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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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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这话说了一半, 男孩就没了力气,后半句虚虚地悬在嗓子眼里, 被上气不接下气的吐息吹得七零八落。

    “你说什么?”少女没听清, 凑过来捏起他的下巴, 看了看他的脸色,皱眉问,“他们打你了?”

    “没……没有, ”男孩软绵绵地抓住她在自己身上乱拍的手, 气如游丝地说,“……低、低血糖……姐姐……”

    “哦,”少女听了这个称呼,愣了愣, 但也没反对, 十来岁的小女孩, 对年龄问题还不太敏感,她摸了一圈,最后不知从哪翻出了一块巧克力, “给,好像过期了,我也没别的,你先凑合吧。”

    这块巧克力饱经风霜, 也不知道融化凝固了几轮, 沧桑得变了形, 男孩哆哆嗦嗦地接过来, 感觉自己就像剥开了一块粘糊糊的裹尸布,但也别无选择,只好强行塞进嘴里,并从里面尝出了浓浓的洗衣粉味。

    饿到低血糖,本来就容易头晕恶心,加上他嗓子发炎,吞咽困难,这团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的巧克力不上不下地糊在了嗓子眼,噎得男孩干呕了几下,泪流满面。

    “不是给你吃的了吗,还哭什么?”

    “我……呃……没哭,就是……咽……呃……咽不下去……”

    “公主殿下。”少女老气横秋地叹着气,在他身边蹲下,耐着性子等他擦干了眼泪,又问,“哎,问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绑你吗?”

    “不……唔,不知道,”男孩使出了吃奶的劲,才算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喘过了这口大气,“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有车,还养着几条大狗,我觉得他们马上就能追上咱们,咱们得报警——姐姐,你有通讯工具吗?我手机被他们搜走了。”

    “没有,我们村都是用喊的。”少女一摊手,“你不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吧?他们绑票要钱啊?”

    “不是,我父母都是普通人。”男孩想了想,又说,“应该不是为了钱,他们没给我拍照,也没让我给家人打电话要赎金。绑架我的是个团伙,一共有七八个人,我觉得一般参与绑架勒索的团伙应该不会有这么大规模,因为团伙内部如果人多眼杂,就很容易因为利益而发生冲突,团伙很难稳定。”

    他说得头头是道,还夹杂了书面语,少女听得一头雾水:“哦,是这样啊?”

    男孩立刻无端拘谨了起来:“……我从书上看的。”

    两个半大孩子在一个很荒僻的地方,不远处有个通往外省的高架桥,这会车都没一辆。周遭杳无人迹,但可能挨着个垃圾处理厂,因为夏末秋初的晚风一阵阵地刮来销魂的馊味。男孩被这味道呛得口鼻生疼,生理性的干呕了一下,又连忙捂嘴憋住,小心翼翼地看了旁边的女孩一眼,仿佛是怕她嫌弃。

    少女穿着一件很久的男式短袖衬衫,属于九十年代村委书记们的流行款,不过衬衫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合身,罩在身上像口麻袋,倒显得没那么土了。她单手挎着个牛仔书包,包上拉链坏了,就自己钉了几颗里出外进的扣子,软塌塌的背带垂着,看起来就像刚从垃圾箱里捡的。

    但尽管这样,她居然也并不显得邋遢,反而有种满不在乎劲。

    “姐姐,你是住在这附近吗?”男孩轻声问,“咱们去哪能找到大人?”

    “我哪知道,我扒在他们车后面跟来的,”少女从地上薅了棵草,叼进嘴里,一边观察周围地形,一边盘算着什么,漫不经心地说,“他们是在泥塘后巷里把你绑走的吧?我买早饭正好经过,不过这伙人下手可真快,我当时都没看清楚是抓了人,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才跟过来看一眼,算你命大。”

    男孩目瞪口呆。

    少女接着说:“我还没问你呢,大清早的,你一个小不点,跑到泥塘后巷那个流氓窝里干什么?”

    男孩浑似被雷劈了:“你……你自己?一个人?”

