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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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李元吉被我这番话一顶,伸出来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他干笑了两声,不自在地收回了手,"没想到你小子还有点男子气概,别看你长得漂亮,瞪起眼却还挺吓人的......"

    "风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我还未答话,那边的李建成也插了进来。

    "呵呵,大公子,真的许久不见......"我讪笑两声,心中的戒备又加深了一层,这个李建成才真的是不好惹的角色。

    "风公子确实生得明艳可人,尤其是这双眼......"李建成笑了笑,忽然伸手抚过我的眼睛,滑过我的脸颊,"如此动人的双眸,倘若生在一个女子的脸上,怕是要让全天下的男子尽折腰了。"

    "你......"我的手已经在长袖下紧握成拳,李建成要是再敢乱摸我一下,我一定让他尝尝我拳头的厉害。

    李建成紧盯着我,似笑非笑地说着:"世人都说美女可以倾城,我认为,美丽的男子也一样可以倾国。风公子,你说是不是呢?"

    我心中一凛,看来这个李建成是在报上次我说他是娘娘腔的仇,故意要在这里让我出丑。

    "可不是,风明生得粗鄙,俗人一个,哪比得上大公子明眸皓齿呢。"我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反正我本来就是女子,他说我漂亮,我也不吃亏,"依我看,大公子这样姣好的容貌,那才是倾国倾城。"

    "喂,你!"李元吉一听,有些火了,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李建成拦住了。

    "听说二弟与风公子的关系非比寻常,你们常常结伴出游,"李建成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愤怒,他仍是笑着说道,"你还经常在他的房中流连,甚至夜不归宿,可有此事?"

    你放屁!我差点要脱口而出,握成拳的手在袖子下收了又放。冷静,冷静,我不停地在心里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这个李建成三番四次想用言语激怒我,到底是为什么?

    "明,大哥,你们在聊什么,聊得如此投机?"李世民终于发现我这边情况有些不对,立即走上前来,巧妙地挡在我和李建成之间,"大哥、四弟长途跋涉,想来一定累了,不如先去梳洗下,晚上我再为你们摆宴接风洗尘。"

    "也好。"李建成也不再纠缠,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拉着李元吉回身出了大厅。

    李世民见他们走远了,这才低下头看我:"明,他们对你无礼了?"

    "没有。"我淡淡地应了句,隐隐觉得有些头痛,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到了晚上,李府大摆宴席,为李渊的家眷接风洗尘。

    其实我对这样的宴会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也不好逆了主人家的意,只好将就着去了。

    我换了一身衣裳,出了房门,穿过前院,向宴会厅走去。

    院子里的灯火还算明亮,我大步走过树丛,没怎么留意脚下,谁知半路里忽然有个东西伸出来绊了我一下,我毫无防备,立时失去重心,身子向前倒去。

    就在那一瞬间,斜里伸过来一只手搂住了我的腰,将我扶了起来。

    那人扣住我的腰,将我紧紧搂在胸前,我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看不见他的脸,只知道他穿着白色的锦袍,身上有股麝香味。

    我有些呆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推开他。他是李世民么?只是这麝香味比较浓郁,与我平日闻到的那淡淡的味道有些不同。

    "明。"边上忽然传来一声叫唤,我一愣,转头看去,只见李世民和柴绍正站在离我十步远的地方。

    李世民的深眸寒如冰雪,定定地望着我。

    我顿时愣住了,李世民站在那里,那现在搂着我的这个人是谁啊?

    25

    我赶忙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坏了,搂着我的这个人居然是李建成!

    我立即一扭身,双手一撑,想推开李建成,不料他双臂一收,将我抱得更紧。

    "放手!"我使劲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他的手,腰倒是被他勒得越来越疼。没想到这个李建成看着阴柔得像个大姑娘,力气却比一般男人要大得多。

    "风公子身子纤瘦,轻盈如鹅毛,这应该不是一个男子该有的体重吧?瞧,我仅需一只胳膊就能完全搂住你的腰。"李建成的眼底浮起一层飘忽的异彩,"所谓不盈一握,指的就是风公子这样的纤纤腰肢吧?"

