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通河小说网 www.tonghe230.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连好几天,三姐都回来得很晚,李氏问她,她便用各种借口搪塞。

    雪兰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问她怎么回事。

    “你别跟咱妈说,我……没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三姐吞吞吐吐的,过了一会儿,她盯着雪兰的眼睛说,“五姐,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这天晚上,用过晚饭后,雪兰和三姐就对李氏说,要出门听戏。

    李氏最爱听戏了,问姐妹两个:“好啊,你们想去听沈大家还是韩大家?”

    雪兰看了看三姐,然后对李氏说:“我们去法租界的华夏大戏院听戏。”

    李氏显然没听过这个地方,问道:“你们知道这个地方?离家远吗?”

    三姐急忙说:“不远,就比咱们平时听戏的戏楼子远那么一两站。”

    难得两个女儿想出去玩玩,李氏便点头道:“好,咱们去逛逛。”

    华夏大戏院坐落在法租界最繁华的地方,到处是百货商场和歌舞厅,天黑了也是一片灯火辉煌。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类似出租车的租车,雪兰她们几个女人直接租了一辆汽车去。

    在来的路上,李氏就皱了皱眉说:“这地方人真多。”

    当然了,不远处就是法租界最繁华的商业街,到处银行大厦林立,这里便是所谓沪市的夜上海了,能明显看到霓虹灯下巨大歌舞厅的招牌。

    不过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因为随处可见坐着轿车来往的人,无论男女都是衣着光鲜,能在这里消费的人,只怕手头都很宽裕。

    华夏大戏院就是一座戏院,只不过建得十分恢弘,能容纳几百个人,演员们也通常是最有名最红的,只是入场费贵,一个人就十几块钱。

    因为档次高,价钱自然也高。只是李氏抱怨了两句,说这里听戏太贵,不过一进场,她就高兴了,直说台上那个旦角唱得好听,连戏都新鲜,像是改了戏词和曲调,所以好听多了。

    可惜只有李氏是真心来听戏的,三姐和雪兰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儿,三姐悄悄指了指不远处,跟雪兰咬耳朵说:“他在那儿。”

    雪兰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位陈先生,他坐在距离雪兰她们不远的地方,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戏台。

    三姐告诉雪兰,她这几天回家晚,其实是跟踪人家去了……

    雪兰听了十分无语,难以想象一个年轻姑娘居然去跟踪一个男人。

    不过年轻姑娘都有犯傻的时候,尤其她喜欢这个男人,主动表白却被拒绝,钻了牛角尖也是有的。

    “我就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拒绝我,我才发现,他天天来这里听戏……”然后三姐盯着台上那个漂亮的青衣说,“大概是为了她吧。”

    这个青衣叫白月兰,是华夏大戏院的台柱子,当红的四小伶之一,还能经常在报纸上读到关于她的八卦新闻呢。

    然后三姐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见了才知道,长得果然好看。”

    连雪兰也要佩服了,台上那个青衣长得好美啊,一张小脸,巴掌般大小,双目如水,满是柔情,连声音都那么好听。她在唱《水漫金山》,演的正好是白娘子,一甩白色的水袖,像仙女一样。三姐长得也很漂亮,不过比台上这个就差点了,毕竟人家是学过戏的,无论身段和眼神,都有一种很特别的韵味,比一般的女人更女人。

    “你怎么知道你前辈是来看她的?也许他就是喜欢听戏呢。”雪兰悄声说。

    三姐摇摇头说:“他就是喜欢她,老是写赞扬她的报道,每次看到八卦小报说她不好,他就生气。”

    就这样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三姐忽然跟雪兰说:“我真傻,来看这个做什么,咱们还是回家吧。”

    雪兰看了旁边的李氏一眼,摇摇头说:“还是看完再走吧。”

    三姐却已经坐不住了,起身对李氏说:“妈,我肚子不太舒服,咱们早点走吧……”

