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张灯结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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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牧道:“我先回沙家打个转,丑时头我们在跃马桥底会合,那时你该和美人儿军师幽会完毕啦!”

    徐子陵早忘掉沈落雁的约会,苦笑道:“真要去见她?”

    沈牧道:“你应酬她也好,敷衍她也好,女人使起性子来比男人更狠。不过你得小心点,不要给李世绩那小子捉歼在床,证据确凿下,连我都要蒙羞。”

    徐子陵道:“亏你还有心情说笑,唉!不知如何,尤鸟倦虽死不足惜,但我总对他这么惨死仍感到歉疚。”

    沈牧双目一黯,道:“谢显庭和他的心上人可能亦死于石之轩手上,我们和魔门诸邪是势不两立。所以我们定要争气,令武功更上层楼,否则只会任人渔肉。”

    马车停下,抵达沙家大门外。

    沈牧事实上还有千言万语想向徐子陵倾吐,但碍于环境,只好拍拍他肩头,无奈下车。

    马车载着徐子陵迅速远去。

    沈牧收拾心情,回到沙府,沙福在大厅旁回廊处把他截着,神色古怪地道:“莫爷是否到秦王府去?”

    沈牧故作惊讶道:“有什么问题?”

    沙福忙道:“我当然没什么问题,老爷子却不太高兴,莫爷难道不晓得太子府和秦王府是死对头吗?”

    沈牧耸肩道:“我从不管这类事。人家盛意拳拳,我难道要拒人于千里。今晚有什么人找我。”

    沙福道:“齐王府和太子府都派人来找莫爷,老爷子不敢让他们晓得你去见秦王,所以推说莫爷由于早一晚没睡过,所以提早休息。”

    沈牧心中叫妙,道:“我真的很累,回房后切勿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沙福忙道:“莫爷请先去见老爷,他想和你说话。”

    沈牧点头,若无其事道:“也好!该是时候向老爷道别了。”

    沙福失色道:“什么?”

    沈牧搭着他肩头,朝沙天南居住的内院走去,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京城的生活不大适合我,来了此地这么久,也该走啦!”

    想到要走,沈牧整个人轻松起来。因经过这些日子来的日夕相处,他对沙家上上下下已生出感情。

    若能“公然撤走”,而不是被揭破身份致牵累沙家或老朋友常何,他会心安很多。

    沈牧回到房间,耳内仍萦绕着沙老爷子和老夫人挽留他的说话,以及五小姐沙芷菁的眼神。

    去秦王府比起他的请辞,变得再微不足道。

    他亦语重心长地提醒沙天南,切勿卷入任何政治斗争的漩涡,明哲保身之法是尽量保持中立,虽不易办到,却是最聪明的做法。

    沈牧油然步进房内,美女正在他榻上作海棠睡觉。

    他早猜到婠婠今晚不会放过他,毫不惊异地在床沿坐下,且毫无顾忌地在她身上轻拍一下,道:“天亮哩!娘子快起来。”

    婠婠一声娇吟,把娇躯转向另一边,喘息细细地轻吟道:“不要吵!快宽衣来睡觉吧!”

    沈牧讶道:“你不侍候我宽衣解带,难道要我为你宽衣解带吗?”

    婠婠嗔道:“人家是第一次嘛,当然由你来侍候我。”

    沈牧吹一下口哨,轻松的站起来,脱掉外袍,随手掷在椅上,笑道:“那为夫就不客气啦!千万不要待老子上来后,又推三搪四,累得我箭在弦上,欲发无靶!”

    婠婠娇笑道:“恁多废话,够胆子的就上来吧!外强中干的小子。”

    沈牧道:“你爱说我什么都好!今晚来又有什么事?”

    婠婠大获全胜,“噗哧”一笑,又转身向着他,以手支颊,双目笑意盈盈地盯着他,轻描淡写道:“你若一走之了,我会鸡犬不留的尽杀沙天南全家,不留一个活口。”

    沈牧心中好笑,她若真有此打算,绝不敢宣之于口。

    沈牧冷笑道:“那我和子陵就见一个阴癸派的人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看看有多少个可供应。”

    婠婠双目杀气大盛,沉声道:“你是摆明要和我们对着干?”

