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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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荨荨恢复很快,三两天的工夫,已经能下床蹦跶了,于是,她一刻也没有闲着,在护士站、医生办公室、病房三点一线来回蹦跶。

    周时亦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反倒是大包跟徐盛偶尔会出现在萧南生的办公室。阮荨荨撞见过一两回,也没多说什么,心情好的时候偶尔打声招呼就离开。大包其实是挺实诚的一孩子,她会时不时跟他唠两句。

    “哎,大包啊,你本名叫什么呀?”

    “……”大包不说。

    阮荨荨继续追问,“不是吧,这么小气?名字都不告诉我?”

    “……”大包抿紧嘴唇,往后退了一步。

    阮荨荨走近他,发现他又往后退一步,她问:“你干嘛这么怕我?”

    大包说:“十一和阿盛说了,像你这样的女人,要离远点。”

    她狐疑皱眉:“为什么?”

    “他们说你长得太漂亮!蛇蝎美人。”

    “这话我当是夸奖了。”阮荨荨笑,顺着他的话题扯下去:“哎,你知不知道?”

    大包好奇地问:“什么?”

    “为什么夏天美女比冬天多吗?”

    大包认真想了想,答:“夏天穿得少呗,身材好的自然多看两眼,冬天都裹的跟熊似的,谁能看出美不美。”

    阮荨荨摇了摇头,一阵正经道:“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蛇蝎美人,因为冬天蛇要冬眠啊。”

    “……”

    大包此刻内心是崩溃的,真是日了狗了,大冬天坐这里听她讲什么冷笑话。

    他附和地笑了笑,“荨荨妹子,你别逗我了。”

    阮荨荨看他一眼,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还有脑子啊,我还以为你没脑子呢,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包红了脸,他就说呢,人家怎么可能无聊到跟他在这儿闲扯。

    “你别生气哈,能让十一说漂亮的女人可不多。”

    她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说:“哦……那他有没有说过张曼漂亮?”

    “我想想。”大包挠了挠后脑勺,“没有。”

    阮荨荨哦了声。

    “你觉得他喜欢张曼吗?”

    “不喜欢吧。”

    “怎么说?”

    “张曼比较乱——就是那方面比较乱,我看见她好几次去撩十一,但是都被十一推开了,十一应该不喜欢她吧。反正如果是我喜欢的女孩子这么弄我,我肯定是舍不得推开的。”

    她发现他还真是傻的可爱啊,又说:“他除了说过我蛇蝎,还说过什么?”

    大包支支吾吾半天,“其实,十一没说过你蛇蝎……”

    “嗯?”

    大包红着脸,“蛇蝎是阿盛说的,十一只是让我们别搭理你。”

    “……”

    阮荨荨不想再听下去了,适时转开话题:“算了,不说这个了,大包,你到底叫什么呀?”

    大包不明白阮荨荨为何一直执着于他的名字,迫于她的颇具淫威的眼神下,还是妥协了。

    “说了,你别笑。”

    “嗯,肯定不笑,一个名字有什么好笑的。”阮荨荨拍着胸脯打包票。

    “包,建,仁,建设的建,仁爱的仁。”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爹妈真是取名小能手。

    大包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阮荨荨笑够了,抚了抚眼角,“对不起……真的没忍住。”

    “没事,不怪你。”

    昂,这么好商量?

    又听他接着说,“阿盛和十一他们跟我认识十几年了,哪回不是笑到肚子疼。”

    只不过这几年,渐渐懂事了,渐渐明白他名字的含义,也不再笑了,反而多了惆怅。

    “没试过改名吗?”

    “不改。”

    他眼底有着异样的执着:“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在边防驻守,母亲跟着去了,后来,在一次暴丨乱中,我父母失踪了,下落不明,不知生死,但队里的人说十有八丨九是死了,尸体被狼吃了,找不到了。我始终觉得他们没死,如果我改名了,他们回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

    即使前方希望渺茫,也仍在心底坚守最后一丝曙光。

    窗外大雪仍未停,眼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染上一层白霜,他等过一个又一个冬天,始终没等到他们。

    其实他心里清楚,也许这辈子都等不到了。可他就是不想放弃,名字是与父母之间最后依存的关系,为什么要改?

    阮荨荨想:原来,真的没有一个人只是单纯地活在这世上,谁都有不愿被提及的伤痛,有人选择深埋,有人选择摊牌。前者,选择让自己揪心;而后者,选择让身边的人揪心。

    她一时无话,拍拍大包的肩以示安慰,“一定会回来的。”

    大包发现,其实她并没有像阿盛说的那么蛇蝎,她其实很暖,她会安慰人。

    ……

    阮荨荨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拆线愈合,脚伤也恢复得差不多,萧南生说她可以出院了,阮荨荨觉得不行,她得再住几天。

    萧南生忍不住扶额,“你有病阿,没事干嘛要住院?”

