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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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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时后,赶到的警察发现家明跪在乌木供桌前已经死去,尸体僵硬如石。乌木供桌上的童子像却只剩下碎裂的空壳,空壳上还有着一些绿色的黏液。

    宋瞎子被警察带到了警察局做笔录。宋警官倒不怀疑宋瞎子是凶手。他办案无数,抽丝剥茧的逻辑分析加上他的直觉力,是他屡屡抓住真凶的原因。只是,这个案子透着邪性。笔录上一片空白,谁也没有把宋瞎子说的话写在纸上。

    宋瞎子说,家明请他去家里是为了解决家明请的招财童子像的问题,然后家明被招财童子像里伸出的触手杀死。目睹后半段事情的保安也证实了别墅里有一群蛇一样舞动着的触手。

    宋警官揉了揉眉心,喝下又一杯泥浆一样难喝的咖啡。这个城市从昨晚开始就变得异常,爆发式的自杀他杀案件,诡异得不可思议的死亡方式。他二十四小时没有合眼了,脑袋里嗡嗡作响。

    法医说,童子像碎片上的黏液具有极强的生物活性,已经送交特别部门进一步研究。宋警官让同事送宋瞎子回家,然后继续处理堆积的案件。

    宋瞎子在警察的陪同下回到了城中村。他和警察告别后,关好房门,摸出抽屉深处瓷瓶里的药丸一口吞下,倒在蚊帐里昏睡了过去。

    宋瞎子的孙女在大学住校,周末才回来。宋瞎子给了领居李嫂一些钱,李嫂每日送两餐饭到他家里。

    李嫂敲了敲宋瞎子的门,发现没人应,连喊了好几声。她回家摸出宋瞎子留下的备用钥匙把门打开,这才发现宋瞎子躺在床上高烧到近乎昏迷。

    李嫂叫了丈夫,要将宋瞎子送进了医院。

    宋瞎子勉强睁开眼说,不用去医院,就再度昏睡了过去。

    黑夜降临。

    城市的夜空带着阴沉模糊的黑,月亮很小,遥远而冰冷。

    星球与星球之间的距离无比遥远,却并非无法到达。在亿万年漫长的岁月里,藏着各种异虫虫卵的陨石从太阳系的边缘进入,穿过没有生命痕迹的星球,逐渐靠拢地球。它们坠入大海和高山,静静等待着黑夜的到来,等待着生命在异乡再度萌生。

    宋瞎子从梦中惊醒,他一生坎坷,见惯生死,心中突然明悟今夜就是自己的死期。他摸索着床头的纸笔,给孙女留下了遗言,然后慢吞吞地下床,穿上了一套保存得不错的旧衣。这是他年轻时穿的练功袍。

    五十年前的晨曦,他曾经穿着同样款式的青袍,站在大院子里,静静谛听师父的教诲。师父说:死亡之后的世界并不只是沉寂,还有许多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存在。身怀异术的人不过是走在丝线一般脆弱的生死界限上,随时会坠入深渊。

    宋瞎子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出师所做的事情。那还是解放前夕,他救了整个村落里被异虫寄生的孩子们,心中喜悦,三天后,村子却在战火里化为了废墟。

    放在床头的牛铃铛响了一声。

    宋瞎子抬起头来,最后一次抚平衣袍上的褶皱。

    窗户外,一个大约四五岁的男童正脸贴着窗玻璃,盯着宋瞎子。男童的长相俊秀,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他的眸子在黑夜里隐隐发绿,看起来诡异如幽灵。

    宋瞎子神色平静地打开门,对着窗边的男童轻声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男童天真无邪地打量着宋瞎子,缓缓伸出白嫩的小手,牵住了宋瞎子粗糙的大手。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月夜的深处。

    第二天早晨,李嫂特意煮了白粥配上小菜端到了宋瞎子的家,她惊讶地发现门没关,推门进去,撩开有些发黄的蚊帐,发现床上躺着一层人皮。宋瞎子的血肉骨骼都不见了,只剩下皮。

    纳粹时代,一些军官们迷恋使用人发制造的床垫和各种人皮灯具。失去生命的人皮带着时光的诡异之美。而宋瞎子的皮却令前来调查的警官觉得毛骨悚然。这是一张极其完整的人皮,也就是说,所有的骨骼和血肉都是从肛门处被小心取出,又或者,所有的骨骼和血肉被某种诡异力量化为了液体,所以才能留下如此完整的人皮。