    沈牧哈哈笑道:“这只是你过度敏感,我仍是那几句话,你信我的,就不要看管囚犯的盯着我,取得圣舍利,我又肯定你不会过桥抽板,圣舍利自然会交到你手上。”

    婠婠软化下来,叹道:“最怕是你交到我们手上之前,早给石之轩抢走。”

    沈牧道:“这个更容易解决,我们起出宝藏后,把圣舍利仍留在那里,由你婠大姐自行去领赏,不是皆大欢喜吗?”

    婠婠摇头道:“现在城内探子处处,你们想把宝藏运离长安只是妄想,这样吧,我和你们一起进入宝库,取得圣舍利后我再不管你们的事。”

    沈牧苦笑道:“你好像不明白现下是你信得过我们,我们却信不过你。圣舍利送给我们也没什么用处。好吧!一人退一步,我们把宝库内的东西搬到城内安全地点,再通知你去取宝。我们击掌立誓,保证彼此不会食言。但由此刻开始,你再不可像吊靴鬼般到晚上就跟在我身后,神出鬼没似的。”

    婠婠柔声道:“你真的不用我们帮忙吗?若有师尊和我为你们押阵,纵使石之轩下手强夺,亦不用惧怕。”

    沈牧道:“说得好。正因你们和石之轩同样可怕,我才想出这两全其美的折衷办法,假使我们违约,带着那么多东西能逃得多远?”

    婠婠道:“我可以作主答应少帅的提议。唯一条件是你必须告诉我何日何时进入宝库,这要求不太过分吧!”

    沈牧点头道:“很合情合理,可是我明天才能告诉你。”

    婠婠盯着他的丑脸好半晌,俏脸忽然绽开一个甜美迷人的笑容,道:“婠儿忽然感觉到你以前并没有说谎,因为直至此时此刻,你寇少帅仍不晓得宝库在哪里,对吗?”

    沈牧心中大为凛然,不是因婠婠看穿他的底牌,而是婠婠因何忽然得出这推论?

    在婠婠离开后,沈牧便来到跃马桥。

    在徐子陵来到跃马桥时,沈牧早把跃马桥彻底搜查一遍,仍是一无所获。凭他的眼力和比常人灵敏百倍的触觉和感觉,几敢肯定这道壮丽的石桥没有任何玄虚。

    经过一场大雪的洗礼,长安再被厚厚一重新雪覆盖,虽仍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可是际此夜深时分,又在昨夜狂欢之后,这天下名城由灿烂归于平静。偶有爆竹之声从里巷深处传来,却远比不上除夕夜的盛况。

    四周寂廖无人,严寒的天气,使巡城者也躲在岗哨关卡内去偷懒。

    沈牧藏在桥下暗影里,摇头苦笑道:“完蛋啦!明天我就返乡下开食档,争天下再没我沈牧的份儿。”

    这本是徐子陵最渴想听到的话。可是此刻真的听到由沈牧亲口说出,心中却涌起难言的滋味,就像在赌桌上一铺输掉手上所有筹码,并惨被其对手投以幸灾落祸的目光。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到一边说话。”

    沈牧道:“来吧!”

    徐子陵随沈牧离开桥底,纵身跃上福聚楼高高在上的瓦背处。这是跃马桥一带的最高点,除非有人像他们般跃上来,否则不会给人发觉,是最安全的地方。

    沈牧坐在屋脊,狠狠盯着斜下方横跨永安大渠,贯通两岸的宏伟石桥,双目异光烁闪,显然非常不服气。

    徐子陵道:“这或者是你命不该绝,找到宝藏可能令你在劫难逃。”

    沈牧愕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子心内暗叹,没有把沈落雁的话说出来,目光落在桥上,道:“假若杨公宝库的作用,是在必要时提供杨素大批财物兵器,以供他保命造反之用,那这个宝库在开启后,必须可轻易方便地把兵器运上地面。”

