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河小说网 > 艳惊两朝:眸倾天下 > 200.第200章 鸾凤错 眼迷离

200.第200章 鸾凤错 眼迷离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通河小说网 www.tonghe230.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头痛欲裂,呼吸窒闷,强烈的疼痛充斥着我的思绪,我用尽全力睁开眼,可眼前却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周围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窃窃私语,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觉得浑身上下很冷很冷。

    我是不是在地狱,可为何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上的疼痛,我伸出手想揉揉眼睛看清楚此时我身在何处,可一双娇嫩的手立刻将我的手腕紧紧握住,低声道:“姑娘莫乱动眼睛。”

    我迷茫地瞧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黑暗中我能感觉的人的气息,却看不一个人影,只是漆黑的一片。我的心顿时被恐惧填满,僵硬地问:“现在,天黑了吗?”

    只闻周遭传来冷冷几声抽气声,良久才传来一个声音:“现在是午时。”

    仿佛在那一瞬间我的呼吸凝滞了,良久都不能发出只字片语。现在是晌午,可为何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失明了?

    “姑娘莫担心,大夫说了,你的眼睛进了太多石灰粉,而石灰粉里还藏有烈性毒,故而导致眼睛暂时性的失明。相信假以时日定然能够治好的。”她的声音很低沉,声音甜腻中充斥着担忧。

    “暂时是多久?”我喃喃地开口,如今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姑娘你就安心养病吧。”她笑着,很快便转移话题:“当时咱夫人在渡口边瞧见你可吓坏了,还以为是尸体,后来才发现你还有气,便救你回来了。为了将你名正言顺的留在府中,她便对老爷称你是她新收的义女。你就留在这儿养病吧,我叫小芙,夫人吩咐今后就由我照顾你的起居,你有任何事就吩咐一声吧。对了,你叫什么名?”

    听着耳旁传来一声声喋喋不休的话语,我已听不进任何,只能睁着眼,望着那漆黑的一片,乱了心神。最后再静静地闭上了眼,不论我睁开还是闭上,都是一片黑暗。

    我这双眸子,曾聚满了凌厉与心机,用它去挑动一个君王的心,用它承恩邀宠,用一个眼神去表达我的恨意与不满。

    辕慕雪最美的就是这双眼睛,没了眼睛我还剩下什么,一副臭皮囊?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眼角渐渐透出湿意,泪水肆意充斥着我的眼眶,可在泪水掉落的那一刻我狠狠逼了回去。我要眼睛看谁呢?辕羲九早就与我天人永隔,夜鸢却与我早就没了交集,壁天裔?楚寰?莫攸然?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我想要看的人了,那丢了眼睛我又为何要伤心?

    一想到此,我不由得嗤嗤一笑,换来的却是小芙的疑惑:“姑娘笑甚?”

    静静地靠在床上之上,我没有再说话,直到屋内几个人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我才动了动手,翻了个身,将脸深深埋入衾枕之内。

    ·

    瞎了,但听觉似乎灵了许多。

    我静静地趴在栏杆之上,感受着春日里凉爽的清风徐徐袭来,那淡淡的香气充斥着我的鼻间,芬香四溢。几瓣柳絮打在我的脸颊之上,我立刻伸手去接,但是手中却是空空如也。

    在此处已经三个月了,陪在我身边的只有小芙,那所谓救我的夫人也没有来看过我,而我也不多问不多话,只是静静地呆着。白天与黑夜仿佛都不在与我有关,我最常做的事就是和小芙一起发呆。

    记得前几个月我不说话,小芙还会想尽办法逗我说话,可我仍是一语不发。久而久之,她也不再刻意与我说话,性格也变的极静,仿佛这周围只有我一个人般。

    我喜欢这样的安静,可以一个人坐着,想很多很多往事。

    往事,都是过往的俗事了。

    每每想到以前我的所作所为,总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很多,总觉得自己很幼稚。

    克夫,克母,克兄。

    辕慕雪的命真是硬呢。

    睡梦中我时常会梦见一袭白衣的男子,他站在我面前,温柔的对我说:有缘,自会再相见。

    我们能再相见吗?即使相见我也看不见你了。而你,是否又能认出我?