    宋警官开始相信,宋瞎子的笔录是真实的。死者家明的确养了一只诡异的怪物,然后被童子反噬,成为了第一件祭品,而宋瞎子就是第二件祭品。

    天空是阴沉的惨白色,就像病入膏肓的人那晦暗的心情。

    梅溪做了一夜的噩梦,醒来后心神不宁,她想了很久,还是拨打了家明的手机,却无人接听。

    梅溪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镜子里的自己恢复了窈窕的身段,只是脸色苍白如纸,眼底有着惶惑不安。她昨天从瓦刺大师那里得知自己宝宝过得很好,心中却更加忧虑。

    瓦刺大师神秘而强大,透着邪气。梅溪很担心宝宝在瓦刺大师的手里会受苦。她得到了瓦刺大师第二个考验的内容,那就是跟踪宿雾,追寻雅原的踪迹。瓦刺大师似乎对宿雾的前男友雅原很有兴趣。雅原已经车祸身亡,他居然会出现在诡异的尸洞里,令梅溪心底非常不安。她记得雅原拔掉心脏处骨刀的样子,雅原根本不是人。

    梅溪离开公寓,走向隔着一条街的学校。她穿过因为夜雨显得湿漉漉的林荫道,清新的空气令梅溪放松了许多,她难以忘记那个充满黑暗和尘土味的地下天井带来的恐惧。

    梅溪看到了医学实验旧楼。大树几乎笼罩住了整栋旧楼,喜阴植物长得茂盛,梅溪感觉到了有人在偷窥她,她抬头看了看旧楼顶层最边上的那块窗户。脏脏的窗玻璃碎了一块,房间里黑乎乎的一片,仿佛有一道黑烟盘旋在屋子的阴影里。

    梅溪总觉得有一道视线从那个破窗户里静静地看着她。她闻到了奇怪的烟味,像是旧衣燃烧的气息,又像是阴历七月十四傍晚,路边烧纸的气味。

    她低下头继续走,却觉得偷窥的视线冰冷刺骨,她回过头,发现窗里站着一个面目有些熟悉的女生,她是谢莉!在地下通道里遇到过的京城大学的女大学生谢莉!谢莉不是被人头蜘蛛拖走杀死了吗?!

    谢莉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梅溪震惊地站在原地,觉得发生在黑暗天井的事情并没有结束。梅溪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她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天井里。

    薛琪戴着宽檐帽子,大口罩,鼻子上架着墨镜,走进了晶晶牙科诊所。这里不用严格登记,也没有监控摄像头。她皱着眉,脸颊有些肿胀。

    今天早晨,她在洗漱间里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新长出的犬齿。两颗犬齿挤开了牙龈,令牙龈充血肿胀。尖尖的犬齿惨白而锐利,令薛琪心中惶恐了起来。她内心的恐惧令她想要把一夜之间长出的犬牙拔掉,却被尖利的犬牙划伤了手指。

    薛琪没有上课,而是逃课去牙科诊所拔牙。她谨慎地挎着大包,甚至中途换了长裙,在待拆迁的街区穿行了很久,才来到这家城乡结合部的牙科诊所。她不想留下任何可以被追查的信息。

    小诊所生意很冷清,前台小姐兼唯一的护士正在电脑上浏览淘宝网页。薛琪注意到这附近并没有什么摄像头,行人也不多。

    薛琪小声问护士:“拔牙的医生在不在?”

    护士抬起头来,“医生在后面?请问你是要拔牙?”

    薛琪没有取下墨镜,“是。”

    护士留恋地看了一眼淘宝页面上的韩国模特儿穿的纱裙,“你要一次性用具的话,要另外加五块。”

    薛琪矜持地点头,护士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次性用具,将薛琪带到了接待室后面的屋子里。

    屋子里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他看到生意上门,露出微笑。

    薛琪看了一眼护士,“医生,我……我想拔牙……”

    医生让薛琪躺在半旧的牙科治疗椅上,打开工作台的灯,检查她的口腔。

    医生惊讶地看着新长出来的犬齿,“这……”这还真是令人惊讶,犬齿长而尖,从原来犬齿的上方牙龈处伸出来,最诡异的是,犬齿的尖端似乎中空,就像是毒蛇的獠牙。

    薛琪说:“麻烦您把这两颗牙齿给我拔掉。”

    医生看着红肿的牙龈,“要拔牙的话,需要先给牙龈消炎。”

    薛琪不耐烦地说:“我等不及了,我出双倍的价钱,你立刻给我把它们拔掉。”这牙齿令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怪物。

    医生不再劝薛琪,他只是说:“麻醉剂分进口和国产的,你要哪一种?”