    李氏看戏看入迷,根本没注意两个女儿的低声嘀咕,倒是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不只是李氏,全场的人都笑了。

    雪兰不明所以地看着周围,这个《水漫金山》是喜剧吗?怎么大家都笑了。

    台上的白娘子和小青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忽然一位先生高声叫道:“昨晚上叫|床叫太久,所以嗓子叫哑了吧,哈哈……晚上叫来,白天叫,上面叫了,下面叫,一天到晚叫不停,哈哈……”

    这声讽刺一出,立即引发了整个剧院的哄堂大笑,那位演白娘子的白月兰慌张的戏都不会唱了,眼泪落下来,打湿了脸上厚厚的妆容。

    “住口!你胡说八道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纷杂的笑声,三姐的前辈突然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到了那个出言挑衅的先生面前。

    “跟白小姐道歉!”他愤怒地说。

    出言挑衅的男人是个非常硕壮的光头,他穿着一身绸缎长袍,吊儿郎当中透着一股子凶狠劲,他先是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冒出一个愣头青跟他呛声,接着他就笑了,那种非常不屑的嘲笑声。

    陈友道正要跟他理论的时候,台上的白月兰却先一步发声了。

    她匆忙跳下戏台,挡在了陈友道前面,给光头男人鞠躬赔礼道:“郑爷,郑爷,都是玉兰不好,玉兰在这里给您赔礼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生气。”

    光头男人却一把抓住了白月兰的小脸,冷笑道:“这是你的姘头?所以急忙出来护着?要我不生气也成,你今晚张开腿把我也伺候爽了,什么我不能答应你啊。”

    雪兰一看这情景就皱起了眉头,心想沪市就是乱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这样欺负一个年轻女孩子。就算戏子的地位低贱,这也太过分了,都没有人站出来管管吗?

    雪兰不懂,如果调戏良家妇女的行为发生在街上,即使警察不管,也总有正义的路人上前说公道话。可这里却是戏院,观众别说管了,都坐在原地看起了热闹。

    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娇滴滴的小戏子吵起来了,还有比这更好看的戏吗?要是动手打起来了,才更好看呢。

    也许是想起了自己,李氏也有些愤怒,高声道:“这是在干什么?咱们是来听戏的,又不是来看耍横的,快让他们住手。”

    她话音一落,旁边一位老先生忽然对她们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压低声音说:“你们不认识他啊?他是丞帮青子辈的人,这一条街都是他们的地盘,还不是想怎么横就怎么横。咱们看看热闹,等会儿就散了,你们安安静静的,别惹恼了他们。”

    李氏脸色一白,急忙对那位老先生点点头:“多谢提点,我们不知道。”

    李氏刚才虽然吆喝了一声,但夹杂在纷乱的叫嚷声中,根本听不到什么。

    倒是三姐焦急地站了起来,企图走上前去,却被雪兰一把拉住了。

    “你干什么?”雪兰压低声音说。

    “前辈他……”三姐踮起脚尖望着前方。

    原来三姐的前辈已经被人打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几个男人,一左一右架住他,三两下就把这位弱鸡的前辈打得口吐白沫了。

    “臭小子,没听过郑爷的名声,也敢出来打抱不平,你本事不小啊。”光头男人笑道。

    “呵!”陈友道被打得满嘴都是血,他冷笑了一声说,“怎么不知道,你郑童飞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雪兰正盯着事情的发展呢,听了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这个一脸横肉的猥琐光头叫郑童飞?

    很久以前,雪兰有一位读者,曾经给她留下过极为深刻的印象。

    因为他说自己的眼睛看不见,雪兰给他写信时写了一首小诗,而他不但回了一首小诗,还随信附送了一个精美的玉兰花标本书签,所以雪兰清楚的记着那个读者的名字就叫郑童飞,也是沪市人,地址好像就在这附近。

    雪兰又把视线移到了那个光头男人身上……

    真是……这家伙怎么也叫郑童飞,把人家满是浪漫才情的可爱读者的名字都污染了呢。

    正在这时,从大门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个男人,他穿着棕色的绸缎褂子,头上戴着一个遮掩帽,身材十分高大。

    他走到郑童飞身边,压了压头上的帽子,低声说了几句话。

    郑童飞‘呸’了一声说:“周老弟,你知道老子今天被骂了一顿,这个没长眼的东西又他么来找死,我能不生气吗?”

