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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暗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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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园外,入园的那条鹅卵石径道上。

    熹姨娘和大爷庄顼的二房站在那儿,跟前跪着一人,那人是庄瑚底下的人,论到底,还是跟蓦阑亲近的那丫头子,叫桃芹的。

    熹姨娘叉腰歇过一会儿气,如今扭头跟庄顼二房的说话:“论理儿,大姑娘处的人我该护着,却又给我瞧见,你说,传出去丢你们大姑娘的脸不说,我的脸也没光。让太太知晓,不知将我说成什么样呢!说我也没什么,只怕连累你们大姑娘。”再转脸面敌怼桃芹:“你个烂蹄肘贱相货,你说,这般悄悄摸摸,想做何打算?”

    桃芹瑟缩跪在地上,两颊显有两片红印子,垂头饮泣,泪水从印子上滚落,她低声回道:“也没悄摸,更没打算。顺错了路拐来了。不想让姨娘们见到。”

    熹姨娘啐道:“我呸!这些个话你骗新来没站住脚的大奶奶还可,诓骗我跟你姨奶奶,太浅瞧了我们。”

    庄顼二房的冷笑道:“脚底抹油似的,一回说来采摘东西,一回说顺错了路。你是整日没吃饱,浑浑噩噩么?说的都是糊话。”

    熹姨娘不等桃芹解释,抬起手上前,一巴掌又甩在她头上,狠狠呸了句,道:“如今不是我说你,连你姨奶奶都瞧不下去了。既然来找东西,顺错路了,为何见到我们拐脚就跑了?怕我们吃了你?你看看你贼眉鼠眼的,正经不正经?可是想来偷大爷园子里的宝贝?”

    说着,熹姨娘示意自己的丫头去翻桃芹的衣裳。丫头下手比熹姨娘更重,胡乱扯开,一时间,只见桃芹洁白的胸膛袒露膨出,而她死命的捂着,哭求道:“姨娘,姨奶奶,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我真没偷东西,我发誓,真没偷……”

    熹姨娘道:“论算起来,你是我自家人,不查个通透,让人看清楚,怎脱得干系?你求我也不中用。”示意丫头道:“把衣裳往下拉,头脸脚底咯吱窝一处不许走眼。”

    丫头听令,正要开手去撕,突然,大奶奶来了。

    大奶奶迎上前道:“这是怎么了?”

    熹姨娘和庄顼二房的急转头看,正见大奶奶面红耳赤走来,她身后还有几个人,无非是庒琂主仆了。

    庄顼二房的见大奶奶,显得有些慌措,欲端礼,熹姨娘未等她矮下身子,一把捏住她手臂不给端。

    大奶奶和庒琂倒识礼,给熹姨娘端了一回。

    熹姨娘道:“大奶奶来得正好,这丫头是我姑娘那儿的人。才刚我从你们二房那儿出来,不巧撞见了,鬼鬼祟祟不知要做什么。我想叫她,她反而跑了。我怕她手长乱抓,所以叫来问问,好清楚的来,明白的走,别给你们大姑娘沾污名声。”

    桃芹捂住衣裳,哭得梨花带雨。

    见这样的情景,大奶奶有些恻隐之心,却不好说些什么。

    庒琂在身后仅看着,三喜和子素怕她多管闲事,便将她拉住。

    眼下,庄顼二房的笑道:“查过了,这丫头身上没什么。奶奶你要不要让她们再搜一搜?”

    二房的说完,稍稍看一眼熹姨娘。

    熹姨娘道:“是了,大奶奶瞧瞧的好,别是有什么往太太处说去,到时我不认的。”

    大奶奶微笑道:“姨娘多虑了,我们这园子能有什么好拿的。烂石头烂木头一堆,大爷当是宝贝,送别人还不要的呢,她们要这些做什么。天气又这般冷,姨娘不必让她跪着了。”

    熹姨娘嘴角扯了数下,叹一声,那僵硬笑容为消,猛然转头对桃芹,一脚踹在她胸口上,恶骂道:“没规矩的东西,丢人都丢到你大爷屋里去了。你大奶奶心怀宽,恩惠你了还不知磕头的?”

