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1.28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通河小说网 www.tonghe230.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script>

    子彦醒来的第二日,文时侯举兵谋反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沧溟城。

    据说,文时侯是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谋反的,短短两日间,招揽精兵三万,把沧溟城围得水泄不通。替他打头阵的,正是昔日威虎军中由巫商一手带起来的几员老将。

    而沧溟城中,除了手无寸铁的百姓,戍卫营加上禁卫、铁卫,连一万人马都凑不齐。巫子玉亲手写了长长一篇檄文,历数当年巫启如何一步步谋害其兄巫商、蒙蔽先王圣听、靠龌龊手段登上王位的种种罪恶,并派人整日整夜在沧溟城各大城门外宣读。

    当年,公子巫商在百姓心中素有贤名,又确实死得突然,这檄文一出来,沧溟城的百姓们便听得心惊胆战、人心惶惶。这檄文写的有理有据,披露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细枝末节,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捏造。更何况,巫王对文时侯的宠爱天下皆知,若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文时侯放着好好的侯爷不做,为何要冒着杀头的危险来举兵造反呢?

    百姓们最擅捕风捉影,很快沧溟城中便流言四起,大约就是当今王上这王位本该是公子巫商的,王上为了王位,设计害死了自己的兄长云云。巫人向来对君王的德行很是重视,激愤之下,别说对抗叛军,不少百姓还涌到城门口,殴打将士们,要求打开城门迎接文时侯大军进城。

    这次起兵虽然仓皇,但文时侯显然是想趁剑北守军未归来之前,速战速决。为彰显仁德,做足面子,他煎熬的围了一日一夜的城,次日天未亮,便下令强攻城门。攻城所用工具,不是别的,正是他负责督造的云弩,足有十来辆。想来,是他在威虎军中藏的私货。

    自文时侯起兵的消息传来,巫王便彻日坐在垂文殿,不发一言,也不知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还是心被伤到了。

    戍卫营左将军狄申、右将军怀墨在殿外急得团团转,只能拉住晏婴抱怨:“如今城内人心惶惶,我等是内外交困。那云弩虽不及当年破云弩威力大,可毕竟得了延氏后人指点,杀伤力不容小觑,不过半日,已有数百名将士折在弩下。再这样下去,这城门迟早要被他们给攻破。”

    晏婴何尝不急,叹道:“王上这次怕是被伤透了心,才会如此情状,老奴又有什么办法?眼下,怕也唯有一人能唤醒王上了。”

    两人急问:“何人?”

    晏婴又是一叹:“自然是子彦公子。”

    狄申和怀墨恍然,道了谢,急忙又赶去找子彦商议应对之策。

    文时侯谋反,着实出乎宫人们的意料,因惧怕叛军攻入城内,宫人们忙完手里的活计,都早早的回屋休息,不敢在外随意走动。

    紧急时期,原本守卫西苑的禁卫已被独孤信抽调到更重要的地方,西苑彻底成了无人问津之地。等夜色稍深时,几道黑影却闪了进去,轻车熟路的摸到思戾殿内,不断用手指敲击着地面,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咔——”极轻的一声响动之后,黑影们迅速闪开,点亮火折一看,只见墨玉铺就的地面忽然凹下去一块,露出一个洞口。

    一人举着火折凑过去,只见墨玉地板下,赫然是一个极深的地下铁牢。牢内,一个青衣男子正催动剑气,不断的击打四周牢壁,形容癫狂,连身上的衣袍被剑气割得七零八碎都没有察觉。

    等察觉到头顶动静和火折的亮光,青衣人先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继而欣喜若狂,提剑便飞掠而出,激动的扳住黑影肩膀:“你们是何人?”

    黑影恭敬道:“是照汐首领得到了消息,让我们来解救离侠的。”待抬起头,看清那青衣人模样,却是一愣。

    形销骨立,双颊凹陷,眼圈乌青,外加一拉差乱糟糟的胡子,不过短短数日,昔日风度翩翩的西楚第一剑客竟然沦落至此。

    自被困在那座暗无天日的地下铁牢,离恨天便隔绝了一切音信,此刻,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太多的话想说,一时间倒不知该从何说起,只问:“我被困在此地多久了?”

    黑影大约算了算,道:“半月左右。”

    半月?!离恨天一懵,急问:“剑北战事如何?”

    那黑影似早知他有此一问,便道:“巫军大胜,不日将班师回朝。”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道:“这是首领写给离侠的亲笔信。”

    离恨天迫不及待的拆开信,阅完,身体一晃,双手剧烈颤抖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首领说过,离侠阅过信后,当立刻动身去剑北,万万不可耽搁。”黑影担忧惊动附近的影子,急声催促。

    离恨天红着眼道:“我自然恨不得生出双翅,立刻飞到剑北。可走之前,我必须先杀掉一个人,方能解心头之恨!”

