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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古代一百二十五点都不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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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人被抓,此间事了……

    好吧,没了。

    这次的赵王事件,和上次的楚王事件不同,楚王在晋武帝灵前的发难,更像是一场小孩子过家家般的小打小闹,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没有死人,一个都没有,顶多是受伤。而赵王的逼宫篡位,却让盒饭发了个漫天,血染丹陛,祸起丹墀。

    广陵王、阳平驸马这两位就不用说了,一个当场毒发身亡,一个被阳平公主捅了个对穿,死的不能再死。

    不过,大批量的盒饭还是在宫外发的。清河王带兵去围困卫家,却被卫家反伏击时,两军兵戈相向,不可能没有死伤。虽然卫老爷子当时已经在尽力把伤亡值降到最低,但无论哪个数字有多低,死人就是死人。无论是为了皇帝重臣英勇就义,还是被反派欺骗利用,这些士兵死后的身后事,都成为了眼下的重中之重。

    对于烈士,要商讨相应的补偿政策;对于被蒙蔽当了刽子手工具的人,要考虑怎么安抚家属情绪,才不会让仇恨蔓延到下一代,造成更多的杯具。

    最主要的是,要防范别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利用此事做文章,陷害倾轧,成为对付政敌的手段。

    不错抓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卫老爷子无意间从卫玠口中听到了这句话,浅显易懂,却蕴含着大道理。这真的很难做到,可他愿意去尝试。

    不过,这些和卫玠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卫玠目前更担心的是晋惠帝和阳平公主。

    晋惠帝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的大儿子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死了。晋惠帝无法形容自己在知道这件事时那一刻的感受是什么样的,他只会呆愣愣的看着广陵王被人抬下去,呆愣愣的捂着胸口,呆愣愣的不明白为什么那里明明没有受伤,却会心如刀绞。

    晋惠帝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办法说出哪怕一个完整的句子。

    前不久还人满为患的大殿,如今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了卫玠、嵇绍、羊皇后等几个人陪在晋惠帝身边。

    晋惠帝好不容易,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一双如洗过一样的眼睛里,有着他自己也不懂的哀伤,他就像是个机器人一遍遍的对卫玠几人问:“沙门为什么死了?沙门为什么死了?沙门为什么死了?”

    对于卫玠来说,广陵王是个很讨厌、很烦的反面角色,但是对于晋惠帝来说,那是他的长子。

    他知道广陵王最近很不乖,要受到教训,就像是五弟彦度(楚王的字)一样。

    但是,为什么楚王没有死,广陵王却死了呢?

    晋惠帝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去理解这件事,希望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想明白前因后果,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也还是想不明白。他的第一个儿子,就这样死了。他对于这个儿子小时候的记忆几乎没有,甚至可以说是根本不知道有他的存在,他关于儿子最早的记忆,就是在父皇那里看到他,以为他是他的弟弟,和他玩的很开心。

    再后来,儿子就莫名其妙的长大了,会恭恭敬敬的叫他父亲,却和他一点都不亲。不亲就不亲吧,他已经习惯了被身边的人这样对待,嵇绍、卫玠和羊皇后对他的态度反而是特例,他会很珍惜、很珍惜这份特例,却也不会因为儿子不亲他,就不喜欢他的儿子了,没什么理由,就像嵇绍告诉过他的,那是他的儿子啊,爱是不需要理由,而是一种本能。

    面对这样的晋惠帝,卫玠和嵇绍的心简直软到一塌糊涂。他们最终决定小心翼翼的告诉晋惠帝,他的沙门只是去和先帝团聚了,先帝那么喜欢这个长孙,舍不得他,就提前带走了他。

    “是这样吗?”晋惠帝一愣,眼角还挂着泪珠,唇角已经露出了笑容,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了,还是自欺欺人的希望那是真的,他恍然大悟说着,“原来是先去见父皇和母后了啊,母后一直心心念念希望我能早点生个儿子,如今看到沙门,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她会对沙门很好,就像是对我一样。”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卫玠和嵇绍准备这样说。

    但他们还没真的说出口,羊皇后却已经道了句:“当然不是这样。”

    羊皇后已经被疾医诊了脉,确定怀了皇嗣,这次的事情也没有对她和孩子产生什么影响。如今,她站到了晋惠帝眼前,对卫玠和嵇绍的教育方式充满了不认同感。

    晋惠帝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皇后,乖巧问:“那是什么样的呢?”