    薛琪扶了扶墨镜,“贵的那种。”

    医生让薛琪去隔壁房间拍牙片,牙片显示,犬牙的牙根有些长。

    不知道为什么,薛琪觉得灯光非常刺眼,甚至带有橙色的光晕,她半躺在那里,仿佛可以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流淌的声音。

    麻醉针刺入牙龈引起的痛楚很快消失,薛琪只觉得整张嘴都肿胀了起来。牙槽神经被麻醉。

    过了一会儿,医生拿着拔牙钳坐到了工作台的椅子上,他让薛琪张大嘴,护士用手按住薛琪的口部,固定她的嘴。

    医生用拔牙钳夹紧右侧的犬牙,使劲拉扯,犬牙纹丝不动。他没想到犬牙居然会这么牢固。

    薛琪可以看到护士惊讶的神情,她似乎从未看到过这么长的犬牙。

    不知道是麻药的副作用还是紧张的缘故,薛琪觉得头晕,血流涌上了头部,冲击着太阳穴,她渐渐有些神智模糊。

    医生再度用力,终于将长长尖尖的犬牙拔了出来,他近乎敬畏地看着犬牙的牙根,牙根居然是深黑色的,就像浸泡在毒汁里超过一百年。

    薛琪只觉得自己的牙床空了一块,有热乎乎的血从牙洞里涌了出来。她浑身燥热,心中有暴戾的情绪在疯涌。她的尾椎又痛又痒,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里伸出一般。

    牙科治疗仪发出沉闷的响声,椅子的坐垫被一截白色的骨刺刺穿!

    护士低下头,有些惊讶地看到那截骨刺缩回了坐垫,紧接着,有腥热的液体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她抹了抹,发现是血!

    护士抬起头,看到来拔牙的女生站在工作台旁,右手扼住医生的喉咙,她的衣服下伸出一截锐利的骨刺,刺尖已经刺穿了医生的心脏。

    护士发出了半截尖叫声,却被薛琪一口咬破了颈动脉。

    薛琪贪婪地吸食着温热的血,喉咙发出吞咽的咕咚声,她的脑海里闪过她在一截地铁车厢里杀戮的画面。脑海里的一团迷雾渐渐散去,浮现出无数片段。一如既往的夜里的地铁,速度失控的车厢,一场狩猎的狂欢。地下车库的雅原哥。

    寂静的牙科诊所里,血的腥甜弥漫开来。医生倒在地板上,右手的拔牙钳上还夹着一颗长而尖锐的犬齿。他的心脏处,血色氤氲开来。

    护士的双腿还在抽搐着,高跟鞋一只在脚上,一只掉落在一旁的地上。薛琪的墨镜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一边,她的双眼闪着碧色的光,嘴巴还死死吮吸着护士的脖子。

    就在这个时候,诊所门口传来人声:“请问有人在吗?”

    薛琪受惊地抬起头来,她躲进了卫生间里,从气窗逃走。

    送快递的小伙子喊了半天没人回答,走进了治疗室,他看到地板上的两具尸体,吓得手中的快递都落在了地上。

    小伙子转身就跑出了诊所,声音凄厉:“杀人了!杀人了!”

    校园宁静而美好。

    宿雾坐在图书馆的查询机上查看着老报纸的新闻。

    昨晚后半夜,宿雾做了许多奇怪的梦,她梦到了黑暗的地下通道,还有三个京城大学的学生。他们一起寻找着出路,却又似乎永生永世只能迷失其间。宿雾隐约记得有一只手电筒上写着:京城大学95级 原野。

    宿雾醒来后,心中总是无法放下这段梦境。她拜托室长高佳媛帮她点到,然后去了图书馆。图书馆有一台报纸查询的自助机器。里面有着最近三十年来的报纸扫描文件和关键词搜索链接。

    花费了半个小时,宿雾终于查到了19年的一则新闻。新闻称,京城大学95级的三名大学生前往地下工程探险,神秘失踪,尸骨无存。

    宿雾看着新闻附着的照片,心中震惊。那三个失踪的大学生和她梦中见到的人一模一样。

    为什么自己会梦到这三个早在19年前就失踪的大学生?为什么失踪的原野和雅原那么相似?

    宿雾想了想,开始查询薛夫人的新闻。其中一条新闻说,薛夫人是京城大学93级的学生,而另一条新闻是薛夫人参加她哥哥的葬礼,并且正式成为薛家掌舵人。薛夫人雍容华贵,年轻的时候在京城大学就读,大学没毕业就生下了继承人薛雅原,但没有人知道薛雅原的父亲是谁。宿雾想起了原野那张平静雅致的脸。也许,原野就是雅原的亲生父亲!