    语罢,便欲携剑冲出去。众灵士一惊,方才那黑影眼疾手快的挡住他去路,急道:“巫国文时侯举兵谋反,随时可能攻入城内。为了阻挡叛军,眼下巫王宫几处重要的宫殿,防守都十分森严,万一再横生枝节,只怕要因小失大!”

    这消息委实令人猝不及防,离恨天消化片刻,讥讽一笑:“也罢,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些苦果,便让他们一颗颗咽下去罢。”

    离开前,他依旧不顾阻拦,欲去芷芜苑探望一眼云妃,可惜,院中灯火俱灭,苑外又有重兵把守,他不敢再耽搁,只得忍痛往宫外奔去。

    待荒芜的西苑彻底安静下来时,暗处却缓缓走出一个白衣少年,身后跟着刑使金乌。

    见状,金乌忍不住问:“阁主体内的夭黛之毒,只有离恨天能解。阁主为何要刻意走漏消息,引他们过来救走离恨天?”

    子彦眸中沉满悲凉,只默默凝视着那座黑黢黢的思戾殿,喉间酸胀,发不出一语。

    金乌愈加纳闷,子彦醒过来之后,统共不过干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把血狐抓紧了血狱里,亲手从他的左臂上剜下一块肉,命影子拿了烧得通红的烙铁,生生把伤口烙住,再生生剜掉疤痕,继续烙,如此反复。血狐那惨烈的叫声,现在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第二件就是放了离恨天。

    第一件他不用想也明白,第二件他却百思不得其解。

    “嗖——”

    青岚叼着根枯草,百无聊赖的靠在石壁上,正瞄准半空中的鸟儿,投出第九十八颗石子。自那夜险些被九辰一支暗箭擦着脖子,他便立志要练好这门绝活。

    可惜,那石子还没擦着鸟儿的翅膀,便被鸟儿轻巧的躲过。似乎为了示威一般,那鸟儿冲他叽叽喳喳乱叫一通,才拍着翅膀欢快飞走。

    青岚龇牙咧嘴,冲那鸟儿做了个鬼脸,习惯性的往身后瞥了一眼。

    在剑北,本应是天寒地冻的季节,连岐水那样的大河都结了冰,此处山坳间,却有一股活泉,轻柔的流淌着,与周遭光秃秃的大山分外不搭。水面腾着白烟,散发着湿润气息,想来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温泉。许是受温泉滋润的缘故,山坳间的树木都还是青碧之色,郁郁森森,生机盎然。

    泉水旁边的石头上,端坐着一个黑袍少年,面如美玉,神色从容,一双黯淡的黑眸在氤氲水汽的滋润下,缓缓染上一层朦胧水色,依稀还如昔日那般明亮。石头旁边,一个素衣少女正掬了把清水,沾湿手中玉梳,耐心的替那少年梳理肩后的乌发。

    遥遥望去,恍若神仙眷侣。

    青岚暗暗撇嘴,这么刁钻的地方,也亏得他们能找到。不过,洗个头梳个头都要花这么大半天时间,会不会时间忒久了点?

    正想着,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是季剑穿着件束袖白袍,策马从上面山道奔了过来。

    因为新兵营那桩旧怨,青岚向来和季剑犯冲,两眼一翻,权当做没看见,季剑已翻身下马,徒步朝温泉这边走来。

    自从整理完那份朱简,九辰仿佛再无牵挂,不仅把所有军务都交给穆寒等人处理,连来往情报也不再插手过问。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独自闷在帐中,只偶尔会让青岚扶他在帐外透透气,直到某日傍晚,幽兰自风国归来,他才终于肯走出帅帐,彻日在山林间流连。

    季剑怔怔望着泉水旁一对璧人,不知不觉,已红了眼眶。早在看到那份朱简时,他便明白了一切。他知道,昔日那个曾与他纵马长歌、立下剑指九州誓言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日他纵声大哭,不仅是因为悲痛,更因为愧疚和自责。他蓦然发现,他们相交数年,九辰似乎对他甚至整个季氏的一切都明察秋毫,他却根本不了解九辰的一切。因为那层身份,他始终无法放下芥蒂,去问一问他当年为何要冒名从军、投入季氏麾下?听闻帝王之家最是无情,他幼时过得又如何?为何短短数月,他身体状况会变得如此之差?他双目失明,究竟又是因为什么?巫王是否知道这一切?若知道,为何还会狠心派他出征?朝堂中关于易储的传言,到底有几分可信?

    作为他的好兄弟,他的一切,他都无从回答,他甚至不曾到他的府邸去做过客、瞧一瞧他时常提起的那些奇关异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