    “姑娘已有双十年华了吧?”安静伫立在我身边的小芙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打乱了我的思绪,我只低声地应了声“嗯”。

    “咱们夫人也有一个女儿,她叫白灵。如今也同你一样大了吧,可惜她却爱上一个穷秀才,最后同人家私奔了,至今仍下落不明,而夫人则是日日夜夜的为小姐她伤心流泪。”小芙一声惋惜的哀叹,随后又道:“白灵小姐性格温淳,端庄貌美,自幼便与南国首富之子订下婚约。这一私奔虽然并没有传出去,可白府却不知该如何对他们交待了,因为他们不仅是南国的首富,更是赫赫有名的毒门世家。”

    听着小芙突然与我说起了白府的小姐白灵,我并没有在意,只当她是觉得无聊才同我说起。

    可当时我若能认真的品味一下她话中之话,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而我面临的厄运也从那一刻开始比肩接踵的来临。

    ·

    那天,我喝下了小芙给我泡的茶,便觉一阵瞌睡袭上心头,我昏昏沉沉地由小芙扶上床榻。只听她细微的声音在我意识消逝的前一刻传到我的耳中:姑娘睡吧,一觉醒来便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真的有了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迷迷糊糊的醒来,意识恍惚地回神,只觉四周安静的不像话,我轻轻唤道:“小芙?”却没有任何人回我,而我的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压着,我的颈脖一阵酸痛。探出手,抚上头顶一阵,赫然大惊。

    盖头,凤冠,珠翠,流苏……

    再抚上我的身子,丝滑且繁复的绸缎将我包裹的严严实实,我当即便猜到,那是嫁衣!

    我思绪立刻飘向昨日小芙对我说的话:白灵小姐性格温淳,端庄貌美,自幼便与南国首富之子订下婚约。这一私奔虽然并没有传出去,可白府却不知该如何对他们交待了,因为他们不仅是南国的首富,更是赫赫有名的毒门世家。

    所以,他们就要用我来代替那个白灵下嫁?

    我气得指甲深深的嵌进了掌心,原来白府救我,给我好吃好喝三个月,其目的竟然是让我下嫁!为何,他们偏偏找上我,府中那么多丫鬟为何偏偏是我?

    我该怎么办,我嫁的人到底是谁,难道我真的要认命就这样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如今我身处何地也不知道,更何况我还是个瞎子,就算打开大门让我逃我都逃不出去。

    白府,你们的如意算盘打的还真是天衣无缝,送个瞎子代替你的女儿嫁过来,就能不得罪这个首富。可你们难道不怕我说出你们的计谋吗?

    一个脚步声慢悠悠的传入耳,在门外,不远处。

    我立刻定了定心神,告诉自己不用怕,反正躲不过,逃不掉,那就面对吧。

    揭穿白府的阴谋,即使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觉不会因此而妥协。

    门咯吱一声,被人重重的推开,只听得门外的传来婢女们恭敬地喊道:“夫人。”

    来人没有说话,脚迈入门槛,并未关门。

    正当我在疑惑奴婢们为何称她为夫人之时,一个娇媚却冰冷的声音传来。

    “白府的千金是么?”是个女人的声音,不仅冰寒刺骨,语气中还夹杂着浓浓的鄙夷与嘲讽。

    我不说话,等待她的下文。

    “今夜,你的夫君不会来洞房的,他将在我的房中过夜。”她那盛气凌人的声音充斥着那令我可笑的尖锐。“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大少爷最宠爱的女人,季如羽。”

    我含着笑,探手将头上的盖头取下,冷冷的目光瞅着声音来源处:“最宠的女人,不也是个妾么?而我则是大少爷名正言顺娶回来的妻,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当着我这个正妻的面唤这个妾为夫人?”

    也许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盛气凌人,周围突然陷入一片冷寂,片刻,季如羽才愤愤地开口:“即使你是名正言顺的妻,但是也要大少爷踏入了你的闺阁才算!你白灵算什么东西,不就是有个小有权利的爹么?若不是为了拉拢你们白家,大少爷会娶你?别做梦了!”