    “是报应。他想杀了你,想杀了他的兄弟,所以他得到了报应。”羊皇后的话里没什么仇恨,只是冷冷淡淡的,就像是在陈述一本书上写的文字。

    卫玠和嵇绍不可思议的看着羊皇后,想问她直接告诉晋惠帝这些真的好吗?

    晋惠帝却并没有卫玠和嵇绍以为中的崩溃,反而很平静的继续问羊皇后:“沙门做了很不好的事情,他不乖,对吗?”

    “他不叫不乖,而是坏透了。”羊皇后容得下广陵王和谢才人母子为了争夺宠爱在后宫里上蹿下跳,却绝对无法容忍他们想要夺去她仅有唯二的亲人——她的丈夫,和她未出世的孩子。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在羊皇后发现广陵王要害死的人其实是晋惠帝时的惊恐,当那杯毒酒下肚时,绝望瞬间就蔓延到了她的周身,至今她的手脚都是冰凉的。她不敢说她对晋惠帝这就是爱情了,但她可以肯定的说,她最不想失去的就是晋惠帝。

    所以,卫玠和嵇绍可以因为广陵王死了,觉得往事已矣,不再提起广陵王生前的糟心事。

    但羊皇后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她觉得晋惠帝虽然傻,却并不是接受不了现实的人,没必要让他真的一直活在理想乡里,晋惠帝需要明白他到底要面临怎么样的残酷。他不会应对这份残酷没关系,但至少他不应该被蒙在鼓里,傻乐的以为全天下只有蜜糖和鲜花。

    卫玠嵇绍和羊皇后其实都没什么错,他们只是选择了两个不同的教育理念,双管齐下,才是最佳方案。

    “沙门恨我吗?”晋惠帝在消化完了羊皇后的话之后,举一反三出了一个他以前并没有认识到的问题,也许他的儿子不仅不和亲,还很恨他。

    这一次,羊皇后却摇了摇头,她握住晋惠帝的手说:“一个人怎么会轻易恨自己的父亲呢?除非父亲做了实在是无法原谅的、很过分的事情,才会恨。你还不至于。就像是你也会很难恨沙门一样,纵使他再叛逆,你只会觉得伤心难过,却不会恨他。不是吗?”

    “那沙门为什么想要杀我呢?”

    “因为他想得到你的皇位。而你身为父亲,却从未教过他,做人不能贪心,不要妄图去得到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我的错,对吗?”晋惠帝不一定理解了羊皇后的所有话,但他却记得小时候晋武帝一点点耐心的教会了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大概就是父亲的责任。他也是个父亲,可他却忘了去教过他的儿子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是的,这是你的错。”羊皇后直言不讳,“但是错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错了,也不知道悔改。如果你不想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就要更加努力,好吗?我会帮你的。”

    好一会儿之后,晋惠帝在卫玠和嵇绍惊讶的目光中,坚定的点了点。

    羊皇后重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她将晋惠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那里有一个被他这对粗心父母忽视了许久的小生命正在顽强的活着。

    卫玠和嵇绍用最轻的声音,慢慢退出了大殿,顺便在心中反思,他们之前确实是错了,不管晋惠帝是不是傻了,他都有知情权,唯有真的把晋惠帝当做一个傻子哄的时候,他才会越来越傻。教育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教育帝王是更深的学问,他们还有的学。

    在快要退出去的最后一刻,卫玠和嵇绍同时听到羊皇后对晋惠帝说:“恶有恶报,说的就是广陵王想杀了你,但是他却被赵王杀了。”