    沈牧点头道:“说得对!假如把宝库的东西送往地面都要三日三夜,杨素早给杨坚宰掉。”

    徐子陵冷静地分析道:“兵器当然是给手下应用,所以出口必在可容纳大批兵员的宅院里,若出口在永安渠底又或朱雀大街,只会是个笑话。”

    沈牧双目闪亮起来,目光越过重重铺上白雪的瓦面,落在独孤阀寄居长安的西寄园,再点头道:“这么可容数千人的院落并不多,跃马桥附近虽多豪宅,却以西寄园占地最广,有最好的藏兵条件,它比无漏寺还大上少许。”

    这时,两人目光同时落在石桥中间的六根望柱去,只有这六根望柱,顶部给雕成六个俯探桥外的石龙头,画龙点睛般为石桥平添无限生气。

    两人交换个眼神,同时看到对方内心的想法。

    是龙是蛇,就要看这六个龙头。

    徐子陵一震道:“我想到鲁先生为何要起一座无漏寺啦!”

    沈牧道:“定是作通气用的,必要时杨素可和手下到地库避难,再从另外秘道逃走。我的娘,这里离城墙只数百丈远,其中一条地道出口说不定会在城外。”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凝望六根龙头望柱,道:“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沈牧苦笑道:“我很害怕。”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害怕?你是否在说笑。”

    沈牧叹道:“我真的很害怕。既怕龙头纹风不动,又怕龙头机关发动时,长安的地底发出辄辄与轰隆轰隆的异响,令全城的人都晓得我找到杨公宝库。”

    徐子陵差点捧腹狂笑,喘着气道:“亏你还有心情说笑,要不要由我去检验?”

    沈牧露出一个充满信心的笑容,道:“刚才我检查时,发现六根龙头望柱的结构与其他望柱有异,非是整根连着的,而是把圆柱嵌进中空的方柱内去。我当时已起疑,只没想到与机关有关,才疏忽过去。记得鲁大师在飞马牧场的密室吗?机关发动后,整座密室竟沉往地底。”

    徐子陵再吸一口气,笑道:“兄弟来吧!看看是买大开大,还是买大开小。”

    两人肩头互碰一下,这才翻下屋顶,借夜色的掩护往跃马桥掠去。

    登上石桥,来到六根龙头望柱间,两人你眼望我眼,终由沈牧两手摸上其中一根龙头望柱。

    一团乌云刚好从东南方飘至,把仅有的一点微弱月色掩盖。

    一队巡兵从西市的方向操过来,两人忙翻下桥栏,附在桥底下。

    十二名巡兵,阔步登桥,忽然停下。

    其中一人道:“这场大雪下得把人和鸟儿都冷得躲起来,否则今晚仍会很热闹。”

    其他人笑的骂的,议论纷纷,又说起昨晚宫内的盛典,显然尚沉浸在昨夜的高涨情绪中。

    桥底的两人正目不转睛地瞧着望柱底部,功聚双目下,隐见一圈淡淡的圆柱与桥身的接痕,若不是有目标的查察,必会当是石纹忽略过去。

    巡兵在他们热切期待下,终于离开。

    沈牧兴奋道:“找到啦!你来动手。”

    徐子陵腾出右手,运转玄功,以拇指顶着圈痕的中心,用力上顶。

    “咋嚎”一声,圆柱往上陷入,变成一个深若两寸的凹位。

    沈牧剧震道:“成功啦!”

    徐子陵道:“这种钮锁不用懂机关学也能开,该还有五个锁。”

    他话尚未完,沈牧满桥底游动,以最快的速度寻到其他五个钮锁,照本宣科地启动。

    两人重回桥上。

    沈牧再捧着一个龙头,口中念念有词地试着用力,忽然龙头给他拔起近两寸。

    徐子陵大喜道:“成功了!”

    沈牧紧张道:“还未成,究竟该向左转还是右扭?”