    我傲然的站立着,冷冷的睇着她,虽然我什么也看不见。

    但即使辕慕雪瞎了,她也不会就这样站着任人欺负,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一分亏,在他人面前示一分弱。

    “可我还是嫁进来了。而妾,终究只是妾,不要妄想逾越。”

    只听得一声冷笑:“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厉害!我季如羽保证,大少爷这一辈子都不会踏进你的闺阁一步,你就永远守着一个正妻的名分直到终老吧!”话落音,只听见她猛然转身,愤愤地离开了屋子。

    这空寂无人的喜房瞬间又变得阴寒刺骨,我的手紧紧撰着丝滑的被单,原本紊乱的心绪竟出奇的恢复了平静。

    是的,平静。

    如果我那所谓的夫君真的能一辈子不踏入我的闺阁,那我便安心呆在此处,想办法治好我的眼睛。

    若是一辈子都治不好,那便是辕慕雪的命该如此,如此孤独终老也就罢了。

    可一切真的能如我所愿,就这样平淡的过去吗?

    可我错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

    不知不觉竟在这里待了整整四年。

    这四年间我所接触的人寥寥无几,清荷楼由原本的热闹变得渐渐冷清,我身边的下人都走光了,而我的“夫君”自季如羽走后就真的没有来过,四年来,从未踏入过此处。

    我是知道世间冷暖的,一个不受宠的夫人即使身世再如何高贵都得不到下人们的尊重。当所有下人都走光的那一刻,却有一个名叫流花的婢女留在我身边,这使得我诧异。

    后来我问过她为何会留下,却听见她那敦厚的声音淡淡地传来:“夫人您的眼睛看不见,若是流花也走了,您该怎么办?”

    听到此处我的心猛然一跳,我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流花是怎么知道的?

    “夫人吃饭时很少亲自夹菜,却常常喝汤,穿衣洗漱打扮都命人伺候。清荷楼是府中风景最美之地,夫人非但不去游玩,就连看也不看一眼。最主要的是,您说话从来不看人,那双眸子虽美,却是黯淡无光。”

    那时我才仔细听她的声音,年龄应该是在三十上下,还有一颗慧心。

    “夫人的眼睛看不见,为何又要装作看见?若是流花不够细心,您该怎么办?”

    “你看的出我在府中的地位,我不能连最后一分尊严都丢掉。”我的嘴角淡淡勾起弧度,“流花,你不会宣扬出去的吧?”

    “流花绝对不会,夫人放心。”

    这四年来,我将出嫁时那名贵的凤冠嫁衣以及金银首饰都给流花去当掉,让其为我遍访名医,医治我的眼睛。若碰到有才能的大夫便领着他由后门进入,为我诊脉,但是离去之时皆是唉声叹气。

    渐渐地,我对医治眼睛的想法便也逐渐冷却,满心的期待成了失望,最后成了绝望。

    也许是辕慕雪作孽太多,上天要惩罚我,所以将那双恩赐给我的眼睛收了回去。

    也好,那我就不用对曾经所做过的罪孽而日夜悔过。

    我迎着扬逸的清风坐在亭内,感受着春末的夜风若有若无得清香,虽然瞧不见在我面前的景色是何种美丽,渐渐地我也学会用心去感受事物,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止有黑暗,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是要用心去体会。

    一叶柳片毫无预兆的滑入我的手心,我的手抚摸着那片叶,不禁放在唇边,吹起了那曲被我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曲子《未央歌》。

    许久没吹,变得有些生疏,就连曲调都忘了许多,半晌我都找不到曲调,便放弃继续吹奏。可是音却未遁去,而是若有若无得由清荷楼之外传来,曲调优雅而高扬,仿若天边的一抹光芒,将我眼前的黑暗照亮。时而若狂风怒吼,时而若溪水叮咚,宁静的,优雅的,高昂的,激烈的不断回旋在耳旁,给了我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受。虽然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可是脑海中却闪烁着无限的画面,那样沸腾,那样光明。

    情不自禁,我起身摸索着朝声音来源之处走去,在此处四年,大概的地形我已心知肚明,要走出此处并不难。

    平缓的脚步踩在春日鲜嫩的草地之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是离那曲声越来越近,可就在此时,曲声猛然遁去,消逝的无影无踪。我的脚步停滞在原地,侧耳倾听,想找寻到此音的踪迹,可是无迹可寻。

    茫然的停在原地,想着是否该回去之时,赫然发觉自己是个瞎子,如何寻找到回去的路。

    “你是谁?”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淡淡地语调中丝毫没有危险性。

    我嗅着来人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龙涎香,浅浅一笑:“觅曲而来之人。公子可否告知,此曲的名字?”