    “嗯对,不好意思啊,我一般没有随身带拉拉队的习惯,可能出场不够隆重。”

    “你没告诉大人?没报警?”男孩回过神来,毛炸起两尺来高,“你还什么……扒车上?你、你扒哪了?万一掉下去会被路上车碾死的,还有,万一他们发现你……”

    少女硬是被他的喋喋不休打断了思路,扭过头,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报什么警?我上哪报去?从泥塘后巷跑到派出所,把事儿跟人家说明白,再跑回来——关键我还说不明白——这么来回一趟,够把你拉火葬场回个锅了。乖,滚一边背你那‘小学生行为守则’去,再啰嗦,姐姐就把你打哭。”

    “我在跟你讲道理,还有,我已经上初中了!”

    少女“噗”一声笑了出来:“那你学历好高啊,我……”

    她话没说完,神色忽然一变,猛地揪起男孩,把他搡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男孩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紧接着,一道浑浊的光扫了过来。

    是车灯。

    好几辆车,引擎和排气管的噪音在空旷的夜色里尤其显声势,轰炸机似的围着他们转,随即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紧接着,风中传来了人的污言秽语和狗叫声。

    他们带着狗追来了!

    男孩连忙扭头去看身边的同伴,借着微光,他突然发现她可能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甚至可能是同龄人,脸颊和下巴上还带着一点柔嫩的婴儿肥,只是女孩发育得早一些,她又显得太有“主意”,让人有种成熟的错觉。

    那张侧脸看上去没有正脸清秀,因为鼻梁上略有一点驼峰,浓眉很长,斜斜地往上飞,岁月还没来得及雕琢她的脸,骨肉尚未长开,却已经显出了一点桀骜不驯的质地。

    “他们人多,有车还有狗,抓咱俩……不,抓我很容易,”男孩把声音压得又低又急,“我们应该分开,如果我被抓走了,你千万不要出来,听我说,我觉得附近应该有个垃圾场,大型垃圾场附近肯定有IC电话,你去找人来救我。”

    “我没有电话卡。”

    男孩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打110免费!你常识也没有吗?”

    “哦,真的吗?”少女露出“涨了知识”的表情,随后她很镇定地收回视线,吐出嘴里的草,“好吧,有机会我试试,今天还用不着——你把衣服脱下来。”

    “……什么?”

    “脱、衣、服,”她转过头来,目光掠过男孩单薄的胸口,“没胸没屁股的豆芽菜,我还能占你便宜吗?快脱,别磨蹭!”

    她说着就要亲自动手,男孩面红耳赤地蜷成一团,最后被迫屈服——他穿得不多,摘了棒球帽,褪下T恤和运动裤,浑身上下就剩下了一条内裤,像个剃了毛的小狗崽,又羞愤又委屈。

    少女看了他一眼,笑得十分不怀好意:“你裤衩上那条狗长得跟你还挺像。”

    “你看什么!”

    “跟上!”她冲他一招手,弓着腰,借着路边自由生长的灌木掩护,灵巧地带着男孩到处乱钻。

    男孩一开始还隐约有点方向感,到后来转懵了,只知道闷头跟着她走。狗的叫声越来越近,空荡荡的街道上,甚至能听见杂乱的脚步。

    “过来!”前面的少女朝他招手,男孩这才注意到,他俩已经到了垃圾场边缘,前面就是铁丝网,少女话没说完,又一道光扫了过来,两个半大的孩子连忙蹲下,离得很近,少女看见了男孩脚上的运动鞋——非常骚气,两只脚上鞋带的颜色和绑法不一样,还是荧光色系的,“鞋也脱下来,一会从这上面爬过去,动作快点,被人看见你就死定了,明白吗?”

    “你要干什么?”

    少女没理他,接着说:“进去以后,找最臭的地方躲着,天快亮的时候会有垃圾车过来,叫他们救你。”

    “好,那你自己快跑,但是要跑远一点,因为垃圾场也不一定能盖住我的气味,”男孩光溜溜地蜷缩在铁丝网下,竟还在有理有据地即兴科普,语速快得和机关枪一样,“我在一篇报道里读到过,受过训练的缉毒犬嗅觉几乎接近单分子水平,嗅觉细胞数量是人类的30到50倍,狗的嗅觉绝对阈值……阿嚏!”