    "哈哈......"我还未开口答话,李元吉就大笑着从树丛后面转了出来,"倘若所有的男子都像风公子这般细致貌美,恐怕女人们都不用再苟活在这世上了。"

    "你们......"我猛地想起,刚才半路伸出的那个绊倒我的东西,似乎是一个人的脚,这李元吉正好从树丛后走出来,而李建成又恰好在前方等着接住我,时间、地点配合得天衣无缝,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么?看来我是被这两兄弟设计了。

    我转头再看李世民,他神情冷漠地站在原地,似乎没有过来为我解围的打算。

    捏柿子也该挑软的捏!都看我好欺负是不是?!我顿时怒火中烧,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暗暗运气,突然一拳击出。

    "你!"李建成闷哼了一声,结结实实地挨了我一拳,立刻就松开了钳制我的手臂。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也懒得再跟他们废话,板着脸转身就往前走去。

    "明!"李世民紧跟在我身后,出了院子,他几个大步追上我,一拽我的胳膊,将我拉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刚才眼看我受难,也不上来帮忙,现在还追上来做什么?!"我沉着脸瞪着李世民,一口气堵在胸口,心里郁闷得慌,对着他,我是无论如何都摆不出好脸色来,"如果你现在还敢说出什么责备我的话,那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

    "明......"李世民长叹一声,将我紧紧拥进怀里,"我知道你是被绊倒的,身不由己,但方才那种状况,倘若我上去帮你,你会更不好脱身,你明白么?"

    "你的意思是......"我听他这么一说,心思一沉,脑子立刻冷静了下来。我和李建成、李元吉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他们这样设计来摆我一道,目标其实并不是我,而是李世民。确实,如果刚才李世民气急败坏地上来拉开我们,恐怕现在的局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明,我方才之所以隐忍着没有去帮你,也是相信你能自己脱身。毕竟,你的凶悍我是领教过的。"李世民低下头,他温暖的气息包裹着我,"我暂时无法确定大哥和四弟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们一定不怀好意。我不能常伴你左右,往后你要加倍留心。"

    "我哪里凶悍了?"我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看来李家兄弟的关系真的不是太好,虽称不上剑拔弩张,但也是暗流汹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平日的点点滴滴总有一天会汇成一条积怨的河,否则也不会有将来的玄武门之变了。卷进他们兄弟间的纠葛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事已至此,我也只好自认倒霉了。不过,依刚才李建成的反应来看,他们八成已经识破了我的女儿身,或许他们是因为知道了我和李世民之间微妙的关系,才故意上演了那场闹剧。不过李建成挨了我那一拳,就算肋骨不断,起码也得淤青红肿半个月。

    "那,如今你还去不去赴那宴席呢?"李世民轻吻了一下我的鬓发。

    "废话,当然去了,我还没吃晚饭呢!"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刚才被他们那么一搅和,我现在更饿了。再说了,要打仗也得先把肚子填饱啊。"

    "你呀......"他无奈地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发,拥着我的肩朝大厅去了。

    第二天,李渊又招集众人来商议,原来刘文静从突厥大营回来了。

    刘文静开口道:"突厥始毕可汗看了大人的信后,回复道,倘若大人肯自作天子,他便从行,只有这样,他才肯出兵相助。"

    "自作天子?"李渊犹豫了一下,"不知众位对此有何看法?"

    李建成说道:"既然突厥可汗愿意拥护父亲为王,那这事便可以定下了。"

    李渊摇了摇头:"目前天下有几路反王,倘若我自立为王,难免树大招风,不但会引隋室的大军来剿,也会引起各路反王的抵触,那时恐怕会四面受敌,不知各位还有其他良策否?"

    "父亲所虑不无道理,不如......"李世民沉吟了下,才开口道,"不如就依照伊尹放逐太甲、霍光废黜昌邑的故事,尊炀帝为太上皇,立长安代王为帝,如此一来既可安定隋室,也可渡悠悠众口。"

    "这计其实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但如今局势紧迫,也顾不得许多了。"李渊一听有理,便回头吩咐刘文静,"请文静再草书一封,告始毕可汗'尊炀帝,立代王'一事。且郑重声明,我李渊愿与可汗同入京师,除土地外,财帛锦缎、金玉珠宝,可汗可以任意选取。"

    刘文静挥笔立就,李渊阅览后盖上印章,刘文静便起身告别,再次去了突厥大营。

    李渊等人也没闲着,写好了征讨檄文,一边移檄郡县、传檄各处,一边改换旗帜,只说尊立代王为帝,自号义军。一切安排妥当,准备择日起兵,战事一触即发。

    入夏之后,天气有些闷热,不到夜深我都无法入睡。

    "唉......"我毫无睡意地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月亮直叹气,苦中作乐地想着,如果我一直对着月亮叹气,会不会忽然之间就变成狼人了?