    “未央歌。”只听他朝我走近了几步,口中柔和的吟念着:“夜笙清,素微谰。潋潋夜未央,碧纱疏韶华。萦离殇,惊琼雪。黯黯夜未央,月斜愈声悲。”

    我大骇,这个词分明就是当年我央求莫攸然为我填的词,为何他会知道?若是与莫攸然相识,那怎会换了曲调?”

    “公子可认识莫攸然?”我试探性的一问。

    “当年的旷世三将,略有耳闻。但不认识。”他的声音带着清雅的笑意,我的脑海中可以想象到他嘴角勾勒出的弧度,一定很柔和,很好看。

    “能告诉我,这未央歌的词你是怎么得来的吗?”

    “秘密。”

    听出了他不大愿意说给我听,便不再继续问下去,虽然我的心中依然疑惑。但我不急,我有的是时间慢慢问。

    “你知道吗?未央歌还有一种吹法。”我笑道。

    “是么?”声音很淡,听不出他是否想要知道这另一种吹法。

    “想知道的话就送我回去,我便告诉你。”

    “回哪里?”

    “清荷楼。”

    我的音方落下,周围便陷入一片静谧,这四周仿佛就只剩下我们之间的呼吸声。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猜不到他为何会突然静了下来。他不说话,而我便静静地呆在原地,待他说话。

    “走吧。”他的声音似乎疏离了许多,方才那温柔的声音却在那一瞬间冷淡了许多。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沙沙”地越过我,可我却站在原地没有动,那步伐停了下来:“怎么不走?”

    “我需要你牵着我走。”我转过身,对着声音来源处,轻轻地说。

    顿时,又是一片寂静无声,我猜想着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诧异,或者鄙夷吧!一个女子主动要求一个男人牵着走,在他人眼中是足够让人冷眼以对,更会当我是个****吧。

    或许在这个男人眼中,我也是这般吧,想到这我不自觉地轻笑出声。

    而就在下一刻,我的手心一片温热,一只温柔厚实的手牵起了我垂在身侧的手,很温暖。

    他牵着我,走在漫漫黑夜之中,这黑夜安静的祥和却透着一抹诡异。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答:“羿尘。”

    温润的微风凉凉地吹来,伴随着微微细雨拍打在我脸上,沁凉入骨。手心的温度依旧停留,步履轻盈而稳重。

    也不知走了多久,拐了多少个弯,他终于停了下来:“到了。”

    他淡雅而温和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而手中的温度也随之而消失,我笑道:“谢谢。”

    他不说话,迈步似乎要走,我忙喊住:“你不想听未央歌的另一种吹法吗?”

    “你吹给我听?”

    “明日若你再来,我便吹给你听。”我将手中一直捏着的柳叶朝他挥了挥。

    一声淡淡的笑意由他口中溜出,浅浅地传入而,那样沁人心脾。随后,只听见他远去的脚步声,直到消逝不见,我才转身。

    ·

    翌日,我早早地便支开了流花,一人独坐在深深的廊前,一夜的霏霏细雨早已将整个清荷楼笼罩在那浓郁的清凉香气之中。我深深呼吸着周遭那使人心情舒畅的空气,等待着羿尘的到来。

    我必须接近他,必须知道他那曲未央歌的词是从何处得来。隐约也猜到他的身份不一般,从谈吐,从他给我的感觉上皆透露着一抹温柔的贵气。

    华太后的追杀,上官灵鹫的出现,莫攸然的失踪,清江的刺杀,白府的相救,我的下嫁!这一切的一切就这样连贯起来,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可是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一切是那么的巧合,却又显得特别自然。

