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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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良骥一张老脸已是煞白。

    他万万没想到的,这份名册最后会落到这逆女手里。

    当初他不是没逼问过杨氏那父亲杨彰,可杨彰嘴紧得很从不开口,他为了避嫌不能一直去牢狱里见那杨彰,故而只能悻悻作罢。

    可如今,江若灵竟不知从哪将名册找了出来。

    实则这名册不是江若灵找到的,而是她向杨氏要来的。

    她自然知道名册在杨氏手中,杨彰打定主意揽下所有罪责之前,将名册交到了杨氏手中,他深知女婿江良骥的秉性,担心自己倒台,女儿杨氏会受被江良骥苛待,所以才留下了这么一件物证。若江良骥过河拆桥对杨氏下手,杨氏至少还能有条退路,不至于被江良骥拿捏得死死。

    江若灵向杨氏要这名册时,杨氏是几经犹豫的。

    可她终于想通了,将东西交了出来,也正因如此,江若灵才真真正正愿意帮她。

    否则,面对这样一个昔日仇人的求助,若不能从中得到任何回报,江若灵压根不屑出手相助。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这才是江若灵一贯的性格。

    她断然不会因杨氏的可怜兮兮就一时心软,行事为人,首先要考虑的应是自己,然后才是别人,自私些总是没错的,不是谁都有一颗滥好人的圣母心。

    杨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江若灵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江良骥看到那份名册,一颗心已悬到了喉咙里,却抢也抢不得,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江若灵身边如今有逸王殿下安插的人,若贸然动手抢夺,即便江若灵不出手,逸王殿下也绝不会放过他。

    他这才彻底看清自己的处境。

    恐怕早在离开邑县之前,他这女儿就已经想好所有的出路了,同时还将他的退路堵得死死,叫他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之前他怎么就没看出,自己生出了这么一个“人中龙凤”?

    “官盐案的实情被抖露出去,你又能有什么好下场?”江良骥到底还是不甘的,咬定江若灵不会这么轻易就与自己玉石俱焚,“你与逸王殿下下个月就要成亲,事情败露,你以为你还安安稳稳当得了这逸王妃?”

    “若不能当逸王妃,我一人自立门户经商做生意也是足够把日子过下去,过得红红火火安安稳稳,可你就不同了。我大义灭亲皇上会赏赐我,你把老丈人杨彰拿来挡枪,却是实打实的小人之举,皇上必定不会再让你在朝中为官,且还会将你抄家流放,到时究竟是我好过,还是你好过?”江若灵反问。

    江良骥的脸已经不止是发白,且有些泛青了。

    他断然没想到江若灵会是这么想的,难道逸王妃这么响亮的名头,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吗?

    事实上江若灵还真不在意这些虚名,若陆泓逸是个有担当的,断然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弃她不娶,而陆泓逸若是个没担当的,她也不必嫁他。

    与其说这是她替自己铺的一条路,不如说也是一块试金石。

    试出了江良骥凉薄狭隘的心肠,也试出了陆泓逸的一番真心。

    早在同江良骥对质之前,江若灵就已将此事告知了陆泓逸。

    她原以为陆泓逸定会劝阻,不会让她这么剑走偏锋,哪晓得陆泓逸竟点头答应,还特地多派了几人保护她的安危,生怕江良骥一时暴怒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江若灵这才彻彻底底明白了陆泓逸的为人。

    她如一只小心翼翼的刺猬,而他回应了她每一次的试探,每一次都让她心安。

    换做旁人,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江若灵不是个会轻易交付信任的人,她如今却彻彻底底地信任了陆泓逸,信他是自己一生的良人。

    江良骥结舌许久,才道:“你这是要将我这个当爹的逼死?”

    “断然不是,我自立门户,今后便不会再来叨扰你,没了我整日与你作对,你不是也能乐得清闲?”江若灵道。

    归根结底,江良骥还是想要当上皇亲国戚,想从她的婚事中捞好处。

    如今她与江良骥断了父女关系,这些好处就都成了江良骥的黄粱一梦,叫江良骥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憋屈的恶气?

    他以退为进,收起脸上那怒色,假意相劝:“即便我点头答应,官府也是不答应的,好端端的,官府为何要让你自立门户?”

    依据本朝律令,父母尚在,子女无故不得自立门户。

    江若灵执意如此,便是有违孝道,恐怕照样是嫁不进皇家的门。

    “这便要看父亲你了,”江若灵心里早已有了主意,“你平日里歪理一套接着一套,如今遇上正事,为何反倒想不出法子了?不如就说我从事商贾,且马上要嫁给逸王,你一生为官清廉从不参与朝堂纷争,恐以后会被争储之事所牵连,所以打算让我自立门户,留个清流世家的名头,不当什么皇亲国戚。”

    江良骥再次结舌。

    饶是他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这等话来。

    他气急败坏指着江若灵的鼻子:“逆女,你……你这是要我……”

    “我这是要你说几句场面话,如此一来,众人便会更高看你一眼,觉得你江大人一尘不染简直高洁如莲,史书上说不定都会留下你江大人的美名。”江若灵打断他的话道。

    江良骥觉得自己来京城,当真是挖了个大坑在往里跳。

    先有他呈上老岳丈的罪证大义灭亲一事,如今说出这种话众人倒也不会觉得太稀奇,恐怕当真会以为他是官场上少有的清流。

    可这至贤的名声,不是他想要的。

    他从来不是什么君子,是实实在在的小人一个,想要的是荣华富贵,是权势地位,是鸡犬升天光宗耀祖……

    偏偏江若灵不给他这个机会,逼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如烟云般从手中流走、、

    一想到这,他心里就恨得出奇,只恨自己生出了这么一个极尽刻薄的女儿。

    可一张老脸几次抽搐,到底还是软下了语气:“灵儿,为父之前是有苛待你的地方,可你也不能如此逼为父,你那九泉之下的母亲若是见了今日这一幕,该有多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