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河小说网 > 爱你以至诚 > 棋逢对手 3

棋逢对手 3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通河小说网 www.tonghe230.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赫沉默片刻,刚刚对他稍减的恶感,马上消失地无影无踪,皱起眉头,脸色不快。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夫人,我早说了,人不能太善。你看,现在……别人也只认得余家有一个成姨娘,不知道有你。将来她若生了儿子,母凭子贵,就等着爬到你头上拉屎。”

    “住嘴!”

    一赫重重拍一下桌子,春姨吓得一抖。

    “咳咳咳——”

    “夫人,夫人——你别生气,都是我嘴多,你莫往心里去啊!”

    一赫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喘到最后整个人像漏风的风箱呼呼作响,带着血丝的痰从肺里往外涌去。

    “春姨,我警告你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一赫狠狠抓住春姨的手腕,凶狠无比:“我了解冰臣,他绝不是那样的人!即使浅碧再美、再能干、再生育孩子,冰臣也不会弃我而去。”言下之意是糟糠之妻不下堂。

    “是是是!都是我多嘴,老爷绝不会做陈世美的。”

    春姨忙把一赫扶到床榻睡下,心里老大不痛快。觉得一赫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好意提点不但没赏还听教训,负心汉子古来多,戏文里痴心女子不少,薄情男子更多。夫人的性子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迟早吃亏。

    浅碧的步步为营,一赫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余冰臣对浅碧的宠爱也并非不心酸。

    只是自从《樱花》落选万国博览会后,她的信心遭受到毁灭性打击,她一生孤僻,会的只有刺绣。而刺绣也不能提供给她想要的东西后,她甚至怀疑自己还有没有继续刺绣的必要。

    她反复地想:到底哪里没做好?错在哪里?为什么偏偏最后就是《樱花》被刷下来呢?袁克放给的解释,她是不信的,没有出过国,看过大江大海的人多了,这不是理由。

    这些问题没有对错答案,沈一赫不知道,袁克放最后放弃《樱花》的真正原因只是绣得太美,绣得太好,让人生出觊觎之心,私心的不想她去参展。

    原来有时候太美丽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像身怀绝技,武功超群也是罪过一样。

    天妒英才,天妒红颜。

    一赫不停地咳嗽,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腔中涌出来,手绢上染红朵朵。

    “夫……夫人……”

    春姨吓得天色发白,自古吐血之症难以医治。

    一赫捂紧胸口,望着通红的鲜血,如丧考妣,脑袋里想起的是红颜薄命的林黛玉焚稿断情痴,最后一边喊着宝玉,一边吐血而亡。是郁郁而终的晴雯,不得善终。

    “不——不要告诉别人……”

    “这,这可不行!”春姨哆嗦软掉的双腿差点跪下:“夫人,求你不要为难我啊。有病治病,小孩都知道不能讳疾忌医,若不告诉老爷,他知道后,我非卷铺盖走路不可——我乡下老家还有儿子未成亲,我需要这份工钱养崽啊——”

    一赫万念俱灰,长叹一声倒在枕头上:“罢了,罢了,你去告诉他吧。”

    得到消息的余冰臣,心伤的程度比一赫更重,少年夫妻,即使有些磕磕绊绊,看她病入膏肓,哪里会不心痛?

    连上海也不情愿去,手头生意立即放下,跌跌撞撞急匆匆赶来竹园。

    看到靠在床榻消瘦的一赫,两眼无神空洞地看着他时,顿时眼泪立即在眼眶转悠。

    看他哭泣,一赫眼里也闪过水光,她是很坚强的人,即使死神站在门口也未曾流过眼泪;她又是软弱的人,看到爱的人的眼泪立即就泪流满面,弃甲投城。

    “冰臣……你不要哭……”

    余冰臣紧紧抱着她,用力得恨不得揉到骨头里。

    一赫是他少年追逐的梦想,是和他融为一体的爱侣,她是他的眼睛,他的臂膀,有时不觉得重要,失去后才真的痛入骨髓。

    “一赫,求你……让洋大夫为你诊治吧……”

    “好、好——”

    一赫也哭了,靠在令人窒息的温暖怀抱,幸福得哭泣。

    他轻轻呼唤她的名字,她轻轻答应。

    曾经发生过的创伤、龌蹉、不满、伤心,都被泪水冲刷干净。

    ——————^_^—————^_^————————

    沈家三兄妹,沈右衡和沈一芮像母亲,都是极为简单的人,或者说是非常愚蠢之人。这类人虽然表面人畜无害,有时候却十分令人讨厌。他们永远搞不清楚事情,交谈时对方已经不高兴的搭下脸,他们也不知道闭嘴。

    一赫则像父亲,好学聪颖,条理清晰。父亲去世后,她虽然为了养家专心于刺绣而荒废了学习,可一赫没有终止过读书。她最爱《石头记》,却不爱才子佳人的俗套故事。与众不同,她喜爱《石头记》中的探春,爽朗大度,女中豪杰。

    也许是缺什么才渴望什么,沈一赫可不是秋阳艳艳的探春,她是孤拐,高傲的妙玉。嫌弃别人,也被人嫌弃。

    但她比妙玉好在,有刺绣做寄托,大把的时间、精力投入进去。和外界几乎没有交道,省去许多烦恼和闲事。

    少女时代开始一赫的绣作不是气势磅礴的江山景秀,就是古典名家画作。对于刺绣之道她是有想法的,想要推陈出新,也曾暗暗发愿要超越明朝闻名遐迩的顾绣。只是困于生活和自身局限无法施展出更多的才能来。年岁愈长,愈感到力不从心。慢慢的便安于自身,有了退缩之心。从北平回来后这种念头更强,浅碧有了身孕,将来她就是嫡母,无论男女必然养在她身边,唤她“娘亲”。

    想到孩子,她的心越发松散。她想做母亲好多年,现在终于有了希望。即使孩子不是她亲生,可关于孩子未来要怎么养,几岁开蒙读书,在哪儿受教育,她都有过细致妥帖打算。

    面对余冰臣时,她又总有种自卑。一赫觉得余冰臣相貌堂堂,能言善辩,走到哪里都是大家的焦点。和他比起来自己简直太丑,太木讷。别看她对余冰臣表面冷冰冰,呼来喝去。其实心里她是非常在意余冰臣的,比想像的爱得多得多。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这份感情,用怎样的方法让对方感知,只好一边用言语折磨余冰臣,一边不辞昼夜赶工绣作贴补家用:一边在心里怨恨余冰臣纳妾,一边又违心的同意浅碧进门。

    她用自己的方式古怪别扭的守护这个家。

    家是她的城堡,也是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