    或许我要找寻真相,唯有从羿尘身上去挖掘,一切的调查还要从那曲《未央歌》开始。

    等了许久,仍没有等来羿尘,我重重地吐纳出一口凉气,不免有些失望。

    也许,他不会来了。

    抬手,将柳叶置于唇边,再次吹起了未央歌。我的脑海中飞速闪现了在白楼,我觅着那曲未央歌而寻到了风白羽,而后来,风白羽却丢了我。

    那瞬间,我提足了丹田的气息,吹奏着那首未央歌。

    这歌……是属于我和风白羽的。

    当我的眼眶微微产生湿意的那一刻,背后传来两掌相击之声,清脆入耳。

    “这就是未央歌的另一种吹法吗?”是羿尘的声音。

    “我以为你不来了。”我猛然起身,却因为起的太快,头一片晕眩,险些站不稳时,一双手扶住了我的胳膊。

    “谢谢。”他靠的很近,身上传来那淡淡的香味,入鼻沁香。

    “夫人,夫人……”一声声急促的声音由远处传来,流花性格沉稳,并不会如此慌张,除非是真的发生了很急的事。

    我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胳膊从羿尘的手中取出,望向流花的声音来源处。

    “老爷他来府里了,您一定要去见见,一定要把您在府中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她那慌张的声音扼然而止,呼吸就像在那一瞬间停滞了般,随后才平复,轻声地说:“把您所受的委屈都告诉白老爷,让他给您做主。”

    我讽刺一笑,我是要找人做主,但并不是找这位白老爷。

    四年了,有些事是时候解决了。

    ·

    在流花的带领下,我很顺利的来到了正厅,而羿尘他至始至终都跟随在我身边,一语不发。很奇怪,流花竟也没有问他的身份,更没有质疑。这样更可以肯定这位羿尘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我明显可以感受到,当我来到正厅那一刻,原本聊的热络的人群突然间安静了下来,流花立刻恭敬地唤道:“大少爷,夫人是来见白老爷的。”

    一句“夫人”已经告知了众人我的身份,周遭传来一声冷冷的抽气声,随即一个冰寒刺骨的声音传来:“谁准她来此处丢人现眼的?”

    “不知我何处使夫君丢人现眼了?”我知道,能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之人,定然是那位大少爷。

    “众目睽睽之下登堂入室,抛头露面,丢人现眼。”这话说的自然,却隐含着一抹嘲讽。我不以为意,只是扬眉轻轻一笑:“白老爷大老远来府上,我自是要来瞧一瞧,顺便问一件事,解决一件事。”

    “灵儿!”一声苍老却含着威严的声音传来,语气虽然轻和却藏着浓烈的警告。

    我淡淡地笑着,丝毫不顾虑他的警告,冷声说:“白老爷,我倒有个疑问要问问您,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请你给我解释一下,当初为何……”

    “灵儿,你眼睛不好,先坐着说吧。”白老爷淡淡地打断我的话语,口气平静的不像话。

    顿时,我的声音咔在咽喉里不得而出,周围一阵窃窃私语。

    “怎么?令千金眼睛不好?”大少爷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疑惑。

    “大少爷不知道?灵儿因一次意外而眼盲,照理说你们应该知道的!”白老爷疑惑道,那声音让人听不出此疑惑是真是假。

    “哦,原来是个瞎子。”一声讽刺的轻笑入耳,那个声音即使过了四年我也不会忘记,季如羽。

    接着,周围都是一声抽气,随后窃窃私语之声愈发大,听在我心中却是那样刺耳。

    我的手紧紧握拳,深深吸一口气平复此时心中那暗潮汹涌,不得不佩服这白老爷的心计深沉,竟懂得在此刻拿我的伤疤来相击。很成功的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但是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掩饰的真好,四年了,府中上下竟然无人知晓你是个瞎子。不过也是,一个在府中丝毫得不到宠爱的女人,又有谁会注意你是否瞎。”季如羽的声音放肆的传了过来,似乎未将白老爷放在眼中,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将这个话题转回到最初的话题,才想开口,一个更快的声音传来:“真奇怪,白老爷的千金被人这样羞辱,竟是无动于衷?”

