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河小说网 > 大明国公 > 第七百零六章 居停

第七百零六章 居停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通河小说网 www.tonghe230.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王一鄂也是有些犹豫,他的经验和判断来说,很难叫他相信辽阳有什么真正的大捷战报送回来,在他看来,现在的局面无非就是各党角力。www.pinwenba.com

    他原本是徐党中人,徐阶在朝,他一步步往上稳升,徐阶去职,他和张居正并无真正交情,相反,张居正暗中出手,唆使海瑞在江南巡抚任上出手对付徐阶,徐阁老一世英名,险些毁在海瑞手里,就算各方努力,最终还是使徐府两个公子被判军流,徐家的田土大半上交,这才了结了海瑞清查徐家土地的一段公案。

    有这么一段心结,张居正秉政的十年,王一鄂不得寸进,张居正死后,朝中开始清算张居正的余党,他才有机会,一步一步重新爬上来。

    现在到了这兵部尚书,太子少保的位置来之可是十分不易,王一鄂十分清楚,自己根基不稳,万万不能行差踏错了。

    既然是党争,自然就投效最大的党便是了。

    辽阳虽然有些实力,但现在的局面是晋党和楚党联手,东林也有相当的势力对辽阳并不看好,王一鄂昨晚接到顾宪成的手扎,顾宪成向他保证,就算辽阳打了一个象样点的胜仗,举朝之中,也激不起太大的动静来。

    大家协力,把这事给“淹”了。

    就象皇帝留中一样,辽阳就算打赢了,举朝缄默,除了张党那几个上疏外,别无动静,皇帝自然也就不以为意。

    就算多年之后,有人替张惟功不值,报屈,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一个总兵,在朝中能量无非就是这些,能有多大的势力?

    一念及此,王一鄂便从容道:“辽阳三路出击,皆远出塞外,以愚意能自保便算奇迹,更遑论能大胜报捷。”

    申时行默默点头,转向中堂上的其余各位阁老,沉声道:“诸公还有什么要问的?”

    许国嘴唇张了张,没有说出口来。

    王家屏皱眉不语,他为人刚正强直,为御前侍讲学士时,端庄刚正,被万历尊称为“端人”,但他人虽没有私心,在辽阳一事上也觉得皇帝处置有些轻率,可惜他对军事几乎一无所知,此时就算想发言也无从说起了。

    王锡爵,沈鲤两位也不长于军事,辽阳一事上也没有立场,更加不会说什么。

    “好,暂且先搁一段,等辽阳有了具体的塘报过来再说。”

    申时行的话,算是暂且一个结论,吕坤等人起身与王一鄂一起告辞。

    “诸公且拭目以待吧。”梅国桢性格强韧,很沉着的道:“数日之内,必有大捷奏报至京!”

    王一鄂微微摇头,没有说什么,诸多阁老,许国苦笑一下,其余各人,又低下头继续执笔办公,分阅奏章,辽阳的事,在阁老们看来,能有这样的一场会议,已经是超出了。

    ……

    ……

    站在午门前的广场上,努儿哈赤如同一个初到京师看到大明紫禁城的乡巴佬夷人首领一样,呆呆征征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似乎是被惊呆了,脚步都有难以挪动的感觉。

    看到这样的情形,一些路过的大明官员成熟的微微一笑,不老成的,不免笑出声来,就算是再木讷的官员,看到这些夷酋在大明宫禁前的这种表现时,也是难免会有种种难以仰制的自豪感。

    自从辽阳军出塞之后,努儿哈赤几乎就食难下咽,睡难安寝,待明军打了几次前哨战,把福余部的哨骑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扫的干干净净的时候,努儿哈赤就在佛阿拉呆不住了。

    这座他自己兴修的城池方广数里,外城用木栅,各城门间住着皮匠,木匠,铁匠,各种匠人不停的打造铠甲,精铁兵器,各种辅助用具,不停的替他装备着自己的精锐部下。

    这座城池在两条河流的旁边,顺流而下是苏子河各部城寨,往西就是抚顺关,地势险要,控制山峦河流和大道,整个城池居住着两千多户近万人口,在十几年前,他父亲塔克世和祖父觉昌安身边只有几十个可用的人手,在努儿哈赤起兵之初去攻打尼堪外兰时,有两个部落派来援兵,但连他本部兵马在内,有甲十三领,兵马刚刚过百。

    那是何等孱弱的力量啊……大明那会子只要从抚顺关派几百骑兵进来,他就只能亡命逃走,或是老老实实就缚,不论被关,被斩,他的部落都是毫无办法可言。

    那时候,他哪里有资格自称什么贝勒?

