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河小说网 > 九月的天空下了雨 > 第25章 终获光明(3)

第25章 终获光明(3)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通河小说网 www.tonghe230.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包厢里有一个白婷带来的小眼睛男生,是她的表弟,在邻城上高三,过年来走亲戚,被白婷带了出来。小眼睛从陆漫漫一进门就对她照顾有加,点歌切歌,端茶倒水,摇旗哪喊,待她一唱完,又殷勤老道地劝酒,陆漫漫也不示弱,和他玩色子,总输,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完了还嚷着:“再来再来!”

    玖玥有些担忧:“她这样喝,会不会醉啊?”

    白婷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吧!她对我表弟没兴趣。女生在自己不喜欢的男生面前,是不会喝醉的。”

    音乐又响起来了。是白婷点的曾轶可的《狮子座》,她连忙拿起话筒,热情地邀玖玥:“会不会?一起唱啊!”玖玥推脱,她就一人咿咿呀呀地跟着唱起来。

    陆漫漫一边乐此不疲地和小眼睛表弟拼酒,一边不忘自己东道主的职责,大声喊着:“婷婷,记得给玖玥点歌啊!”

    “人山人海别错过那一个等待,试一试去爱,伤害也比悲哀来得爽快……”白婷终于颤颤地唱完,凑过来问玖玥想唱什么歌。

    最近有一首《你是我的眼》好像很流行,听说是一位盲人歌手唱的,玖玥听第一遍,就喜欢上了。她迟疑地问:“男生的歌,我可以唱吗?”

    “可以啊!陆漫漫刚才唱的不全是男人歌嘛!”

    “我想唱《你是我的眼》。”

    白婷愣了愣,很快搜出了那首歌。音乐流淌,玖玥一开口,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仿佛这世界的一个声道忽然关闭了。那有些怯弱、有些天真,又饱含悲伤无奈的嗓音,像一个巨大的蓝色气泡,将所有人都裹在了其中。

    人们都惯于托物寓志借歌传情,唱到最后,玖玥无声地哭了,白婷再次体贴地递来一杯酒,她一饮而尽,冰凉苦涩的液体一入喉,仿佛浑身被冷雨浇透,再喝,渐渐觉出了妙处,毛孔渐渐舒张,身体渐渐发热,脚下仿佛踩了云朵。她抹了抹泪,笑着说:“这酒也没那么难喝嘛!”

    旁边的陆漫漫已被酒精麻痹得头重脚轻,听到玖玥这样说,于是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要和她干杯:“说得没错。”

    小眼睛表弟体贴地拉住她:“漫漫,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陆漫漫烦躁地一甩手,不客气地嚷道:“你才喝多了,离我远点儿。”

    表弟和白婷几个人面面相觑,非常尴尬。

    陆漫漫忽然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呜呜地哭起来,手中的酒瓶子咕噜噜地滚到了脚底下。

    这时,包厢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生风风火火焦急不安地闯进来,扫视一圈后,看到了角落的陆漫漫。他径直走过来,一把拖起她,厉声斥责:“陆漫漫,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你在做什么?”

    是陆修远的声音。玖玥“见”过他几次。这个让陆漫漫迷失、迷恋的男生,这个像卓然一样莫名消失的男生,终于再次出现在陆漫漫的面前。玖玥知道,这些日子,陆漫漫心心念念地都是他,这个唱情歌流眼泪的夜晚,她等待的也是他。

    陆漫漫仰起脸,语气娇憨,眼神无辜,说:“我在等你啊!我喝醉了,等你送我回家。”

    白婷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老气横秋地对玖玥说:“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女生遇到喜欢的男生,喝两杯就说她醉了,需要被送回家。哈哈哈!”

    然而陆修远接下来的话,让所有在场的人大跌眼镜。他拖起陆漫漫,气急败坏地说:“你知不知道这个样子,让爸有多担心。”

    他没有说“你爸”,没有说“伯父”或“叔叔”,而是暧昧地说“爸”。

    音乐停止了,在场的人都沉默了,咂摸着这句话的寓意。

    陆漫漫没有反驳,哀伤地笑了,顺从地靠在他的肩头,小鸟依人地喃喃自语:“修远,送我回家。”

    临出门那刻,她忽然又折返回来,跌跌撞撞地凑到玖玥耳边:“告诉你个秘密,陆修远,是我哥,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是我爸年轻时在外面的私生子,哈哈哈!”玖玥心内凛然一惊,陆漫漫忽然提高了分贝,一边亲密地挽住陆修远,一边像个小疯子一样喊道,“哥,我们回家吧!我有哥哥哦!欧巴!”