    “叔祖也坏透了。”晋惠帝磕磕绊绊的尝试着表达自己的内心,他很生气,很愤怒,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茫然无措,“他也该受到报应。”

    “对!”羊皇后的声音铿锵有力。

    广陵王错了没错,但却不代表着杀了广陵王的人就没错了。羊皇后很高兴广陵王死了,却也还是觉得应该替广陵王报仇。

    晋惠帝心中莫名的有了一种舒畅感。他不明白那叫发泄,但他会觉得终于松了一口气。

    卫玠与嵇绍彻底走出去之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个皇后真的挺好的。

    卫玠和嵇绍在丹墀前分道扬镳,嵇绍要去帮卫老爷子,而卫玠要去见另外一个在这次事件里失去了亲朋的阳平公主。

    阳平公主可比懵懂的晋惠帝难安慰多了。

    是的,哪怕阳平公主很帅气的、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的驸马,但卫玠却觉得她当时的内心并不比任何人好受。

    无论是驸马的背叛,但是她不得不杀了驸马,都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阳平公主被卫玠找到时,正在御花园内的一处草地上,衣服没换,剑没擦,就那么幕天席地的吞云吐雾着。她落寞的坐在夜空下,连露水沾湿了她华贵的天蚕丝礼服也全不在意。她抬头看着天空,双眼失神,不知道是在追忆往昔,还只是单纯的放空大脑。

    见卫玠来了,阳平公主就自发的说了起来,不管卫玠想不想听,又或者听不听的懂。

    “我第一次见他时,穿的就是这身衣服。所以想着,最后送他走的时候,就也穿这身吧,有始有终嘛。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这身礼服,太零碎,太麻烦,想裹角黍(粽子)似的,一层又一层,行动不便不说,还不能敞开了肚子吃很多东西。昂贵的装饰太多,玉石、金线,这些穿在身上的感觉可一点都不舒服。

    “来之前他还以为我穿错了,体贴的提醒我要不要换一身方便的男装,他不介意我穿成个男人的样子。也愿意等我换一身。

    “我也体贴的问他,要不要加件外套,晚上的天气太凉了。”

    卫玠几乎可以脑补那样的画面了,两人在一堆美人的环绕下,就像是一堆真正的好哥们那样互相关心,互相爱护。

    可惜,这样的画风却没能维持多久,在晚上就变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的关系挺诡异的?”阳平公主冷不丁的开口问卫玠。

    卫玠照实点了点头:“我以为你们是好哥们。”但是,没有哪家好哥们会突然反手就捅对方一刀,也没有哪家好哥们会一边关心对方,一边等着毒死对方的哥哥。可是听阳平公主这么说,她和她的驸马之间又似乎真的有过纯粹的友谊。卫玠就有些糊涂了。

    “嗤,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有过友谊,却并不纯粹。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就确立了要结婚的意向,是的,我的驸马是我自己选的,我选了他,他也选了我。那个时候贾南风那个贱人还在位,我不得不避开她的锋芒,未免她把我像是赏赐一样赏给她的家人。而我的驸马当时也因为一些家族原因而地位尴尬,他想守住属于他的继承权,就需要一个能够抬高他身价的妻子。

    “再没有比我们更适合彼此的存在了,各取所需,又臭味相投。我们连喜欢的女人品味都一样,肤白貌美大长腿。

    “他理解我,一如我理解他。

    “可正是因为理解,才能够明白,他为了他的家族可以舍弃一切,我为了我的家族也可以舍弃一切。

    “哪怕我们的家族都曾伤我们至深,却也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家族。”

    他们是发自真心的把彼此当做挚友的,他们曾一起共度过无数的大风大浪,也曾一起养了一院子的美女寻欢作乐;但他们也是发自真心的想要为自己和家族的利益而坚持下去的。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价值审美,卫玠无法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但他却没资格评判阳平公主、又或者阳平驸马的对与错。最后的结局也并不能决定对错,只不过是体现了谁更技高一筹而已。阳平公主看穿了驸马的动作,并成功隐藏了自己的底牌,所以死的是驸马,反之,死的就是阳平公主。

