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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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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徙一听到她娘的名字,怒从心来,几乎要满面怒火地冲上去。只听得王诜接道:“高大人有所不知!独这秋兰,我是丢不下。大爷我没别的嗜好,除了游山玩水,便是喝酒玩女人。你们朝堂上的事,我是不想管。那日梁大人托我,我当是与我无关的,便答应做个人情。可那孩子是秋兰的儿子,前儿秋兰连哭带求地求我,希望我在宫里照应个些。你说我一年到头不在宫里几次,又不参与梁大人他们的事,我如何照应?想了想也就能托你,虽然高大人现在地位显赫,那也是从我驸马府出来的人。”

    当年高俅不过是一个小史,在苏轼身边抄抄写写,和苏大学士虽有些交情,也是地位地下。及到了王诜府上,也是一个跑腿小厮,那日王诜托他给还是端王的陛下送篦子,恰逢陛下在踢球,高俅边喝采边加入同踢。结果就被陛下看中球技,呆在了端王府。等陛下登了基,高大人自然是一路高升,到了今天的地步。

    人徙虽不认识高俅,倒是一眼认出了王诜。王诜是她娘的常客,如何不认得?方才她就是看到王诜,才决定偷听,心想也许有娘的消息。

    “没想到王大人如此重情义!那如何总是怠慢公主?”高俅哈哈笑道。

    “你知我为人,不要笑我。”王诜正色道,“我哪是重情义?就是啥也不重,才落个慷慨四不管的名声。此次我管,那还不是现在她是我的女人。”

    高俅眯着眼想道,虽说当年确实没得王诜的好赏识,也亏他不赏识只托他跑腿,才有今天,帮他一次,也算还了人情。至于什么梁大人童大人,从不和他们一路,只在不是霸占朝廷的其他事上好交情一般,当然也犯不着为了还这个人情去得罪他们。想到此,他问道:“你说照应,怎么个照应法?你可也知道本官,你不管,难道本官就管那些事了?只不过吃自己的饭罢了。”

    “至于照应,也不是叫高大人去两肋插刀。”王诜见他答应,笑道,“之所以喜欢秋兰那女人,不只是因为她姿色,是因为她虽和那些女人秉性一样,但脑子还是有,比较明白宫里的事。她说,不求高大人能真帮她,不为难她就是了。”

    高俅一拍大腿道:“这有何难,你简直白来这一躺。你不说,我也是这样做。好好的我收钱还忙不过来,管几个老头子和一个小毛孩子!”

    王诜正要答言,人徙走进来行礼道:“参见高太尉,王大爷。”

    王诜一见是她,惊喜道:“快进来,看那模样就知道他娘漂亮呢。”高俅一边堆笑来问好,一边斥责侍卫为何不通报。

    “别为难了小子,是我怕惊了两位大人。”人徙又拜了一拜道,“见两位大人说话间隙我插了进来,还望宽恕。”

    “不妨,不妨。”王诜哈哈笑道,一边与高俅使眼色。

    高俅忙道:“六殿下来找下官有何事?”

    人徙眯了眼笑道:“听说高大人球踢得最好,特来拜师学艺。”说着就要跪,高俅一把拉住道:“不要折杀下官!这不值什么,你闲了只管来,下官平时也踢,有什么不懂便问下官好了。”

    “徙儿怎敢自己擅说时候?”人徙答道,“高大人何时有空?”

    高俅想了一想,便说每日傍晚在御花园等她。人徙谢了告辞而去。

    “一个贪玩的小孩,你说她娘犯得着如此小心么。”高俅看着人徙离去的背影说道,“怕是你们都想多了,这能入得了几位大人的法眼?”

    “这我不管。”王诜笑道,“高太尉果然知恩图报。这个人情你算是还我了,改日请你喝酒。”说着也去了。

    话说人徙自打和高俅约了每日练球,生活越发规律起来,念书刻苦,写字画画用心,踢球也每日踢得满头大汗,曹绅木格等人心内甚慰。不仅如此,也得闲了便陪伴在陛下左右,与陛下聊些诗词书画,捶捶腿捏捏肩。连带着赵杞也跟着她学起孝来,陛下身边常有大小六皇子的身影,再加之王黼的吹捧提携,徽宗很快便对人徙刮目相看,越发喜欢起来。而其他皇子诸王包括太子赵桓,都横眉冷眼,觉得此子定是为了高升,甚至想动摇太子的地位。风声传到徽宗耳朵里,再看人徙的行事,也确实像这么回事,心下便有些活动起来,不大高兴,连着这几日也不像先前对人徙那么和蔼亲密了。

    一日,人徙又到徽宗书房承欢,见陛下闷闷的,便清了清嗓子说道:“徙儿近日得了一句诗,却怎么想不出底下的,陛下帮我罢。”

    徽宗叫她说来听听。人徙便念道:“梅花暗香惹人妒。”

    陛下笑了,道:“这有何难?古书上到处都是如此的句子。听我念与你听:梅花暗香惹人妒,可知冬日独自开?”