    东道主已离席,大家再待下去也无趣,准备散了。白婷自告奋勇送玖玥回家,临走时又拉玖玥一起去洗手间。

    玖玥被陆漫漫那个惊天的秘密和酒精搞得晕头转向,她没有想到,还有更大的秘密,在洗手间等着自己。

    白婷内急,将玖玥安顿在洗手间门口后就一头闯了进去。玖玥站在门口,耳边犹在响着刚才陆漫漫的话,自己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林雪初那次说她知道的关于卓然的秘密是什么?会不会和卓然这次无故消失有关?难道卓然有什么难言之隐?会不会,他也有什么身世之谜?这些可能,像电视剧情节一样狗血,但确实在现实生活真实地发生着。她越想越觉得可怕,越想越头疼。

    这时,一阵隐约的争吵像渐渐拧大了音量的广播一样,源源不断地灌入她的耳朵。

    “林霆钧,你还好意思跑这里来花天酒地,你这个小人,伪君子。”

    “别拉拉扯扯,有话好好说。放手!”

    “我问你,玖玥呢?你答应我的事情做到了吗?”

    “我、我也没想到,她是个这么任性执拗的女孩。因为你没有到场,她不肯手术,所以……”

    “你当初是怎样说的?只要我放弃她,放弃这段感情,你会尽你所能全力以赴治好她的眼睛,现在呢?”

    “卓然,要不这样吧,我们之前的协议作废,你去见她吧!你去劝劝她,让她接受手术,然后,你们再分手?”

    “你放屁!你以为感情是过家家吗?你以为她的感情就可以随意这样戏弄吗?你以为她还会原谅我吗?让我再伤害她一次,休想!”

    林霆钧冷笑一声:“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的感情不是过家家,你没有戏弄她的感情,可你之前为什么要答应我的条件?小子,这个世界是有游戏规则的,胜者为王,金钱决定了一个男人对感情的掌控力。对!我要那个全新的健康的玖玥重获光明的那一瞬间,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我要她将你这个人彻底遗忘,我愿等我的洛丽塔纯洁地长大,我有权力拥有这些。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我们之前的协议,继续生效,不要去骚扰她,其他的事,我有办法解决。”

    “你休想!我不会再相信你这种小人,伪慈善家。我会去向玖玥解释清楚,我会请求她的原谅,从此她的事与你无关,我会和她一起去面对。你离她远点儿。”

    玖玥听到一声重物被推倒的闷重的响声,随即一阵踢里哐啷的打斗声。她只觉得一阵雪崩一样的塌陷感劈面砸来,她来不及细想,也不再关心谁是否会受伤,这些都与她无关了,她转身朝反方向跑,想赶快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是的,这里来往聚集着那些衣着光鲜的人,这里的厕所装修豪华大气,但,下水道藏污纳垢,人心比下水道更肮脏。

    跑开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一个垃圾桶,自己也摔倒在地。

    那一刻,林霆钧正吃痛地从洗手台直起身子,邪魅阴郁地笑笑,胸有成竹地对卓然说:“你确定你还要去找她?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听小雪说,你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如果,这个秘密她知道了,她还会原谅你吗?”

    就在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他们几乎同时听到一个女孩焦灼的喊声:“玖玥,你没事吧?叫你在这里等我,你乱跑什么啊?”

    “我、我忽然不舒服,想先回去了。”她站起来,失神落魄地回答。

    卓然松开了林霆钧,追了出来,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想追上去,脚下却如灌了铅一样不能动弹。他没有力气,他没有勇气。他不知道林霆钧最后那句话,她有没有听了去。

    5

    雪地里的少年,像一个雕塑,雪来不躲,风来不怕。他来祈求她的原谅。

    这一次,玖玥没有哭,那颗被痛苦和屈辱磨砺淬炼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反而失去了痛觉。

    短短一夜,她仿佛成熟了许多。她冷静地指挥几名工人将钢琴搬回苏老师郊外的别墅时,苏老师大吃一惊:“这钢琴你不喜欢了吗?”

