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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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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办事还是老爹强。司马求那边还没动静,李观已经告诉老爹,和吏房打好招呼了,可以让王贤去县衙报名,只要能过主簿老爷一关,就没啥问题了。

    王贤也觉着,司马求那个老混蛋,八成要放自己鸽子了,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答应去县衙报名。

    其实摊上一个腹黑爹和一个强势娘,也由不得他不答应……

    老娘对这事儿极其重视,特意将老爹的长袍找出来让王贤穿上,早晨起床还给他下了面条,打了两个荷包蛋。毕竟儿子活了十几年,头一次要去找正经营生干,而且还是去衙门里当差。实惠估计一时看不到,但是体面!

    在这一点上,这个时代的看法,显然和王贤的认知有很大偏差。在大明百姓眼里,吏员真的很体面……

    官府里的人员分四类,官、吏、胥、隶。元朝时人分十等,其中‘一僧二道’之下,乃‘三官四吏、五胥六隶’,就是最明确体现。

    第一等自然是官。但官员的人数少,而且本着籍贯回避的原则,除了僧道、医士、阴阳等不领俸禄的杂职官外,全都是外省人,且期满离任。所以在老百姓眼里,存在感甚至不如吏、胥强。

    第二等是吏,这是介乎于官和民之间的一群人,由官府从地方上选取有德有才、家世清白的百姓充任。‘有德’是循良无过,‘有才’的标准是能写会算,因为吏员的职责是辅助官员处理政务,管理地方。其实履行的是官员的职责,只是身份上仍是民。

    是以才有‘吏,百姓在官者’的说法。

    第三等是皂。皂者,黑衣公人也。分皂班、快班、状班,所谓三班衙役者。这一等是官府的爪牙之辈,欺压百姓的事情都由他们做,黑锅自然也由他们背。朱元璋估计当年没少被这些人欺负。建国之后,竟大笔一挥,下令曰,倡优皂隶及其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

    最后一等是隶,也就是在衙门里当轿夫、马夫、伙夫、更夫、闸夫之类的了……这些人又分两种,一种是平民服劳役,一种是以此为业者,但往往被混为一谈。

    。

    在老百姓眼里,吏员那一袭青衫,还有那顶吏巾,就是官人身份的象征。如果王贤能被录用,虽然不是正式编制,但至少能自食其力,而且在街坊眼里也成了官家人,老娘还能要求更高么?

    在老娘千叮咛、万嘱咐之下,王贤跟着老爹出了家门。街坊们也早听说了,纷纷开门鼓励道:“小二好好表现,千万要过关。”

    “你要能当上官人回来,我给你说媳妇。”

    “可千万别跟你大叔似的,见了官人就紧张。”

    王贤本来挺放松的,让他们这么一搞,反而有点紧张起来。

    出了巷子,穿过好几条街道,来到本县最繁华的衙前街。衙前街,顾名思义,便是县衙前的街道。除了县衙之外,还有巡捕总铺、医学、阴阳学、药铺、旅店、茶馆、酒家、钱庄、米行、典当、果铺……林林总总的店铺,穿流如织的人群,都让不大上街的王贤,感到有些惊讶。想不到小小一个富阳县,竟还如此繁华。

    此时王贤还不知道,这条街上几乎所有的生意,都跟他此行的目的地——富阳县衙有关。

    过了那座专门曝光恶人坏事的‘申明亭’,父子俩来到衙门的八字墙前,只见墙上贴满了告示、判书之类。墙根下还蹲着几个戴着枷锁的犯人,这就是枷号示众了。

    走过八字墙,老爹带着王贤直入衙门。要是等闲人,不是三六九放告的时候,想进这个门,那必须有孝敬才行。不过王老爹虽然不在衙门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进去大门,是一个轩敞的前院,正中一条甬道,东侧两侧各有跨院,也不知是干什么的。

    甬道直通第二道门——仪门,进了仪门便看到甬道正中里着个亭子,亭中一块石碑,上书‘公生明’三个大字,背后则是十六个字: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是写给堂上官看的,县老爷在大堂问案,一抬头就看见这十六个字,那真是相当的刺激。估计这也是县太爷总在二堂排衙问案,没事儿不坐大堂的原因。

    大堂和仪门之间的是正院,正院东西两侧各有数排廊房,这里便是六房书吏办公之处。州县官署被称为‘堂前’、‘门上’,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六房并不是六间房,而是好几排房。一个县里事务庞杂,远非六房可以覆盖。是以‘吏户礼兵工刑’之外,尚有承发房、架阁库等诸般对内科房,只是统称六房罢了。

    老爹带着王贤来到东侧第二排房,便见打头一间门楣上嵌着块石牌,上书‘吏房’二字,进去后是个套间,外间坐着个穿白衫的书办,正在神游九州。见他父子俩进来,才回过神道:“二位有何公干?”