    人徙笑道:“还是爹爹厉害,不仅说得好,还带着我也想到了。虽没爹爹的好,但也是我的真情。”

    徽宗忙令她念来,只见她走至书桌前,拿笔蘸墨写了一行字,向陛下一展。只见上面写道:梅花暗香惹人妒,不知花蕊本自白。

    陛下正笑说“情理不通”,却看到那两行字如自己写得一般,正是自己惯用的字体,笔迹瘦劲,转折藏锋(作者言:这就是传说中的瘦金体了--)。又想起她说是自己的“真情”,方领会后半句的含义,不由惊讶,望望人徙正咧着嘴冲他笑,半晌才走过去将手放到她头顶,点头儿道:“徙儿懂事且聪明,朕心甚慰。”心已放下了戒心,复又自然起来,夸奖了她几句,又问道:“徙儿如何习得朕的字?这可不容易。”说着又复看那字,仔细看便能看出有模仿之意,笔力也还显生涩,点点头接着道,“着实惊了朕,以为徙儿已全掌握了,现在看来是努力了的,非常不错。朕赏你,想要什么,说罢。”

    人徙行了个礼回道:“陛下的字确实难学,但孩儿查阅了好些书籍,才知道陛下的字有可能是学唐人薛曜,仔细研究了,才掌握了其中的一点奥秘。至于打赏,陛下多教我些便是了。”

    徽宗更是惊讶,心内纳罕此子连此事都知道,惊喜多半,少许不安。这不安触到初见时人徙的肆无忌惮,便笑道:“徙儿不要赏,反显得爹爹小气。往前的三月,是你六哥哥杞儿的生辰,早打定了主意将他封王。如此,你哥哥是景王,你便是昱王了。”

    人徙大张着嘴,不可相信道:“陛下当真?”

    虽说封王也是一个心安之策,但这孩子也的确讨人喜欢。陛下扶住她的肩膀笑道:“君无戏言。”

    宋辽边境气氛日益紧张。农民们丢下了边境区域的地不要,宁可少一份收成。口内直传“要打仗了”,一边惶惶不可终日。

    之所以造成这样的氛围,多半是因为最近宋军和辽军的冲突。本来两个阵营各守半边,平静无事地守自己的边疆,可最近两月不知怎么的,总是发生些事端,让人安宁不得。不是宋军越了界,就是辽军丢了马,大大小小的冲突不断。宋军嘻嘻哈哈不当回事般,辽军则火气渐旺,甚觉宋人挑拨事端。一日,辽国边疆守军总领李合正因为自己战士们的干粮频频失窃,怀疑是宋人所为之事生气不已、不知如何之时,一位前线探子来报,说宋人下个月将有一大批人口入境,是青楼生意的货品。李合不禁动了心道:“这货品说白了不就是女人。”那探子点头。李合心内更加喜悦,便和部下商定要截了宋人这批货报报仇,也算慰劳战士们。主意既定,便安排部署起来。

    话说回宫内这边,王黼自打被人徙从九重殿撵出去,就更加隐蔽行事起来,几乎不在人徙面前露面。可这一日人徙踢完球从御花园回宫的路上被他截住,两人转回花园边走边谈。

    “六公主近日可好?”王黼一边端详她道,“听说六公主干得不错,可陛下起了戒心不是?”

    人徙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警告他道:“在外面大人还是收敛些,乖乖叫我六皇子罢。”一边将自己如何去掉陛下的戒心并被许诺封王的事说了,王黼听后惊讶万分,半晌才看着她说道:“梁大人果真没看错你。可是给下官的大惊喜啊。”说着将两手放在人徙肩膀上,和蔼笑着。

    人徙面无表情把他的手拿开,提醒他快说正事。王黼还是心有所动地足足又看了她一刻,才笑咪咪地轻声说道:“我是来问问你进程如何了,因为那边已经齐备了。就差昱王爷你了。看来你也齐备了,比我想得要快得多,这下便可安心了,你只等着我给你消息。”

    人徙点头应允,便自回宫去了。王黼收起笑容,看着她的背影,面色沉重。

    人徙回到宫中,见墨儿在宫门口探着头等她,一见她却赶紧跑进屋里去了。人徙拍了下头,想起还有这件缠身的事。

    自打跟墨儿做了那些事说了那些话之后,墨儿起先因为不好意思躲了她几日,也着实给了她几日清净。可往后便不同了,见她没有下步,便开始时常用幽怨的目光看她,虽待她更加尽心,可总是愁眉不展,往往使自己觉得愧疚。如今已有一个月了。又想了片刻,心一沉便有了决定。往屋内走,一眼瞧见木格在院子角落躲躲闪闪,遂走至他面前训道:“青天白日你躲个什么?”

    “不是爷说不叫小的在外头显着和你近乎吗。”木格一脸委屈,低了头。人徙笑着拍他的肩,问他事情办得如何。

    木格吞吐道:“办得挺好,该说的都说了,只是……”“得了,不要说了。”人徙脸一沉,自顾自地进屋来找墨儿。墨儿正和翠儿商量着这次的针线要刺个什么花样,见她进来,翠儿低了头不语,墨儿眼睛看着别处。人徙咳嗽了一声,定了定心,柔声道:“墨儿,你跟我来。翠儿,你去帐房领钱,我给你留了件新衣服钱呢。”墨儿听说,跟着她来到院子木棉树下。

    “你说这树,都发了新芽了,到夏天可好看不好?”人徙背着手温和说道。墨儿低着头,好大会方说了个“好”。人徙笑了一声拉她手道:“我之所以叫你来院子里,是看今儿太阳怪好的,叫你陪我散个步。你怎么苦着脸?觉得我忘了我说的话?”

    墨儿手被拉着,挣了一下不动了,跟着人徙在院子里走着。一阵风过,一片叶子飞到了墨儿头顶,人徙见了,命她站好,轻轻与她拿掉树叶。墨儿抬脸望着她,眼里似有委屈之意。人徙对上那双发红的眼睛,心里一悸,说不上是如何,将墨儿轻轻揽在怀里。墨儿抬起脚,去找人徙的唇,人徙心里一个激灵,正犹豫,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陈忆惊讶地站在院门口,睁大眼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