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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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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芙蓉和谢云溪用过了晚饭,便找来了棋盘开始下棋。

    谢云溪看着面前的墨玉棋子,取了其中一颗在手里摩挲着。黝黑的棋子釉面温润,晶莹透亮,胎质细腻坚实,一看就是澂州定窑所出:“没想到妹妹这边还有这等上好的东西!”

    谢芙蓉抿着唇笑的灿烂,眨巴了下眼睛,将手中一颗白棋放在了“天元”的位置:“不过是母亲生前爱用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儿,和云溪哥哥书房的那副前朝留下来的昆山玉棋相比可差远了。要是哥哥看上了我这幅,不如把你那副换给我算了!”

    谢云溪瞧了一眼眸光天真明亮的谢芙蓉,无奈地笑笑,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了“平”位:“鬼丫头,一肚子坏水,就你会算计人。大婶母留给你的东西,我可不敢拿,你要是早就惦记上了我那宝贝,改日我让竹研给你送过来就是!”

    “真的么?”谢芙蓉眸光晶莹,高兴地跳了起来。

    谢云溪看着谢芙蓉高兴的不得了的样子,笑笑:“这还能有假?”

    谢芙蓉一个雀跃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冲门外煮酒的素锦喊道:“云溪哥哥方才说的话你可听见了?快去,这会就去找竹研把棋拿过来!”

    素锦应了声,出了门。

    谢云溪皱了皱眉:“这么急?”

    谢芙蓉接过素画端进来煮好的梅花酒,给谢云溪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夜长梦多,我怕改日你又反悔,还是趁早拿过来好!”

    谢云溪无奈地朝着谢芙蓉的额头轻轻戳了一指头:“小鬼,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什么时候反悔过。”

    谢芙蓉揉了揉被谢云溪戳过的额头,眨巴了下眼睛,撑着下巴冥思道:“想想……还确实没有,不过以后嘛,可说不定!”

    谢云溪淡笑着没有多语,抿了一口甘甜醇香的梅花酒,手中一颗墨玉棋子又落在了棋盘上。

    虽说谢瑾瑜是自己同父同母的的亲妹妹,但谢云溪从小还是对谢芙蓉这个跟自己只有族亲关系的堂妹更偏爱一些。

    虽然母亲和妹妹不怎么喜欢她,外界传言她无才、无德,但在他看来谢芙蓉天真、可爱、善良。至少面对她不用费太多的心思去猜测、试探。

    并且她也很容易满足,就比如方才,一副前朝留下的昆山玉棋,对于他这个生在富贵繁华的荣国府大公子来说不算什么,但在她的眼中却当成了宝贝,开心的跟什么似的。

    想着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一根手指戳到嘴角,正冥思苦想着棋路的谢芙蓉:“过几日我要去河州置办些年货,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谢芙蓉一门心思都在棋盘上,顾不上抬头:“只要是哥哥送的,我什么都喜欢!”

    谢云溪瞧了一眼谢芙蓉头上那株有些掉了漆的桃木灵狐簪子,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要给谢芙蓉带什么。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素锦捧着个朱漆雕花的精致盒子进来。

    谢芙蓉忙扔下手中的棋子将盒子接了过来,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两个棋盒。一黑,一白,玉体晶莹通透,玉质柔和滑腻,握在手中隐隐透着一股暖意,一看就是上等的东西,是她那副所谓澂州定窑的普通制品怎么也不能比的。

    谢芙蓉非要收了自己的棋子,换这幅昆山玉棋下。谢云溪疼爱谢芙蓉,只能由着她,也没有说什么。

    两人一边品着桃花酒,一遍下着棋子,不知不觉就到了子时。这棋也下了好几盘,其间谢芙蓉赢的多一些,谢云溪赢的少一些。当然其中免不了谢云溪让着谢芙蓉,再加上谢芙蓉死皮赖脸的耍赖、悔棋。

    谢芙蓉面色红润,眸光晕染,早已有些微醺。一边执着酒壶,一边手中握着个棋子,只觉得面前棋盘上的棋路横横竖竖在自己眼前打转,转来转去便绕成了一团。她捏着棋子甩了甩脑袋,似乎想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一点好牟准位置,口中含含糊糊地念到:“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说着捏着棋子的手便朝着棋盘戳了下去。不料一个重心不稳,一头栽到了棋盘上,撞的一盘棋子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谢云溪忙将她扶了起来喊道“鬼丫头,鬼丫头……”

    见谢芙蓉面色熏染红润,口中呢喃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喊来了一直守在门外的素心、素锦和素画几人:“快将她扶进去!再烧些热水来给她擦擦!”

    几人忙应了声,素画跑去小厨房烧水,素心和素画上前扶谢芙蓉。

    但她俩的手刚触碰到谢芙蓉的胳膊,谢芙蓉便猛然推开了二人,一头撞进了谢云溪的怀里。直撞的谢云溪踉跄地后退了几步,险些栽倒在地。幸好拦腰抱住了谢芙蓉的同时一把手扶住了身后的桌子。

    他的心口猛然一跳,随即对上了谢芙蓉缓缓抬起的一双潋滟微醺的双眸。只见她面色红润如春日里盛开在骄阳下的杜鹃花,裂开湿润晶莹如蜜饯般的唇瓣,朝着她嘿嘿一笑,然后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口中细细碎碎道:“嘿嘿……云溪哥哥,你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谢云溪无奈地摇了摇头,温柔道:“瞧你这幅样子,我没喝多少,你倒是先把自己灌醉了。喝的如此烂醉还不老实,有什么故事,明日再讲。”

    欲将谢芙蓉抱起送进内室。谢芙蓉一把推开谢云溪,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在屋子里耍起了酒疯。撅着嘴巴,显然一服任性的小女儿模样:“不嘛,我现在就要讲给你听!”说着扶了扶额头,又晃了晃脑袋,朝天竖着个食指道:“说的是……说的是汉朝惠帝的事情,他有个最疼爱的妹妹……妹妹……妹妹是刘如意,戚夫人的儿子。惠帝的母亲吕太后想杀如意,惠帝一直护着弟弟,但是……但是后来,还是没有护住,如意……如意还是被吕后给杀了……”

    谢云溪心头猛然一怔,似想到了什么。但他很快稳住了心神,上前扶住了口中依然呢呢喃喃的谢芙蓉:“鬼丫头,你喝醉了……我扶你进去休息!”