    “不!我很喜欢。可我知道,老师您更喜欢,相比那架百万钢琴,您更钟爱的、更需要的,是它。”

    苏老师叹了口气:“玖玥,我们这个社会,如此缺乏信任和理解,我想,有时,接受别人的善意,也是一种美德,你觉得呢?”

    “老师,我……”玖玥欲言又止。真实的理由,让她难以启齿。

    “好了,孩子,我理解你。不管你知道些什么,误会了什么,不过,对我而言,你真的是一个非常有灵气和天赋的学生,我依然很愿意教你。”

    玖玥听着苏老师如此真诚的话,又犹豫为难了。她知道,苏老师这样级别的钢琴教师,一节课的课时费何止数百,而她却只是象征性地收取玖玥百八十块,难道不是和林霆钧沆瀣一气?一想到沆瀣一气这个词,玖玥愧疚地红了脸,她怎么可以对苏老师用这样的词?孰假孰真?谁是谁非?玖玥真的糊涂了。

    她疲倦地笑笑:“老师,最近我很累,想休息一段时间。”

    苏老师也不做勉强,叹口气:“那好吧!”

    晚上回到家里,玖玥极力恳求爸爸辞了那份部门经理的工作,爸爸百般不肯,惊叫道:“为什么呀!我刚刚上手,这份工作很适合我啊!再说我付出劳动,他付我报酬,你别歪七歪八地想多了。人家是正规公司,有劳动合同的。”

    玖玥说不动,说不清,只好作罢。

    只有做母亲的理解女儿。妈妈走过来抚抚玖玥的头发,温柔地说:“你无论做什么,妈都支持你,可是,妈妈也希望你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妈!你放心,我知道,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等过完年,你陪我去北京参加艺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让大家刮目相看。妈,现在开始要陪我排练朗诵和演小品哦!”玖玥故作轻松地说。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天地笼罩在一片蓝幽幽的光晕之中。妈妈望着楼下的身影,叹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卓然之间发生了什么,虽然妈妈也并不支持你这么早恋爱,但是,他至少也是你很珍视的一个朋友对不对?他那样站在雪地里,你不心疼吗?有时候,当你觉得别人带给你伤害的同时,想一想,你是不是也无意中伤害了别人。”

    玖玥心中一黯,深深地吸了口气,笑笑:“没事啦!我们没事啊!没吵架,妈你眼花了,那个不是卓然,我怎么会认不出他。”

    说完,她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再没有出来。不久,妈妈听到,从屋内隐隐传来压抑的饮泣声。

    是的,比起林霆钧,玖玥更无法原谅的,是卓然。他怎么可以置彼此的感情不顾,和林霆钧私下达成那样的协议,即使他是为了玖玥能够早点儿重获光明。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种以感情作为交换的狗血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当她在洗手间门口听到那一番争吵时,她心里第一时间涌出的不是屈辱,而是一种深深的失望,对卓然的失望,她觉得彼此的心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就好像,她想要一颗糖,而他从口袋里,掏出的,是一颗冰冷的钻石,并告诉你,瞧!这就是我对你的爱。

    陪伴才是最深沉的爱,牺牲和放弃,是懦弱,是对爱的误读。就像他自己曾说过的,他总是想保护她,爱护她,却总是带给她伤害。

    所以,她不能原谅他。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她整夜未眠,夜里听到大雪压折细小枝桠的轻微声响,心里阵阵感伤。

    清晨起床,头痛欲裂,她知道,是失眠所致,也是颅内那团淤血形成的奇怪物质在作怪。

    吃早饭的时候,妈妈挑开窗帘看了看,主动告诉玖玥:“放心吧!他已经不在了。”

    玖玥喝了一口稀饭,淡然地笑笑:“我哪有不放心。”

    “还嘴硬,看那眼圈又红又肿的。”

    吃完早饭,玖玥竟意外接到了陆修远的电话,他告诉她,漫漫昨晚回去后就生病了,心情又很低落,希望玖玥去看看她。玖玥本想问问昨晚漫漫忽然冒出的那句“兄妹”是怎么回事,觉得电话里说不清楚,又咽下了。

    作为最好的朋友,玖玥当然要去看看漫漫。妈妈看着门外厚厚的雪层,却担忧了:“算了,改天再去吧!这么大的雪,盲道都被盖住了,路又滑。你不去,她不会怪你的。”