    既然睡不着,那就出去走走吧,走累了或许睡意就来了吧。

    于是我披上外袍,推开房门,往前院走去。

    我静静地在树丛里走着,在月光下慢慢徘徊,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飘飘悠悠的琴声。

    低沉婉转的琴声似乎在诉说着那流传已久的千古佳话,温柔而坚定,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落下,渐行渐远却又越来越近,如一阵缥缈的耳语,鬼魅般揉搓着我敏感的神经。琴声划破夜空,就像是有一条溪河在黑夜里轻声流淌,细腻而清澈,却让人感到迷茫,心境仿佛在顷刻间跌入了深深的幽谷。

    我情不自禁地迈开步子,向着那缥缈的琴声出处一步步走去。

    后院的亭子里坐着一个白衣人,他背对着我,那亦歌亦泣的琴声正是从他的指间传出的。

    他是李世民?不,不是。下一刻我就知道了,那人是李建成。

    他们兄弟俩其实长得挺像,尤其是从后面看,还真是不太好分辨。

    好奇心果然是会杀死猫的,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蹑手蹑脚地正欲转身离去,李建成忽然开口说道:"风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过来叙谈几句?"

    我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的后脑勺也没长眼睛,他是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只怔了怔,就迈步向他走去。

    "大公子真有雅兴,深夜对空弹琴。"我走进亭子,也不和他客气,一屁股坐在石栏上。

    "倘若不如此,又怎能引得风公子这样的知音人闻声来此呢?"李建成停下抚琴,双手轻压在琴面上,转过头看着我。

    "呵......风明是个粗人,恐怕不是大公子的知音人。我一不会抚琴,二不会吹笛,总之没有一样乐器是我会的。"我笑了起来,初中的时候音乐课要考口琴,一首简简单单的《两只老虎》我都吹跑了好几个调,所以我根本是个乐器盲。但是嗓音还行,流行歌曲倒还唱得不错,课余时间也喜欢和同学一起去唱唱卡拉OK。可惜啊,在这荒凉的古代,我这项本领看来是无用武之地了。

    "不是知音人?"李建成轻轻挑眉,"那风公子为何会循着琴声到这里来呢?"

    "我打个通俗一点的比方吧,就算没吃过猪肉,那也应该看过猪跑吧?"我摇头晃脑地说道,"我虽然不会弹琴,但琴声的好坏还是可以听得出来。"

    "哦,那依风公子看来,我的琴声是好是坏呢?"李建成也不恼,还是接着往下问。

    "我以为,真正好的琴乐,其实并不追求旋律的优美,也不应当苛求节奏之合拍,而是讲究琴韵。"我转头看向亭外,"音从意转,意先从音,而心正才能意正,意正才能声正。音与意合,意与心合,这样才是好琴乐。"说着,我回过头来看着李建成,"大公子的琴音,初时委婉动人、缠绵悱恻,似乎有许多深藏在心中无法抒发的情感,感人至深、极为动听。而后琴音渐渐转沉,那是情至深处而趋淡的悲凉,有无声之恸、无泪之悲,感人肺腑。琴声最终淡远至缥缈,哀而不伤,唯有一丝怀念之情徘徊在人心中久久不能驱散,正所谓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李建成呆呆地看了我半天,才喃喃说道:"没料到真正懂我琴音的,却是个不懂抚琴的人。"

    "懂琴却未必会抚琴,有人从未弹过琴,却也深迷于琴乐。"我轻轻一笑,"可惜,我没有这样的风雅,只是纸上谈兵,瞎说一通。"

    "是么?你知道么,世民的琴也弹得很好。"李建成站起身,徐徐走到我面前。

    "啊?那我倒真是不知道。"我转头不去看他,只托着下巴望着夜空,"我只知道,他写得一手好字,也是个神箭手,剑法也不错......"

    "世民从小聪明伶俐,无论学什么都是手到擒来,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无论是爹娘还是其他人,对他都是赞不绝口。"李建成眼眸一黯,语调非常轻,"这样的人,怎能叫人不恨!"

    他眼底那抹狠绝震慑住了我,我心中一凛,或许这就是玄武门之变的导火索吧。妒忌有时是种可怕的毒药,它可以摧毁一切,甚至可能蚕食掉最牢固的亲情。被妒忌之火所包围的人,就像伸出毒针的蝎子一样,最终那剧毒的针会刺向自己。但这李建成也是个悲剧人物,相信自从他在玄武门受了一箭之后,就不会再有人为他说好话了。其实他们兄弟俩都是人中龙凤,都十分出色,都......只可惜老天非要他们分出个胜负来,分出个生死来,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