    “你可以不杀他。”卫玠提醒道。

    阳平公主却撇撇嘴,不以为意道:“然后留着他被审判,被判刑,被连一个小小的狱卒都能把他的骄傲摁在脚下踩?对不起,在你心中我的形象到底是怎么样的?变态吗?我虽然生气他背叛了我,生气他要杀了我的皇兄,却也不至于气到要如此变态的作践他。”

    “你们的友谊真的好难懂。”卫玠只能这么说。

    “希望你这辈子都不需要懂。”阳平公主对卫玠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在这个以世家为主体的时代,卫玠和相识相知的朋友,根本避免不了这种因果关系。阳平公主希望卫玠能够不要遇到日后让他在朋友和家族之间做选择的糟心人生。

    “谢谢。”卫玠看着阳平公主,很认真的看着她。

    阳平公主面对卫玠黑白分明的眼睛笑了,她一直觉得卫玠的眼睛是最漂亮的,比她见过的所有宝石还要璀璨夺目,恨不能让人占为己有。她对卫玠说:“不用担心我,我不后悔杀了他,也不会内疚。”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卫玠反问。

    “因为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这种事,真是太几把糟糕了。”在人前,阳平公主要装作老子无所畏惧的无坚不摧,在人后……就让她偶尔也矫情脆弱一把吧,她也想尝试一下被人哄着,被人心疼着的生活方式。

    “有什么是我能够为你做的吗?”卫玠凑上来,想当个绅士。

    阳平公主倾身上前,单指挑起卫玠的下巴:“如果你坚持的话,其实你很清楚如何让我心情好起来,不是吗?”

    女装。

    她不需要他当个绅士,只需要他当个美女,让往日重现。

    很多很多年前,卫玠自己作死,因为一些愿意,不得不咬牙换上了女装,在常山公主举办的赏灯宴上,趁着夜幕下隐隐绰绰的灯光遮掩,以小女孩的身份在众女眷眼前转了一圈又一圈。

    没有人发现那就是卫玠,除了阳平公主。

    那是阳平公主第一次以卫熠朋友的身份见到卫玠,第一面就直接扑倒,扬言要为了他踹掉驸马,娶他为妻。

    “……”

    再被卫熠拦下来,得知卫玠其实是男的时,阳平公主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直至卫玠采取了一些极端手段,才让对方面对了现实。

    阳平公主那一刻仿佛看到世界末日般梦想破碎的模样,至今还在卫玠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是卫玠最大的黑历史,也是他如今唯一能够让阳平公主开心起来的事情。

    卫玠长叹一口气,果然如此,幸好,他早有了心理准备,甚至为此想办法支开了拓跋六修。他心甘情愿的宽衣解带,露出了里面提前换好的女装。其实女装这种东西,只要自己不觉得别扭,别人也就没那么大的动力去调笑了。

    “啊啊啊!你就这么直接脱吗?”阳平公主赶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假装她什么都没看到,她说,“你不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换吗混蛋!”

    卫玠不明所以:“为什么要背着你脱?里面也是衣服啊。”

    “我知道,但是我的美梦会破碎啊!不看到,我还可以假装你有个双胞胎妹妹,养在深闺人未识,是我大晋第一美女!只有我能看到的美人!”

    “……好吧。如果你非要这么自欺欺人的话。”反正卫玠的女装已经穿了,就舍命陪君子吧。

    一来,卫玠这也算是替他的小伙伴晋惠帝,感谢阳平公主在关键时刻的头脑清楚了;二来,卫玠是替不在京中的阿姊卫熠,尽到一个朋友应有的责任。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卫玠小声道了句:“睁开眼睛吧。”

    阳平公主缓缓的放下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美景。萤火下,一袭红衣的卫玠,如一团火焰,照亮了她的眼,温暖了她的心。

    肤白貌美大长腿。

    她和她驸马的最爱,果然他们就是如此俗气到可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