    那少女突然拿出个巴掌大的小喷雾,劈头盖脸地照着他一通喷,喷在他身上的液体好像是水,无色无味,男孩却莫名想打喷嚏,怕把追兵招来,只好拼命闭着嘴,把声音憋在嗓子里。

    “天爷了,你怎么这么能背书啊,可别是个复读机成的精吧?”喷完,少女一巴掌糊在他后脑上,“就现在,爬!”

    跟她的话音一起响起来的,是一声高亢凶狠的犬吠,那狗好像已经近在咫尺,男孩后背上的汗毛集体起立,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服从了她的话,用尽全力顺着铁丝网爬了上去,跳下来的时候,赤脚不知被什么划伤了,他踉跄了一下,没顾上管,慌忙爬起来,看向铁丝网那边的少女:“你快……”

    少女用他脱下来的衣服做了个简单的网兜,把鞋袜一兜,随后把他的棒球帽扣在了自己头上。

    男孩一愣,随后好像明白了什么:“等等,你要干什么?”

    少女转头冲他吹了声口哨:“以后泥塘后巷这种破地方,没事少去,乖宝宝落单会被欺负的。自己跑吧,姐姐走了。”

    “你……”男孩慌忙扑到铁丝网前,想伸手抓她,就在这时,又一道光扫了过来,男孩下意识地缩在了一个垃圾箱后面,女孩却站着一动不动,这次,那光直接扫过了女孩的脸,她侧头眯了一下眼,嘴角却露出了冰冷的笑意,带着点戾气,又像是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式的跃跃欲试。

    只见她后退了几步,压低帽檐,伸出食指竖在自己唇边:“嘘——”

    那张脸在晃过来的手电光下分毫毕现,棒球帽遮住了她的眉目,只露出尖削的鼻尖和有些锋利的嘴角,像一团浓烈的火烧云,灼灼地烙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然后“火烧云”踩着风,从他眼前刮过,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吃吧。”民警于严把可乐和汉堡推到少年面前。

    他们所有规定,值班民警没事不许叫外卖,怕影响不好。这点东西是他跑了一站地买回来的,跑出了一身大汗。

    少年臊眉耷眼地接过去,抬起手背擦了一下脸,颧骨上有一小块擦伤,被汗浸过,又疼又痒。

    于严就找女同事借了块消毒湿巾扔给他,一边对着空调口吹冷风,一边数落:“助人为乐要量力而行,你们老师没教过你吗?哦,她让你跟她走,你就跟她走,刘仲齐同学,你既然那么听话,那为什么大好的暑假时光,不好好在家写作业?你哥天天加班,没人管你了是吧?

    这话不知怎么触动了青春期少年纤细的心,汉堡的包装纸拆了一半,男孩的表情一下黯淡了下去。

    喻兰川姓喻,他弟弟姓刘,因为兄弟俩是同母异父。

    喻兰川十岁的时候,父母因生活理念不合,和平分手,喻兰川跟了妈,一年后,亲妈又改嫁继父。

    不过这不是一棵小白菜的故事,据于严了解,喻兰川的父母离婚后关系还不错,而且都觉得对不起孩子,连同继父在内,都给了他加倍的关怀。一个人加倍,三个人就是六倍,沉重的关怀差点把喻兰川闷死,每天都被大人们烦得想离家出走。

    弟弟出生时,喻兰川已经上中学了,于是以“小孩妨碍他学习”为借口,出去住校躲清静。他早逝的祖父有个亲哥哥,喻兰川该叫“大爷爷”,是个孤寡老人,当时老头住得离他念书的中学不远,节假日,他就常常以“陪大爷爷”为由不回家。

    兰爷这个人,天生就有点冷心冷肺的,再加上一年到头在家住不了几天,跟这个便宜弟弟着实没什么感情。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喻兰川他妈得到了国外一个实验室的邀请,这位斗志昂扬的老太太,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悍然决定举家征战美帝。但是在国外得安顿,现在也不确定要待几年,小儿子刚上高中,是个典型的理科偏科选手,英语不行,所以家人决定,先把他留在国内上学,观察一下成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