    “没关系的,漫漫的家,我随随便便用小脚趾都能走到啦!”她还有心情和妈妈开起了玩笑,以示“我真的很好,我真的没问题”。

    爸爸收拾完碗筷,从厨房探出头来问:“对了,昨天林董的秘书又打电话问了,问玖玥心情好点儿没,好早点儿安排手术。”

    玖玥低下头,咬着嘴唇想了想,对父母说:“爸爸妈妈,对不起,手术我会做,但是,我不想依靠别人。”

    “你这孩子,整天瞎琢磨什么啊!咱家现在哪有那么多钱。”爸爸嘟囔了一句。

    妈妈还要去上班,只好送她到门口,回头瞪了颜一鸣一眼,转身小声安慰玖玥:“妈妈听你的。放心吧!妈妈存了一些钱,凑一凑,差不多了,只要你肯去做手术,这些事不要操心。”

    大雪未化,踩上去厚软踏实,玖玥自如地走到了小区外的街道上,准备在前面坐公交,有一辆五路车,直达陆漫漫家的小区。

    视觉障碍者的第六感都特别准。尽管大街上人来人往,可玖玥感觉到,有一个人,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迟疑了一下,停下了脚步,用心听了听,对方也停下了脚步,她再往前走,对方也跟着她往前走。

    来不及细想,五路车很快到了,玖玥一直等那些候车的人都挤上去了,才准备上车,刚刚抬脚,司机一见她是个手持导盲杖的盲人,忽然“呼啦”一下关了车门,一脚油门将车开走了。玖玥的脚险些被夹到,趔趄地后退了一步,跌倒在雪地上,后面又忽然飞奔来一辆小电动车,眼看就要撞上她,忽然,有人用力抱住她,一股强大的力道将她拖曳到两步之外,她和那个沉重的身体齐齐跌倒在路边,她的耳边响起一声吃痛的呻吟,是卓然。

    小电动车的主人也摔倒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怕惹祸上身,匆匆忙忙推起车走掉了。

    “你没事吧!很痛吗?伤到哪里了?”玖玥脱口而出,焦灼地询问着卓然的伤情,那一刻,她忘记了对卓然的怨恨,只是担心他有没有受到伤害。

    还好没有撞到,只是摔了一下,冬天穿得厚,又恰好落在雪堆里,并无大碍。卓然扶起她,说:“没事,没事!你呢?”

    玖玥听到他说没事,马上又恢复了一副冷冰冰的神色,甩开他的手自顾往前走,又成了一副仇人模样。卓然真是懊悔不已,早知道他就再装一会儿受伤好了,他在大雪里等到深夜,给她发了无数个短信,她都不理不睬,夜深只好无奈到小区门口的网吧窝了一夜,只为第二天能早点儿见到她解释清楚,见到她时,却只觉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只好跟着她默默地随行左右。

    又一辆五路车停靠,这一次,好心的司机没有歧视,特意多停留了一会儿,等玖玥上了车坐稳了才发动。卓然每每想伸手扶她,总被她面无表情地推开。

    到达陆漫漫家的小区门口,有小贩正在卖章鱼小丸子,一阵浓郁的香味直窜鼻腔。这是陆漫漫最喜欢的小零食,玖玥停下来,准备买几盒给她带上去。

    刚刚站定,就听到卓然大声问道:“你要番茄味、香辣味,还是原味?”

    “香辣味两份。”她脱口而出,一开言又后悔,马上拉下脸道,“要你管,我自己会买。老板,要两份香辣味的。”

    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寒战,卓然伸手为她掖了掖围巾,她也很自然地享受着他这番照顾,竟然又忘记了拒绝。原来,有一些感情,叫作习惯,爱情或许是荷尔蒙激增的产物,是瞬间的一见钟情,可习惯已经深入生活的每一个细枝末节,成为骨血的流痕,生命的每一个角落,那些习惯性的一问一答、习惯性的小小举动,让玖玥惊觉,他们竟认识这么久了,怎么可以说分开就分开呢?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微微一动。

    小贩是个胖乎乎的年轻人,一边将玖玥要的小丸子整整齐齐装在长条形的纸盒里,一边笑道:“吵架很伤感情的,吃完我的团团圆圆小丸子,一起过一个团团圆圆的除夕夜。”

    玖玥这才想起,原来今天就是除夕了,举国团圆的欢庆日子,可她还在和卓然冷战,生闷气。想到这里,她的气又消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