    现在一切看似不同了,他用蒙古语给自己取了漂亮的贝勒名号,用蒙古语给自己几个儿子取了名字,他用这种办法来暗暗反抗着大明,在辽阳军出塞之后,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难逃辽阳那位总兵官的洞鉴,他害怕了,他在佛阿拉这座自己经营出来的女真雄城之中再也无法安然入睡,在连续失眠两日之后,努儿哈赤匆忙准备了一些贡物,然后入抚顺关,取道辽西,急驰京城,在他身后,一切都被抛了下来,他害怕辽阳军灭了福余部后,要求自己与哈达等部首领一起拜见惟功,在自己出现之后,那个张总兵官一声令下,将自己如李成梁斩乌拉部的那两个贝勒一样,砍下人头,扶立他的兄弟继位,他的一切抱负都如自己被砍下的头颅一样,归于尘土,一切都渐消云散,不复存在。

    这样的情形,几乎每日都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留在辽东,他不知道谁能救他的性命,他只有拼命奔逃,一路往西,前来大明京师寻求庇护,他知道,辽阳总兵再厉害,京城之中,也能保全他的性命,这一次,不等尘埃落定,他是绝不会返回辽东。

    “怎么样,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仍然足以叫都督大开眼界吧?”

    努儿哈赤发呆的时候,泰宁侯陈良弼也是一脸的得意,等努儿哈赤看的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出声说笑。

    这位侯爵继位不久,但一脸酒色过度的模样,走上几百步,就气喘吁吁,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

    一群女真人看到他时,眼神底处是掩饰不住的藐视,他们瞧不起这样的明国贵族,哪怕是什么侯爵。

    “侯爷说的是,”努儿哈赤的汉话说的根本听不出什么口音,与这些贵族间的对答,更是驾轻就熟。他向陈良弼微笑着道:“野人这一次来京,仍然是与以前一样的感觉,震伏于天威之下,诚惶诚恐,此生只愿为大明藩篱,绝不敢有什么异志。”

    这样的话,陈良弼爱听,万历当然也爱听。

    这一次在武英殿赐宴后,按例陈良弼要复奏,这些是小事,但小事也有小事的规矩,有努儿哈赤的这些话,陈良弼的差事,算是完成的极漂亮。

    他笑嘻嘻点头,向努儿哈赤道:“听说都督想在京师多居停一些时间,这是小事,只要不超过期限太多,都督只管住下来便是。”

    这些部落酋长前来朝贡是有固定的时间,在会同馆里居住下来,每日靡费其实不小,但这点小事,陈良弼堂堂侯爵倒不至于做不下来主,当下就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努儿哈赤是打算住到辽阳有消息,尘埃落定之后再走,有陈良弼这样的表示,他当然十分高兴,当下躬身致谢。

    陈良弼哈哈大笑,一点小事,换得这个没眼界的奴酋这般感谢,想来也真是好笑的很。

    他和一些侯伯,平时无事,虽然有协理京营的差事,但其实京营里一年也难得去一回,倒是这样的赐宴差事,总会有一些收获,也能叫人心情愉快。

    果然努儿哈赤是个晓事的,当下便是表示,有一些辽东土物,不外是貂皮东珠人参一类,今晚得空,叫人送到泰宁侯府。

    这等东西,侯府里当然有的是,不过财帛谁也不会嫌多,而且这些酋长送过来的不少是好货色,拿钱也未必买的到,陈良弼眉开眼笑,倒也不客气,直接便答应了下来。

    眼见如此,几个女真随人,眼中的鄙视之意,越发明显了。

    眼前的殿堂虽然雄伟,确实令人震慑,但从辽东一路到大明京师,地方贫病之态明显,城防不修之势十分显然,文官贪婪,武将鄙俗,而且更加的贪婪,离开辽阳控制地界,哪怕是辽镇,兵丁也不复当年之勇,将领高乐饮宴,在城中居住的讲究享乐,追欢买笑,或是兼并土地,修筑庄园,营兵有如乞丐,纵是精兵,也无非就是一群骄狂的亲兵和家丁,根本也不被这些女真人看在眼里。

    眼前的大明京师越是富裕,皇宫越是宏传,这些女真人的野心和贪欲便就是越足。

    在他们将要出禁城的时候,正好路遇吕坤和梅国桢,王一鄂等人。

    这些穿着绯袍的官员都是有权的贵官,王一鄂当年就曾经总理京营戎政,陈良弼的父亲说起来当年还是王一鄂的部下,虽说侯爵尊贵,也要看情形,陈良弼还是晓得一点儿轻重的,看到是王一鄂过来,便是立定脚步,叉手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