    温和而淡雅的声音娓娓洒在我身后,我以为此刻我会是一人孤军奋战,却未想到,原来羿尘竟会帮我说话。

    “并不是亲生女儿被羞辱,他当然无动于衷。”我冷冷地接下羿尘的话,很快便将话题回归,而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愈发大了,像是炸开了锅。

    “灵儿,为父知道你怪我当初拆散了你与那穷秀才,所以你不肯认我这个爹,是为父的错。”他连连哀叹,那声音逼真极了,若非我心知肚明,定会被他骗了去。

    “原来白府千金不仅瞎,还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季如羽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吐出一句风凉话,顺势将话题给转移了,“这么说来,大少爷冷落你还是正确的了。”

    “这儿有你这个妾室说话的份?”我扬眉冷对。

    “够了!”大少爷的怒吼传来,“今个本少爷就把话挑明了说,我娶白灵为的只是和白老爷您结盟,相信白老爷你的目的也是一样。置于你的千金,即使生的再美,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要我善待她,那是不可能的。”

    “老夫明白。”白老爷波澜不惊,声音却带着奉迎之态。

    听了他们的话,那一瞬间我才明白,不论我是不是白老爷的亲生女儿,这位大少爷也不会介意,只要白老爷说我是,我便是。

    而今日,我所说的做的,在他们眼中却成了一场笑话,笑我无知,笑我天真。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大少爷冷冷地下着逐客令。

    咬了咬唇,我猛然转身,不管不顾的向前走,脑海中早就紊乱一片。

    “灵鹫呀,我们还是谈谈……“白老爷突然露出那亲切的语气,我前进的步伐猛然顿住,惊疑地停滞在原地。

    方才白老爷唤大少爷叫灵鹫?

    是同名,还是巧合?

    我怔怔地转身,“敢问大少爷,你复姓上官,名灵鹫?”

    “少爷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季如羽尖锐地说。

    我自嘲的笑了,原来我与上官灵鹫的缘分竟一直在,只是屡屡擦肩而过罢了。

    而如今,成了夫妻,却无份。

    “大哥,一个盲女罢了,用的着如此?”羿尘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依旧是那样温柔,那样淡。

    原来,羿尘同样复姓上官,也难怪会在听见我住清荷楼那一刻对我的表现冷淡了许多。想必在这之前,清荷楼的女主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手心再次传来一片温热,耳畔那低低地声音倾洒而来:“跟我走。”

    那一刹那,我的眼眶已迷蒙,喉头酸酸地,心中涩涩地。

    虽然我不是白灵,但是这四年来所受的冷落与委屈,我并不是不在意的。

    上官灵鹫,那个我一直期待有缘再见的人,却一直与我住在一个府内。而今天他给我的冷漠与屈辱,让我更深刻的明白,这个男人不是辕羲九。

    辕羲九,永远不会这样伤害我。

    ·

    一路尾随着上官羿尘的步伐,也不知到了哪,知觉的周遭一片幽寂,春日那清凉的风扑鼻而来,处处花香沁人。我的步伐轻顿,将那被他挽在手心的胳膊抽了回来。

    “谢谢二少爷。”我轻轻道了声谢,也算明白了方才流花为何在见到这个陌生男子竟然也不惊诧。

    上官羿尘淡雅的声音藏着几分浓厚的笑意,“与你见面数次,我竟没看出你眼盲。”

    “如果二少爷只是想说这些,恕不奉陪。”说着,我便要转身离开,胳膊却再次被我拉住,不让我离去。

    “素闻白府千金温婉端庄,今日一见却与传言中有差异,不仅言辞刁钻,更是倔强高傲。”他的手劲不大,却让我挣脱不开。

    “我本就不是白府千金。”挣脱不开,我便怒目而对。

    “在正堂,你一直在强调着自己不是白老爷的女儿。是气话,还是另有隐情?”

    “若我说了,你会信?”

    “会。”

    我张了张口,很想把内心压抑了许久的话说出口,却在脱口而出那一刻卡在咽喉里:“算了,说了没有意义。”

    只听他轻笑:“不说,你怎知道没有意义?”

    “真的白府小姐早就同她的情郎私奔,至今仍没有下落。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代嫁新娘罢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多问任何,只是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怔忪地答道:“未央。”

    “难怪当初听闻我吹的未央歌如此有兴趣。”

    “二少爷能否告知此曲到底从何而来?”我再次提起了这个话题,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弄清楚了这件事,很多迷雾中的事都能慢慢解开。

    他思附了片刻,才道:“那日无意间瞧见大哥的书房有此曲,便取来吹奏。”

    “上官灵鹫?”我大惊,此曲他竟然会有?他怎么会有?除非……除非他就是大哥!