    桃芹受了一脚,趴在地上,闻训后,赶紧骨碌起身,正正朝大奶奶跪拜,求高抬贵手不止声。

    大奶奶和庒琂大大吃惊,慌走了神色。尔后,大奶奶示意蜜蜡去扶起桃芹,然后才道:“姨娘想是误会了。院子后头不是有臭草么?上回听说大姑娘的秀姐儿不舒服,得用这些药,她来过我这儿挖,我见过一次。我还说,如果不够,你尽可来拿,无妨的。想必她这会子还为臭草来,算不得偷什么。”

    实际上,大奶奶说这些想帮桃芹解围。上次桃芹受蓦阑指使来滚园这边寻臭草,她来了,也是悄悄摸摸的,逛了一圈,终于找到臭草,挖走几株,那会儿蜜蜡瞧见了,回去报告给大奶奶,大奶奶出来瞧,正好见桃芹想逃走,相互撞了个正面。那桃芹心虚,赶紧说来拿臭草给秀姐儿治病,那会儿,大奶奶一句话都没问,后来让她走了。

    如今,大奶奶记得得她,承接上次碰见,故此圆了这起事故。

    熹姨娘听悉,缓下声色,道:“拿什么东西,来拿就是了,你大奶奶也不是小气的人,瞧你这些行径,跟做贼有何区别。日后出了门,别报自家主子是谁,免得丢你们主子的名声。我想大姑娘做生意多年,光明磊落也不消这般。”想了下,再问:“你不是大姑娘近手的人,你的上头是谁?”

    桃芹嗫嚅不肯说,反而让众人疑惑了。

    熹姨娘见她不应,抬起脚板子要蹭去,好在大奶奶拦住了。

    同时,鹅卵石径道外头,迎来一声:“可闹热了。”

    来的人正是庄玳,后头跟着庄玝和丫头敷儿。

    众人见到庄玳,都垂下脸面,稍是端礼。

    庄玳转动着眼睛,骨碌碌的看众人,很是疑惑,又转头望了下庄玝。庄玝倒不管众人,直向前快步行去,近庒琂跟前,伸出手把她拉住。

    庒琂笑问庄玝:“五妹妹怎么又来了。”

    庄玝俏皮一笑,望了半眼庄玳,然后直盯住衣冠不整的桃芹,怪道:“这是怎么了?”

    桃芹还在哭泣。

    眼下这些情景,让人难堪,特别对庄玳而言,毕竟有女眷衣冠不整,还哭泣呢,他一个男子站在这儿,应回避眼目;再者来滚园找庒琂,是道歉,所以,他勾头不敢乱望。

    那会儿,听到大奶奶对熹姨娘笑道:“姨娘,我看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熹姨娘朗声应道:“你们三爷来得正好,也做个证。我们那儿的丫头来滚园,我看着像小偷,让她留下问话,也当大奶奶的面搜过身子了。如今大奶奶不追究,说放了。三爷日后得记清楚才好。”

    庄玳微微抬起眼帘,笑道:“姨娘太计较了,大嫂子都说算了,你这何苦。”

    熹姨娘道:“本不干我们的事,因她是大姑娘处的人。”

    庄玳道:“大姐姐的人自有大姐姐来教导,姨娘骂她做什么,大姐姐知道了又该跟你吵了。”

    熹姨娘顿住,傻愣愣盯看庄玳,没言语。

    庄玳摇头,对桃芹问:“那我就替你做个证,你叫什么?”

    桃芹低声回:“我叫桃芹。”

    庄玳拍手道:“我记住了。姨娘赶紧领回去吧,别为难她了。”

    熹姨娘哀叹一声,然后甩袖子要离去。庄顼二房的有些难以自处了,想移步跟去,觉着不合适,留下又怕碍别人的眼睛。

    幸好,熹姨娘注意到她窘境,走了几步再回头招呼她道:“你不是要到我那儿坐坐么?去不去呢?”

    庄顼二房的笑嘻嘻道:“去呀!怎不去!只是我还没跟大奶奶说一声。”

    熹姨娘喃喃道:“有什么好说的。你来的时间可比她长多了,太没自主了点儿。”

    于是,熹姨娘让自己丫头拽住桃芹跟自己回去,庄顼二房的伴侧左右,两人叽叽咕咕一路走出,也不知说些什么。

    目送她们离去,庄玳才转回神色,正正的向大奶奶勾首问礼。

    大奶奶回了半礼,客气问:“三爷怎么来了。”

    庄玳羞涩地看向庒琂,回大奶奶道:“我来找琂妹妹。”

    大奶奶识趣,微微一笑,示意丫头蜜蜡跟自己回去,与庒琂擦肩而过时,伸出玉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庒琂则稍稍拉住她的手不放。

    庒琂道:“嫂子记住答应我的事。”

    大奶奶道:“姑娘放心。”

    说完,大奶奶走了。

    余下,鹅卵石道上,庄玳羞赧难耐,举目望庒琂,傻愣傻愣的,竟言语不出什么来。

    见此状,庄玝“噗嗤”笑了,拽住庒琂,道:“姐姐,哥哥来向你致歉。你受还是不受?”