    谢芙蓉一把手死死地攥住了谢云溪胸口衣服,迷茫的眼神有些慌乱,潋滟的眸子里闪着晶莹的水珠,满是期许地望着谢云溪的双眸:“被杀了……被杀了,他还是没有护住。云溪哥哥,你说他怎么就没护住?”忽然又慌了神:“不对……是妹妹怎么又成了儿子?到底是妹妹还是儿子,还是弟弟,还是……是妹妹,妹妹……”口中胡乱地说着,渐渐地依在了谢云溪的怀里,睡着了。

    谢云溪回头望着先前进门时谢芙蓉拿在手中看着,此刻扣在锦榻上的那本《汉策》,久久地回不了神。脑海中渐渐回想起方才谢芙蓉耍着酒疯,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语,内心深处某种可怕的猜测慢慢地在滋生。但很快他便将这种猜测压了下去。

    不,不会,母亲虽然不喜欢芙蓉,怕她影响了三妹的前程。但毕竟都是谢家的骨肉,母亲绝对不会那样做。

    想着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早已沉沉睡去的谢芙蓉,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内屋。素心忙上前撑起了床幔,谢云溪将谢芙蓉小心地放在了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正要转身离开时,床上的人儿似有所感应一般,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迷迷糊糊口中呢喃着:“云溪哥哥……如意死了……如意死了……”

    谢云溪转身看到谢芙蓉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及其挣扎痛苦地样子。将她的手塞进了被子里,轻声道:“傻丫头放心,这里没有吕后,也没有如意。只有云溪哥哥,云溪哥哥会一直保护你!”

    谢芙蓉似是听到了一般,眉角渐渐舒展,睡的很安稳。

    素心见谢芙蓉睡了,想着如何安顿谢云溪:“大公子,今夜您……”

    “今夜我就留在这里,陪陪鬼丫头,这里由我守着,你下去吧!

    “是!”素心应声出了门。

    但刚打开门,就感觉到一阵诡谲的寒风卷地袭了进来。院子里出奇的宁静,宁静中夹杂着一阵不为人知的凛冽杀气。依她曾在边疆战场上磨练了数年的经验判断,这芙蓉苑的周围至少有数十名顶尖的高手,而且各个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暗影。

    当然,素心能感觉到的,军伍出生的谢云溪自然也能洞察到。

    素心静静地站在门口,良久没有动作。忽然她关上了门急步退了两步向屋内走去。霎时屋外一阵冷风袭来,接着“嗖”一声,一支冷箭破门而入,向她射来。眨眼间谢云溪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拽到了一边,躲过了那一箭。紧接着用内力打开了门,几乎是一闪而出,身后的门也随着他的离开重重地关上。

    外边是一阵嘈杂的打斗声,即使看不见,但她警觉灵敏,也能判断出外面的情形。谢云溪以一对十,战情激烈。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着的谢芙蓉,走到床边,护在了谢芙蓉的身边。

    她知道隔壁的素寰、素锦、素画都没有睡下,今夜不管院子里发生什么,不到万不得已她们都不能出手。因为她们如今的身手还不能暴露,不然小姐今晚也不会特意将大公子找来。

    忽然一支箭羽破窗而入,似是长着眼睛一般,向谢芙蓉的眉心射来,但静静地趟在床上的谢芙蓉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站在一旁的素心自然不能去抵挡,情急之下扑在了谢芙蓉的身上,生生地用自己的身子为谢芙蓉当下了那一箭。素心明显地感觉到身下谢芙蓉猛然一怔。

    几乎是同一时间,满身杀气的谢云溪破窗而入,凛冽的双眸中是难以掩饰的慌乱,见方才自己没挡住的那一箭并没有射在谢芙蓉身上,而是射在了素心左臂上,眸光才稍微有些平静。

    此时,素寰、素锦、素画几人也慌慌张张地进了屋,见到满身血腥的谢云溪和受了伤的素心俱是一愣,素锦和素画几乎快要哭出来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云溪挥出手中的剑,顺手解决了远处的院子里还没有死透,又爬起来想往这边放冷箭的杀手,缓缓地走到谢芙蓉的床边。也不知道内心在想些什么,盯着床上的人儿静静地瞧着。

    良久回眸看了一眼三魂被吓的丢了七魄的的素寰四人,最后目光顿在了素心左臂上插着的箭羽上,那箭羽的羽末深深地刻着一个“韩”字。谢云溪双眸渐渐眯起,又缓缓变为一幽深不见底的死寂,似将那字狠狠地刻在了他心底。声音淡凉:“箭上没毒,稍后我让竹研请苏先生过来一趟。”说着便转身出了门,再也没有回头。

    床上的谢芙蓉缓缓睁开双眼,坐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受伤的谢云溪踉跄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沉寂的黑夜里,眼里哪里还有醉意。口中淡淡道:“云溪哥哥,对不起,是我利用了你!”

    但是有些东西你必须提前明白。也许从今夜起那个一贯地宠溺她,放纵她,信任她的云溪哥哥再也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