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河小说网 > 落花辞 > 第126章

第126章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通河小说网 www.tonghe230.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巫王开了金口,九辰便借着养伤的名义,名正言顺的留在了宫中。

    他心里很清楚,只有留在了宫中,才能有机会接近内廷诏狱。

    内廷诏狱建在北苑,守卫森严,里面关的都是朝廷要犯。由于这地方光听名字,就十分血腥惨烈,平日里宫人们都要绕着弯走,生怕沾了晦气。

    整个王宫里,不怕沾染这晦气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负责看守马场的宋席,另一个是宋席的独生儿子宋喜。宋席已经五十多岁,在王宫替两代巫王看了一辈子的马场,再过几年,等儿子能独当一面时,便准备告老还乡。

    要说这父子两个真喜欢沾诏狱的晦气,那真是冤枉他们了。他们也实在是别无选择,谁让这马场也建在北苑,还正巧只跟内廷诏狱隔着一堵墙呢。看守马场虽然很无聊,但宋席还能跟马说说话,看守诏狱的两个老哥们却必须时时保持着凶神恶煞之态,以撑起诏狱的门面。

    宋席跟他们很熟,偶尔得了好酒,还会分给他们解解馋。两个老哥们很感激,偶尔从犯人身上得了好东西,也会送给宋席一些。时间久了,他们索性在中间那堵墙上挖了一个洞,以方便时时传送东西。

    这日,积雪消尽,晴光正好。宋席依旧懒洋洋得躺在藤椅上,喝着小酒,唱着小曲,指挥着儿子去刷马喂马。

    酒喝到一半时,他忽然看见,远处一队浩浩荡荡的人影,正朝马场的方向走过来。宋席打了个激灵,连忙把酒藏起来,带着儿子恭恭敬敬的迎到马场门口,跪候着。

    巫王已经很长时间没来过马场了,宋席却依旧能一眼认出那是巫王的车驾。巫王威容赫赫,坐在车辇里,神色淡淡的,不展露丝毫情绪。

    宋席带着儿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正要给儿子使个眼色,让他跪爬到车辇前,接巫王下车。一个长相俊美的黑袍少年,已经抢先他们一步,单膝跪到了车辇前,仰首笑道:“儿臣接父王下车。”说完,便让出右侧肩膀。

    少年脸色惨白,一双黑眸,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巫王似是怔了怔,然后,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眉,沉着脸默了会儿,冷哼一声,果真一只脚踩住那少年的肩膀,在内侍的搀扶下下了车。

    那少年的身板挺直,背脊虽看着很单薄,但却连晃都没有晃一下,唯独下唇,咬出一道淡淡的白印。

    巫王安全下车后,他便自顾起身,扫过黑袍上的灰尘,然后乖巧的跟了过去。

    宋席弯着腰问:“王上可是过来挑马?”

    巫王淡淡嗯了一声,问:“半年前,漠北诸国进献的那批汗血宝马,可还在这里?”

    “一共十一匹,都在里面,王上可要进去看看?”

    “引路罢。”

    宋席恭敬应命,忙一路弓着腰,将巫王引到第三排靠左的马厩里。

    栅栏后面,十一匹马各占一个马厩,个个体型饱满、头细颈高、四肢修长,见有人过来,它们轻灵优雅的迈起步子,仰首骄嘶,似在展示自己与众不同的高贵血统。

    巫王只随意扫了一眼,却是微微侧过头,对身后的黑袍少年道:“你看看,相中了哪一匹?”

    少年抿起嘴角,道:“儿臣不敢挑三拣四,父王看哪匹好,儿臣便选哪一匹。”

    宋席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巫王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不是给自个儿挑马的,而是给这个少年挑的。

    宋席一下子明白了这少年的身份,他偷眼打量着那少年的眉眼,往事历历在目,一时间,感慨万千。

    不料,巫王却突然轻哼一声,道:“你也不必装的这么恭顺,若再磨磨蹭蹭,今日就不必挑了。”

    少年脸色发白,这才抬起头,认真的把十一匹马逐个打量了一遍,最后指着最里面一匹银白色的马,微扬起嘴角,笑道:“儿臣选那匹。他跟阿星长得最像。”

    这后半句,等于直接给巫王心口捅了把刀子。

    巫王脸色青了青,陡然捏紧拳头,忍了半晌,沉声道:“你且挑着,孤去外面透透气。”

    宋席见巫王走远了,忽然噗通跪倒在地,对着那少年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奴才见过殿下。”

    他又把一旁正给马喂水的儿子叫过来,拉着他一起跪倒,给九辰磕头,口中说道:“殿下是你的救命恩人,日后,你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殿下恩德。”