    戴帽子的男人看了陈友道一眼,对郑童飞说:“把他打断腿丢出去,您消消气,别在戏院里惹事,不然金先生该生气了。”

    “打扰诸位的雅兴了。”戴帽子的男人朝众人拱拱手说,“今天的戏票钱我们包了,诸位继续听戏。”

    戏院里响起了欢呼声时,雪兰才看清了那个男人的面貌,不只是雪兰,三姐和李氏也‘咦’了一声。

    这个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唱歌的盲女周大姐的大儿子。

    周大姐有两个儿子,她跟雪兰家熟悉后,也说起过两个儿子,只说他们都不是好东西,干坏事。不过这两个儿子却十分孝顺,有一次大儿子找到了雪兰家门口,要接母亲回家,但周大姐却十分生气,根本不和他说话,倔强地拄着拐杖摸索着走,不让儿子搀扶。从那之后,他们便不来接了,只是偶尔能看到他们在远远地看着母亲。

    那个陈友道已经被人架起来,准备拖出去了,白月兰跪在地上,拉着周大姐儿子的衣角,哭泣哀求。

    三姐突然离开了座位,跑到了周大姐的儿子面前,紧张地问:“请问您……您是周大哥吗?”

    周大姐的儿子一下就愣住了,漆黑的眸子看了三姐好一会儿,轻轻点点头,语调缓慢地说:“刘姑娘,您好,真巧,您也来看戏吗?贵府上的夫人和先生也来了吗?”

    三姐跑出去的时候,李氏就跟着起身追了过去,雪兰也壮了壮胆子,跟在李氏身后。

    “三姐!”李氏严厉地叫了她一声,然后笑着看向周大姐的儿子说,“您……您是周姐姐的大儿子吧,您……认识我吗?”

    “您好,刘阿姨,家母平时受您照顾了。”男人很有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然后眸子扫过了雪兰,也点了点头。

    “周大哥。”三姐已经等不及了,因为那些人已经把陈友道拖到了大门口,她急忙开口请求道,“他是我报社的前辈,能不能……放了他?”

    男人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对手下一挥手。

    几个手下就松开了对陈友道的钳制,三姐急忙走上去,扶起他问:“前辈,您还好吗?”

    那个郑童飞一皱眉,吆喝道:“哎!我说周老弟……”

    男人却压低声音跟他说了两句话,郑童飞的神色立即就变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雪兰,讶然道:“哎,你……”

    他指着雪兰,正要走上前时,却被周先生拦住了,他又低声对他说了几句。

    郑童飞立即换了一副笑脸说:“久闻大名,久闻大名。”

    “先生和夫人还要继续听戏吗?”周先生问李氏。

    “不了,我们这就回家。”然后她走到三姐身边,问她:“这是您们报社的前辈?”

    三姐点点头:“这是报社里一直教导我的前辈。”

    “原来都是熟人,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今天的事情是我们不对,叫先生和夫人看笑话了,快扶这位兄弟起来。”周先生说。

    陈友道吐了一口混有血沫的唾沫,甩开了要来搀扶他的人。

    “他么的!不识抬举!”郑童飞道。

    周先生抬手一挡,笑着对李氏说:“既然如此,我派车送先生和夫人回家吧,这位仁兄只怕打坏了,我们把他送去医院,也算是赔礼道歉了。”

    “可是……”三姐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李氏却打断了女儿的话。

    “那感情好,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误会,解开就好,天晚了,咱们也该回家了。”

    “妈……”

    “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