    我不敢再想下去,急急的探出手,猛然抓紧上官羿尘的手慌张道:“你能不能帮我,我想同上官灵鹫单独见一面,有些话,我一定要问清楚。”

    “别急。”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我会帮你的。”

    得到他这句话我的手仍旧还紧紧拽着他,始终无法松开,那一瞬间我所有的思绪皆被此时的念想填满。

    是大哥?若真的是大哥,他为何假装不认识我,为何没死?

    不是大哥?那他与大哥长的如此相像,还有这首未央歌词。

    ·

    夜凉春风尽吹满园芬芳,我站在上官灵鹫的书房外,徘徊了许久才推开门,小心翼翼的迈进门槛。我看不见里面有什么状况,但是我知道,上官灵鹫在里面,正在冷冷地注视着我。

    我的手紧紧握拳,站在原地,轻轻道:“上官,灵鹫?”

    “你怎么来的?”他的声音仍旧冰凉刺骨,“那群狗奴才怎么看门的,竟敢放你进来!”

    “别责怪他们了,他们已被人支开了。”帮我忙的那个人正是上官羿尘。

    闻得他深深吸了口气,冷道:“你有什么事。”

    “夜笙清,素微谰。潋潋夜未央,碧纱疏韶华。萦离殇,惊琼雪。黯黯夜未央,月斜愈声悲。”我娓娓将未央词念出,只闻周遭寂静一片,幽深地让人觉得心下惶恐不安。“你可识得此词?”

    “不识。”

    “那为何二少爷会在你的屋内寻得这张未央词,并将其吹奏出来?”我的声音咄咄逼人。

    “本少爷从不知,我的夫人竟与羿尘如此熟稔?”他冷笑,出其不意的转移了话题,将矛头深深地指向我。

    “我与二少爷不过因一曲未央歌而认识。剧他所说,此曲是由你那得来。”不着痕迹地,再次将话题绕了回来。

    “那曲不过我一次偶然拾得,丢在书房内从来未曾见在意过,如今你倒是义正词严的质疑我,是何意?”感觉到他的脚步声逼近了我,那股强烈的压迫感使我不禁后退一步:“你在紧张,你怕我问下去。”

    他大笑:“本少爷会怕你一个盲女?”

    “你是大哥对不对!”我提高了声音,那份尖锐不断充斥在书房之内,而他的呼吸仿佛在那一刹那停滞了。“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相像的人,还有你的未央词,没有别人知道的。你为何不认慕雪?是失忆了还是有苦衷?还是再也不想理慕雪?”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的语调徒然生硬,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声:“我记起来了,你就是数年前那个在深林中将我认作大哥的女子。那时你并不瞎呀,如今却落得这样模样?难道是追随你的情郎私奔后,他将你抛弃,你终日伤心哭泣,故而眼盲?”

    听着他那尽是嘲讽意味的声音,我出奇的没有发怒,没有辩驳,只觉得心中伤心难忍。若眼前之人真的是大哥,我是否能接受他此般待我。

    “你知道的,我并非白灵。”

    “那就是你主动要求白老爷,为白灵代嫁,想要接近我。”

    “上官灵鹫,你也未免太过自恋。”我狠狠地打断,一股被羞辱的强烈之感涌上心头。我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认为上官灵鹫是大哥。“夜深了,不打扰大少爷你了,恕我先告退。”

    “白灵。”他在我转身那一刻,用平缓的语调喊住了我,再用警告的语气说道:“就如这四年间一样,安安分分的呆在清荷楼,不要多事。若你宁玩不灵,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最后那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语清清楚楚吐出。

    “大少爷您也从来没有顾念过所谓的夫妻之情。”背对着他,我用清冷的语调回复他的警告。随后一步一步的摸索着离开书房,在我拉开书房的那一刻,院内芬芳扑鼻的香气迎面而来,我的意识一片混沌清凉,脚步虚浮不稳。

    前脚迈出门槛,后脚还没来得及迈出便已经瘫软在地。

    ·

    耳畔边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那样细微,那样低沉,是谁的声音?我的指尖微微颤动着,紧闭着的眼珠飞快转动,挣扎了许久才勉强张开了眼。可睁开之后仍旧是一片黑暗,而这样的黑暗我早已习惯,只是耳边传来流花那焦急的声音让我不自在。

    “夫人,您总算是醒了。”她的声音有着明显的沙哑与哽咽,是哭过的痕迹,我从来想过,事到如今,还有人会我而哭?