    徐子陵一呆道:“你问我,我去问谁,不会有分别吧?”

    沈牧道:“怎会没有分别,扭错了,说不定整座桥塌下去,我们都变成落水狗。”

    徐子陵没好气道:“左扭吧!”

    沈牧往左一扭,龙柱纹风不动。

    沈牧大喜道:“今次真的成啦!”

    往右运力,龙柱乖乖地转了一个圈,到沈牧放手时,龙柱座落原位,果然与先前丝毫无异。

    沈牧大口喘气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句话,恐怕天下间只徐子陵一人明白他真正的含意。

    徐子陵道:“有什么感觉?”

    沈牧回味道:“龙柱该是连接着钢索轴轮一类的东西,你该感到扭动和震荡。”

    徐子陵环目四顾,难以置信道:“假若这六个龙头确可开启远在百丈以外某幢建筑物内的秘道,这不但是巧夺天功,更绝对骇人听闻,鲁先生的本领真有鬼神莫测之机!”

    沈牧艰难地吸一口气,道:“当我把其他五根龙柱都似先前般扭动一趟时,说不定西寄园内会现出一条秘密的入口,那岂非白白送个大礼给独孤峰。”

    徐子陵道:“若事实如此,那将注定你寇少帅大走霉运。不过照我看以鲁先生的行事作风,这种情况理该不会出现。”

    杨公宝库能令人得天下本来并没有什么道理,但只要想到杨素建造宝库的时势环境,天下是杨家的天下,长安是杨氏天下的京城,如有猛将精兵取出地下宝库的兵器,猝然发难,确有机会攻入皇宫,杀掉当时的隋帝杨坚。杨公宝库被传为得天下的关键,极可能与此有关。

    一理通百理明,正因想通此点,沈牧和徐子陵始能在只晓得“跃马桥”三字真言的情况下,勘破杨公宝库开启的方法,沈牧猛一咬牙,故技重施于其余五个龙头,到最后一个时,重重吁出一口气道:“我很紧张,可否给点鼓励?”

    徐子陵道:“李世民已委派李世绩,准备全力拦截你的运宝奇兵。”

    沈牧失声道:“什么?这算是什么劳什子的鼓励?”

    见徐子陵若无其事地瞧着他,只好叹道:“这可说是另一种形式的鼓励。现在连我都相信李世民有资格当皇帝,若不够阴险狠辣,做不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倒不若回家哄孩儿安寝。”

    徐子陵道:“若还不够,尚有奉赠。师妃暄请出宁道奇,务要令你永远回不了彭城。”

    这激励显然更具威力,沈牧剧震道:“是否师妃暄亲口告诉你呢?”

    徐子陵叹道:“我倒希望她亲口对我说,可惜事实却非如此,她的公私分明,令人心冷。”

    沈牧双目射出坚决和充满强大自信的神光,缓缓托起龙头,沉声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消息从何而来?”

    徐子陵望往石桥下的流水,轻轻道:“是你的初恋情人借沈落雁之口警告你,希望少帅能临崖勒马,免至悔之莫及。”

    沈牧摇头哑笑,以行动做出回答,缓缓转动龙头。

    “咔嚓!”龙头座回原位。

    整座桥忽然轻轻颤动起来,好半晌才静止,若非两人全神贯注,即以他们的灵锐,亦可能会忽略过去。

    沈牧探头往桥下看,道:“震荡该是从河床下传上来。”

    话犹未已,桥底河面处现出奇异的波纹,显示河床生出异样的变化,还有气泡冒出,卜卜作响。

    徐子陵大惑不解道:“没可能的,我们曾查遍河底,若有入口,怎会错过?”

    沈牧大喜道:“没可能的事已是眼前铁般的事实。我们快去看看,你难道对邪帝舍利没半点好奇心吗?”

    徐子陵细察流水,像有水流注入地底空间的情况,摇头道:“若开启秘道后,渠水会大量涌入库内,把宝库淹没。那鲁先生将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沈牧笑道:“有道理,回来我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