    “我是有病啊,伤还没好呢,再说,好不容易能从系里请出那么多天假,我才不要回去上课。”

    “……你可以去办出院手续了,我们医院床位紧张着呢,为了给你腾这个病房……”话说一半,收住,直接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萧医生,周时亦最近在干嘛?怎么都不来找你了呢?”她岔开话题。

    萧南生低头继续在检查本上写,瞥她一眼,淡淡地说:“他来找我,又不是来找你,你激动什么?”

    阮荨荨撇撇嘴,“谁说我激动了,我就随便问问。”

    萧南生越看她越觉得眼熟,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哪里见过,“随便问问就问到十一?怎么不见你问阿盛和大包啊?”

    “……”

    “喜欢他?”

    喜欢吗?

    “还行。”

    “……什么叫还行?”萧南生轻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说还行的?”

    阮荨荨哦了声,没说话。

    萧南生摇头笑笑,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性子也掘,嗬……十一。

    ……

    次日清晨,三室友来接她出院,脚上的石膏还没拆,余薇薇和陈琪贝给她去办出院手续,她跟大宝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外面下了一夜的雪,放眼望去,白皑皑一片,所有的屋顶仿佛都戴了一顶雪白的帽子。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冷风一下子灌进来,阮荨荨只穿了一件羊毛衫,大衣丢在床上,风寒袭上她后背,冷意四起,以为是余薇薇她们回来了,头也没回头说:“关门啊,冻死人了。”

    冷风依旧呼呼灌进来,她回头又催促了一遍:“愣着干嘛呢!?”

    瞥到门口的身影,她顿时怔了怔,“你怎么来了?”

    低头收拾东西的大宝也闻声望去,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影直接朝阮荨荨扑过去。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房间内响起,所有人都懵了。

    张曼声音尖锐,吼道:“阮荨荨,你个臭婊丨子,你居然敢阴我?!”

    阮荨荨被打得侧过了头去,脑子嗡嗡直响,半天没反应过来。大宝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人一把拎起甩到墙上,“你他妈骂谁呢?!”

    张曼的力气跟大宝的力气悬殊,即使还带了一个女生,可两个人也完全抵不过大宝,没一会儿,张曼半边脸已经高肿。

    “陶大宝,你给老娘等着!”张曼歇斯底里吼道。

    大宝耸了耸肩,飙出一句洋文:“waitingforyou.”

    阮荨荨回过神,站起来,目光阴冷地盯着她:“你大早上的发什么疯?”

    张曼欲挣脱大宝的禁锢,却被她死死地按在墙上,旁边还有一个女生在打大宝,却被大宝一脚踹开,那女人头磕在床边,居然哭了起来。

    什么情况!?

    病房里充斥着满耳的哭声,辱骂声。

    余薇薇跟陈琪贝办完手续回来,看到这幅场景,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拉架。

    张曼头发散乱,衣服凌乱,额上脸上鼻青脸肿,相比较她,阮荨荨脸上的五个手指印看上去干净太多了。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不停:“你居然真敢把视频放校园网上去,你他妈管不住自己男朋友,关我屁事?你听清楚,是他主动找的我,不是我找的他!还骗十一说把视频删了,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婊丨子!”

    阮荨荨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这几年渐渐收敛了自己的脾气秉性。可没想到,这一下子,就被张曼给激了出来。她丢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张曼走去,目光森冷,眼底仿佛透着一丝阴狠的白光,声音冰冷:“你说什么?”

    张曼啐道:“我说你就是个臭婊丨子!”

    “大宝,你压好了。”

    她拖着脚一步一步缓慢地朝那边挪去。

    其实也不过是几步的距离,但她走得格外缓慢,她行动本身就不方便,又故意放缓了脚步,那一段路变得特别漫长。窗外响起树叶浮动的声音,而病房里一室静谧,安静地只听见她拖鞋跟地板摩挲的声音。

    处以极刑的人,最可怕的不是断头台上手起刀落的瞬间。

    最可怕的是,走上断头台的那段路。

    就如同,现在的张曼一样。

    她完全不知道阮荨荨要做什么,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人动弹不得地压在墙上,等待她的宣判。

    她终于来到她面前,站定。

    扬手,“啪——”一声。

    毫不留情落下。

    张曼偏过头,嘴角的血流得更多,耳朵嗡一声,朦胧间听见她说:“这下是还你的,视频不是我放的。”

    “啪——”又一声。

    “这是你睡了我男朋友的。”

    当她再次扬起手,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冲进来几个人,夹带着外面的雨雪。这次她看清楚了,高达挺拔的身影,是许久未见的周时亦,身后还跟着大包和徐盛。

    阮荨荨并没有因为被人打断而停下,也并不觉得心虚,巴掌依旧朝张曼脸上呼去。手腕忽然被人从后面拽住,耳边是他熟悉的嗓音,“够了。”

    那么多天没见,他终于来了,却是现在这副场景,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大包冲上去扯大宝,两人很快就厮打在一起,张曼重获自由,直接一脚往她身上踹去,不偏不倚,刚好踹在她打着石膏的脚上,阮荨荨来不及避,因为周时亦站在她身后,只听“噶擦”一声。

    她直接疼地蹲了下去。

    妈的,骨头又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