    显然这位仁兄是新来的,竟然不认识大名鼎鼎的王刑书,老爹尴尬的咳嗽一声道:“我找你们张吏书,你跟他说王兴业来了。”

    那书办还没答话,里间便传来笑声道:“你老弟啥时候这么客气了?快快进来。”说话间,一个身穿青色盘领衫,头戴黑色吏巾……那吏巾类似于老人巾,但其后有一双乌纱翅,正是官人身份的象征……的中年人,笑容可掬的掀帘迎出来。

    那中年人胖乎乎一团和气,一双小眼睛透着精明劲儿,却是本县群吏之首,名叫王子遥。

    王兴业笑着上前与他见礼,又让王贤给王子遥行礼,笑骂道:“求人矮三分,为了这兔崽子,兄弟我也得规矩一回啊。”

    “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自家兄弟客气啥?”王子遥笑道:“快里面请。”

    进里间了,两人推让了半天,王兴业坚持在靠墙一溜椅子上坐下。王子遥也没上坐,而是坐在他一旁。

    自然,这里没有王贤坐的地方,他只能站在老爹一旁了。

    两人不急着说正事儿,而是道起了别后之情。王子遥笑道:“老哥此番逢凶化吉,日后必有造化,到时候可别忘了小弟。”

    “什么造化?”王兴业苦笑道:“经过此番磨难,我是看淡了,能过两天安稳日子,就知足了。”

    “可是朝廷不会放过你这位‘良吏’的。”王子遥笑道:“授官是一定的,只是不知道是典史还是别的什么。”

    “只要不是驿丞,我就谢天谢地了。”王兴业苦笑道:“得官有啥好的?从此背井离乡,个人生地不熟的,哪有本乡本土来的自在?”说着看了王子遥一眼:“以老哥你的本事,考个优等,得张告身,不费吹灰之力。为什么一直没升上去?你是看透了,不想当这个芝麻绿豆官。”

    “嘿嘿……”王子遥被说中心思,笑道:“还是老兄弟知道我的心思,可笑一帮子后生,老在背后骂我昏聩,站着茅坑……”看到王贤站在一旁,他没再接着说下去:“可惜你老弟这次是通了天,谁也不敢动手脚。要不哥哥我给你活动活动,咱们兄弟继续在一起,那多快活!”

    “那敢情好……”王兴业叹口气道。

    “对了,你咋没去南京疏通疏通呢?”王子遥问道。

    “唉,真是提起来就头大。”王兴业骂道:“老子让个官司,拖得倾家荡产。府里京里那些家伙,别看跟你称兄道弟,其实他妈只认钱。我就算打听清楚了,都没法活动,索性不管了。”

    “唉,这年头,没钱办不了事。”王子遥怕他开口借钱,不敢再往深里说,话锋一转道:“不过咱兄弟之间没这套。小二的结状已经开具,老哥哥把保书带来了吧?”

    国朝自鼎革以来,致力于用高素质的吏员队伍,取代腐败已久的元朝旧吏,是以吏员的佥充选拔非常严格。虽然只是个‘非经制吏’的书办,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按照规矩,这是个自上而下的程序,由县官从良民中佥选。所以哪怕王兴业这样的衙门旧人,想让儿子当个书办,也得先拿到衙门开的无罪证明,再请街坊在保书上联保,然后经过县官考试,才有当吏员的资格。

    按规制,经制吏由知县试,非经制吏由主簿试,王贤要见的是后者。

    拿到保书后,王子遥便让王兴业在房里吃茶等候,自己带着王贤从大堂左侧的门房进去主簿衙。主簿衙是个单独的院落,与县丞衙分列大堂左右,正是他二位地位的写照。

    王子遥让王贤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入正堂,问明了刁主簿正好有空。让人通禀一声,进去行礼道:“三老爷,昨日跟您老说的那人到了,三老爷要是有空,烦请试他一试。”

    那刁主簿生得面皮白净,三缕长须,点点头道:“结状拿来。”

    王子遥双手奉上,刁主簿看一眼那人的名字,不禁皱眉道:“王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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