    庒琂诧异道:“怎么说的?好好的向我致什么歉?”

    庄玳已深深打了个躬。

    庄玝帮解说道:“姐姐从凤凰阁回镜花谢,有人成心不来送,我回去时,他又来拿我问话。到底是做了坏事,良心过不去,他才来。姐姐你不知,我们一路先到镜花谢,没见你,一问才知你来东府,到东府转半圈,说你在滚园呢,这不来了!姐姐你要是不原谅他,我也支持你,让哥哥活该。不是一家人的人,我们不必原谅他!”

    庒琂羞红了脸,道:“有心就行了。何况我进出西府,也不是太光彩。只有我错了,怎是三哥哥有错?”

    庄玳道:“我有心呢!妹妹你知道我一向不这样,都是因为我小气,妹妹不怪我吧?”

    庒琂垂下头脸,没应,自主的移步,向径道外头走。三喜和子素也不明白这怎么了,急是追在后头。

    庄玳见庒琂没回应,以为她生气,便有些失神。庄玝笑了一会子,过来拉住他,道:“自作孽不可活,我来时怎么跟你说的。眼下还跟不跟去?”

    庄玳泄气道:“不去了!”

    庄玝哼的一句,也泄气地立在那儿。

    那时,庒琂走到梅花树下,听到庄玳这样说,心中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她不应庄玳是有难言之隐,怕庄玳把头夜没开门那档子事儿拿出来议论,毕竟庄玝在这儿呢。所以,她选择沉默,快速走开。

    谁知,庄玳反而觉得庒琂生气了。

    庄玝以为庄玳站一会儿后会再去镜花谢,终究没去,兄妹两人后来到四姑娘庄瑜那儿坐了一会儿,说几句话便回西府。

    从东府出来时,庄玳喃喃道:“琂妹妹太小气了些。”

    其实,庒琂也觉自己刚刚的表现小气了,应该言语一句才走。至终,没话就回到镜花谢了。

    主仆三人进了院门,小心翼翼的关好门户,走入里间,才松出半口气,于是,趁吃茶的功夫议论一番滚园遭遇熹姨娘的事。

    因议论到那个被罚的丫头桃芹,三喜觉得她面熟,就道:“那桃芹像是在哪儿见过。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可听她的哭声,真的很耳熟。”

    庒琂笑道:“能不熟么?慧缘嫁东府那日,我们走在后面,假山背后藏的就是她,如你还记得,跟桃芹一起的还有蓦阑。”

    三喜道:“难怪三爷护着她。”

    庒琂笑笑,没顾这事儿了,倒是说:“别人的事儿不关我们什么,我现在担心北府那只红毛狐狸。慧缘嫂子过去,不知能不能探出究竟。现在我想呢,万一是旧人,认出来了,不就当场露馅儿了?哎呀,我真不该让嫂子亲自出面。”

    庒琂狠狠地打自己的额头,懊恼不已。

    子素听她这样说,哼道:“难不成你想自己去?你跟北府有何渊缘么?大奶奶可是二太太那母老虎保的媒,她去最妥当。要说露馅儿,让她露去!出了岔子,她全身挡着,挡住的,就让她自个儿兜。”

    庒琂凝视子素,摇头,嗔道:“姐姐!嫂子毕竟是嫂子,位分在的呢,你好歹要顺下礼儿,门面该有得有吧!再说,人家帮我们呢!”

    子素冷冷道:“我也没说她什么,姑娘何必说这些话来作践我。我虚这些礼做什么,横竖我守在这院子过,等你办好大事儿,我放大红鞭炮出去。管得她们死活。”

    庒琂道:“都给你解释过了,慧缘不是有苦衷么?”

    子素道:“苦衷?攀高枝儿攀出苦衷的,我真头一回见,书上也没见记载过!人家现在是大奶奶了,压你一头呢!你是小姑子了,见了人还下半分礼,以前她可是伺候你的丫头!算个什么东西!不说远的吧,因为嫁过去,她家人在外头住大宅子。可不是算计好的。”

    庒琂困顿,哀叹,她知道子素对大奶奶的意见太深固,想化解两人,一时半会儿应不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