    就在这个时候,宿雾的身后传来了带着喜悦的柔和声音:“宿雾,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宿雾回过头。上午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是柔和的淡金色。谢长卿就这么被笼罩在淡金色的阳光里,眉眼疏朗,微笑淡淡。

    谢长卿在静美山庄事件之后,心中一直放不下宿雾,却又听说魏漫是宿雾的前男友,为了追求她特地从国外来学校就读。

    谢长卿有一次看到宿雾和魏漫在女生宿舍楼下,两个人那样相配,令他心中寂然,仿佛心中有一朵小花还未绽放就已经凋零。

    宿雾对着谢长卿微笑,“好久不见。”

    谢长卿心中是满满的喜悦,却只是浅浅一笑。

    他的视线不经意掠过查询屏,皱了皱眉。

    宿雾问:“怎么了?”

    谢长卿欲言又止,他叹息:“新闻里的那个失踪的谢莉是我的小姑姑。”

    宿雾惊讶地看着谢长卿,“我们出去说。”

    两个人离开了安静的图书馆,在图书馆后面的花林里站着。落花静寂无声。

    谢长卿对宿雾说:“我小姑姑在京城大学读书,有一天却失踪了。她的室友说,小姑姑和人打赌,带着两个同学去了地下人防工程。只是,小姑姑和她的两个同学不见了。”

    宿雾问:“你小姑姑是和谁打赌?”

    谢长卿说:“是和薛美心的哥哥打赌。这件事情后来不了了之。那个人防工程的尽头被水泥封好,岔路并不多,至今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姑姑和她的同学会失踪。不过,也有人说在第二天上午见过失踪的原野。只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失踪的三个人。”

    宿雾闭了闭眼。她仿佛能够感受到失踪者的痛苦。他们三个人在人防通道里徘徊了19年,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和绝望,然后静静腐朽。更多的画面杂乱无序地涌上宿雾的脑海。

    宿雾有些眩晕,谢长卿扶住了她的肩,“你怎么了?”

    宿雾苦笑,“可能是没休息好。”19年前的失踪事件很可能与薛家人有关。如果原野是雅原的亲生父亲,薛夫人为什么要将他置于死地?

    谢长卿扶着宿雾在附近的长椅上坐好,“我给你把脉。”

    谢长卿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宿雾的脉象很奇怪,上次在静美山庄的余毒还未完全清除,似乎又中了新毒。

    宿雾问谢长卿:“怎么了?”

    谢长卿勉强笑笑,“没事儿,就是有些余毒未清,我这里有一些成药,等会儿拿给你。”

    宿雾对自己的身体并不在意,雅原死后,她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关心。

    宿雾问谢长卿:“你小姑姑和原野是什么关系?”

    谢长卿有些尴尬地回答:“小姑姑喜欢原野,但是原野似乎心有所属。小姑姑觉得原野和薛美心似乎关系暧昧。”

    宿雾的眼神一凝,“原来是这样。”

    谢长卿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会对19年前的旧事有兴趣?”

    宿雾看着谢长卿,“我昨晚梦到你小姑姑还有失踪的另外两个人。我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梦,却没想到梦里的人真实存在。”

    谢长卿震惊地望着宿雾,“你说什么?”

    宿雾的语调宛如梦呓,“一切都有原因。我梦到19年前的旧事,很可能是因为这些旧事和现在的人有牵连。”

    谢长卿艰涩地问:“在你的梦里,我小姑姑到底去了哪里?”

    宿雾叹息,“我记不太清梦境里的细节,我只知道她就死在人防通道里,是被人头蜘蛛拖走的。她的灵魂不得安息,一直在通道里徘徊,寻找着出路。”

    花树上的花瓣静静落下,四周太过安静,令谢长卿陷入泥淖一般的不安中。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黑暗寂寞的通道,看到了鬼魂般游荡的小姑姑。

    宿雾说:“我梦到你的小姑姑和薛美心的哥哥打赌,他们三个人必须晚上进入人防工程,去通道尽头的指挥室的桌上拿一个防毒面具作为信物,再回到地面上。那是一个陷阱,通道里有着可怕的怪物蜘蛛,将他们三个人逐一猎杀。”

    谢长卿摇头,“你根本不认识我小姑姑,她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你为什么会梦到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开始相信宿雾那个荒谬的梦境。

    宿雾怔怔地看着谢长卿,“是啊,那只是一个荒谬的梦而已。”

    时间和空间变得无序,生和死的界限消失。只是,她还是没能梦到雅原——

    又或者她其实梦到过他,却被自己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