    “夫人您别动,大夫说您风寒很严重,要您安心在床上静养。”流花立刻将欲起身的我按回枕上,语气中明显有着关心:“其实大少爷挺关心你的,昨夜你晕倒在书房外,是大少爷亲自将您送回清荷楼的。”

    “他?”我诧异,脑海中飞速闪过昨夜与上官灵鹫那争锋相对,不自觉地心头一片冰寒,“那是关心?”

    “若非关心,为何要亲自送你回来?”流花小心地为我盖好被褥,暧昧的笑道。

    “是么。”我低低的呢喃着,忽然听闻一个脚步声接近,流花惊喜道:“大少爷,您来看夫人了?”

    “嗯。”淡淡应了一声,随即道:“你先下去,我有话和夫人说。”

    待流花下去之后,我便感觉到他在我身边坐下,“我真的很像你的哥哥?”

    我不答话,更不愿理会他,只怕我会陷入更深的深渊,永远无法抽身而出。

    突然感觉到一双温实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我立刻将脸别至一旁,换来他的淡笑:“初次见面你就朝我扑了过来,而如今却要拒绝我对你的温柔?”

    “只不过错认罢了。”我平静地冷笑,“而你,只不过有一张与他一样的皮囊而已,其它没有一点能比的上他。”

    话音方落,我整个身子便被他由床榻上拽起,狠狠跌落在一个怀抱,他的唇若有若无的摩擦着我的耳垂,呼吸密密麻麻地洒在我项颈边:“那这个怀抱又是否熟悉呢?”

    我隐藏着此时此刻那跳动不停的心绪,尽量使自己平静心绪:“你并不是他。”

    “你爱他?”他的手探上了我的脊背,指尖不断在上面轻轻摩擦着,轻划着。

    “是。”

    “他是你的哥哥?”

    “是。”

    “不伦之恋?”这四个字在那一瞬间猛然刺痛了我的心,只能狠狠咬着下唇,直到浓郁的血腥翻滚在我的咽喉中。

    “瞧你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被我说中了?爱上的是亲哥哥?原来我的夫人竟有这样隐晦的感情,真是有趣。”他那嘲讽的笑声与鄙夷的声音不禁让我的胸口传来一阵翻滚,愤怒之心涌上心头,用尽全身力气将搂着我的上官灵鹫狠狠推开。

    “不许你侮辱我与哥哥之间的感情。”我冲着他怒吼着,“挖人的伤疤令你很愉快吗?”

    他没有说话,而我早已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之中,眼眶不断酸涩,湿润。

    “爱上哥哥很耻辱吗?凭什么就要被你们嘲笑鄙夷?只因他是我的亲哥哥?”我大笑,泪水终是克制不住的滚落:“正常的感情又能有多么伟大?还不是在权力的诱惑下而妥协,终究背叛了纯真的爱情吗?而你口中所说的不伦,恰恰是我这辈子感受过最纯真的感情。那份纯真超越了兄弟之情,超越了权力地位,更是用生命去换回来的。你凭什么侮辱,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没有资格!”

    感觉到他又重新坐回了我身边,抬手举袖擦去我的泪水:“算我说错了可好?”

    一时间适应不了他突然的温柔,我有些懵懂,傻傻地坐在床榻之上。

    “待你病养好了,我便带你出府逛一逛如何?”他的声音很低,很温和,与昨夜的他简直有着天壤之别,诧异中还带着浓郁的不解。

    “你在府中一待就是四年,闷坏了吧?未央。”

    当他最后那两个“未央”脱口而出,我几乎要以为他就是大哥了,那声音与大哥的声音竟出奇的相像,那样温柔,那样细腻。

    “你……你怎知我名未央!”我的声音颤抖着。

    “是羿尘告诉我的,你的事,他全讲与我知道了。”他轻抚着我的发丝,最后在我的唇边落下一吻,“好好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