    当年,宋席的儿子宋喜在刷马时,不小心弄伤了巫王钟爱的一匹好马。内侍监的人发现后,立刻派人将宋喜绑了起来,要将他活活抽死。宋席走投无路,正巧碰到这位小殿下偷偷溜进马场来看那匹叫「阿星」的马,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求他救救自己的儿子。

    没想到,这位小殿下还真是个热心肠、说话算数的人,当天夜里,就把奄奄一息的宋喜救了回来。宋喜那时才十几岁,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高烧不退,十分凶险。后来,也是这位小殿下从杏林馆拿了药过来,宋喜才活了过来。这位小殿下行了这番善举,条件却只有一个,让宋席好好照顾那匹叫“阿星”的白马。

    宋席一直想不明白,那匹白马明明是文时侯的马,这位小殿下为何那么热心肠。而且文时侯似乎很不喜欢那匹马,不仅时常拿鞭子抽它,还特意嘱咐宋席要在不饿死的情况下,尽量饿着它。因为这位小殿下的吩咐,宋席便不再饿着那马,可惜,那马病得太久,终究还是死掉了。

    不过,儿子宋喜的命,却真真切切是这位小殿下捡回来的,否则,他们老宋家早就断了根儿。因为这事儿,宋席对九辰的恩德,一直铭记在心。

    九辰扶起他们父子,对宋席道:“我记得,老伯跟诏狱的守卫很熟。”

    宋席在宫中待了几十年,一听这话,便明白了九辰的意思,神色却很是谨慎,道:“殿下有事,只管吩咐。只是,自从昨日南相一家被关进去后,诏狱守卫很森严,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和犯人私通消息串供。”

    说着,宋席看着那少年苍白的侧颜,有些担忧的道:“殿下要做的事,该不会真和这南府有关吧?”

    九辰望着隔开马场和诏狱的那堵高墙,轻笑道:“老伯多虑了,这等引火烧身之事,我怎么会做?”

    “老伯可知,这诏狱里,关着一个夜照国的国师,叫江淹。”

    这事儿,宋席倒是知道:“奴才听说,那国师是个骗子,打着夜照国的名号,干了不少坏事。对了,那骗子不是殿下抓起来的吗?”

    九辰点头:“他到军中和我谈过一笔生意,结果用劣马冒充好马,骗走我不少钱财。我本打算这两日将他押回军中,细细审问,可南府谋逆的案子一出,只怕是不可能轻易将人提出去了。”

    宋席也觉得犯难:“那奴才能为殿下做什么?”

    九辰道:“这人虽是个骗子,但医术却很高明。之前,夜照公主得了怪病,全靠这位国师妙手回春。这两日,夜照公主身子又有些不舒服,就想托我向这位国师讨张药方。”

    说着,他从腰间抽出一张纸条,道:“这上面写的是公主的症状,还望老伯想办法交给那国师。”

    宋席小心的收起来,道:“殿下放心,老奴定会小心行事。”

    九辰对他躬身为礼:“如今,北苑乃是非之地。今日是我第一次过来,恐怕也是最后一次。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老伯都要记下来。”

    马场外,巫王坐在车辇里,微阖双目,权当养神。

    见九辰最终还是牵了那匹银白色的汗血马出来,巫王眯起眼睛,轻哼了一声,便吩咐:“回垂文殿。”

    自从数日前,吴妃在重华殿晚宴上受到惊吓后,便一病不起,迅速的消瘦下去。下完雪,她又染上了严重的咳疾,一到夜里,总要咳出一口血,才能缓过气。

    当日殿中刀光剑影,吴妃性情柔弱,被吓成这样倒也无可厚非。最令人费解的,倒是巫王的态度。吴妃病后,除了云妃来探望了几次,巫王一次也没有到飞鸾宫探望过,也从没遣人来问过一句,反而日日到栖霞宫和湘妃狎乐。

    原本夜夜笙歌的飞鸾宫,一下子冷清了下来。连宫人们都忍不住感叹,这深宫中的女人,一旦失去君王的宠爱,这一辈子,算是走到头儿了。

    大多数时间,吴妃都是整个人缩在锦被之中,青丝不梳,粉黛不施,呆呆滞滞的,一坐就是一整天。

    因而,听到贴身侍女雪雁来禀报:“世子来探望娘娘”的时候,吴妃呆愣了好久,忘记了惊讶,也懒得寻思缘由,只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找了理由回绝了罢。”

    雪雁又道:“世子说,娘娘这病的症状,和那位夜照公主很像。之前,夜照公主一直在吃那位江国师的药调理身体,很有效果。世子特意从公主那里讨了几粒,来送给娘娘吃着试试。若是管用,就让杏林馆按照方子给娘娘多研制一些。”

    吴妃苍白憔悴的玉容,陡然颤了颤。半晌,她竟伸手理了理散乱的青丝,呆滞的美目,乍然焕发出神采:“这药我的确听过,快请世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