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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气化魂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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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霁然,灵风已经清楚今日大势已定,也不再多说,遥遥对定通和尚一拱手,又对身边的嘤鸣略一颌,总算和二人有并肩御敌之谊,这一下便算是谢过了。  正待归去时,忽又想起一事,将手中琇莹剑远远抛出,正插在无食躲避的山石之前。

    “还她!”灵风说话依旧言简意赅,在无食刚把脑袋伸出山石之时,灵风已化身一道青气,转眼消失不见了。

    “咦,这位姐姐,可当真是惜字如金呢。”嘤鸣自始至终只听到灵风说了末了那两个字,刚才那番暗暗的较量自己也没占得上风,正有些不甘心,又见灵风去的这样快,只得怏怏的埋怨道。

    无食见已脱险,精神大振,跃身出来,忙告之定通宝儿和董瑶被困在前厢树上之事,絮絮叨叨讲了半天,嘤鸣大感有趣,这是只会说话的狗,便歪着头盯着无食端详了半天。

    “看啥那?小蜜蜂?”无食感觉到嘤鸣好奇的目光,老实不客气,立刻反口问道。

    嘤鸣被说破本相,却仍是嘻嘻笑道:“看你呀,大臭狗。”

    定通心知两个人(其实是一妖一狗)若是斗起嘴来准没完,忙打岔道:“你是说前方树上还有人被困?”

    无食本待对嘤鸣反唇相讥,听定通这一问,忙不迭的点头。

    “我去看看,我脚程快。”嘤鸣一闪身,绿光疾飞出去。

    片刻间,绿光又回,嘤鸣左手拉着宝儿,右手拖着董瑶现出身形:“是他们不?”

    无食张大嘴巴:“娘妈皮的,真快!”

    “什么?”嘤鸣一怔,她可不懂人世间的粗鄙之语。

    无食眉间跳了跳:“夸你快呢,小蜜蜂。”心中暗道,看来这小妖精不懂脏话,往后跟她说话可以占占便宜。

    宝儿很好奇的看着嘤鸣,这又是谁?董瑶则压根就没认出灵风和嘤鸣的区别,兀自惊魂未定。

    “所幸无事。”定通看了看已转而偏南的太阳,招呼众人道。

    ※※※

    俞师桓心中已经极为悲痛,不仅是师尊在眼前已然奄奄一息,许多伤心事在心念软弱间总是会一齐涌起。  ?

    苦修多年,在伏魔道上已然颇有名望,自己身为鹤羽门师字门大弟子一度曾颇有自得之感,可是今天在和残灵鬼将的交锋中竟大处下风,远不如那身具火鸦神力的伏魔道新丁,怎不悲乎?

    还有……还有傅师妹,我不知师尊求亲本意是什么,可我对傅师妹的那番情意却是真真切切,可她……可她……

    俞师桓偷眼看了一眼傅嬣,傅嬣一身白裙,正立在紫菡夫人身边,可那双从白纱罩面的脸庞上透射出的眼神,却分明落在了公孙复鞅身上,眼波流转间,满是浓浓的情意。

    我多想……那样含情脉脉的眼神可以照在我的身上。俞师桓扶着孤山先生,心里却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一如手中感受到的孤山先生身体的温度。

    孤山先生抓着俞师桓的手忽然动了动,俞师桓收起驳杂思绪,关切的看向孤山先生,现在的师尊,面容已然苍老如耄耋老者,全无了昔日神光,他知道,师尊的玄气已然尽数消散,这是生命垂危之兆。

    “不要学为师……徒逞一己好胜……好胜之念!致……致为鬼怪所趁!为师拼将一死!也要……也要赎为师之……罪孽。不可让……让鹤羽门……蒙羞!”孤山先生气若游丝,说出的话语却是斩钉截铁。

    俞师桓泪水夺眶而出,身边的几个鹤羽门弟子也是哭声一片。

    “不……不,师尊,今日师尊奋力除魔,令鬼怪无计可施!正是大长了鹤羽门声威。这些小伤,只要静养些许时日,便能恢复。”俞师桓抱着孤山先生,语带悲声。

    公孙复鞅走上前来:“岳先生,复鞅来看看,定能救治。”孤山先生的奋死力战,令公孙复鞅早放下了前嫌。

    紫菡夫人则命人取救伤灵药来,暂缓孤山先生所中鬼蛇之毒。

    孤山先生摇了摇头:“失罪之身,岂……岂能苟活!”

    话虽简短,听在众人耳中却都是一震,孤山先生以死谢罪之心已是极为明显的了。

    童四海不忍的出声道:“孤山前辈,这又是何必?留有为之身,还要找这些鬼怪报仇呢!”众人纷纷出声附和。

    孤山先生凄然一笑:“降妖除魔之任,只能……只能托付给诸位了。鬼蛇……鬼蛇涎毒已深入我之骨髓,不过一时,我……我便是朽骨腐肉一堆了。”孤山先生一向执着于术力之分,此刻说话却显得甚是平和。

    “师桓……”孤山先生一拉俞师桓,俞师桓忙抹抹眼上泪水,趋身附耳。

    “送为师一程……愿身化为高洁气……英魂长佑不休……山。”孤山先生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俞师桓心中却是狂震,这是不休山鹤羽门门人临死前的遗言警句,孤山先生既出此语,便是自知必死了。果然,其余鹤羽门人听到这句话,都是悲痛欲绝,纷纷围了上来。

    “还不快动手?……要让为师在众人面前……成为一滩腐肉么?”孤山先生的眼窝已经深陷下去,创口不停流出腥臭的黑血。

    泪水模糊了俞师桓的视线,眼中的师尊也凝汇成一团朦胧的虚影,好半晌,俞师桓才忽然悲呼一声:“谨遵师命!”

    话音未落,俞师桓的长剑已经从孤山先生的心口穿过,剑上出的白光瞬时间将孤山先生全身包住,孤山先生不愿在鬼蛇涎毒作下变成朽骨烂肉的情状,终于在俞师桓的剑下含笑而逝。俞师桓涕泪满面,悲痛沉重的心情再也抑制不住,竟然像个孩子一般大哭起来。

    全场都黯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公孙复鞅走上一步,向孤山先生的尸身拜倒,众人亦是跪倒在地,齐齐向这位伏魔道前辈宗师送去最后一拜,只有嵇蕤和薛漾两人,将背后的长剑拔出,剑身紧贴在额头之上,垂躬身,以示默哀,众人倒也并不为怪,这是荆楚乾家悼念战死伏魔同道的标准礼仪。

    定通庄严的诵经之声响起,这是佛门的往生咒。孤山先生的尸身终于化作一团白气,袅袅浮起,尽融于这半空中徐徐的轻烟。

    地上一滩黑血,缓缓流淌,与一地花瓣交汇一处。

    池棠心里也很难过,这短短几天内与孤山先生交往的种种都涌上心头,本是玄门耆宿宗师,现在却成一缕英魂,伏魔道,真是如同人世间的江湖,或许,比江湖更为险恶艰危。

    俞师桓纵声大哭,手中的长剑微微颤抖,苑芳菲注视着他,一阵阵的揪心,她从没见过男子会哭的这样伤心。

    紫菡夫人低沉的声音劝慰着:“师桓,孤山先生已然化作伏魔英魂,先生无亏大节,我辈景仰,师桓还要节哀。”

    俞师桓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止悲声,对着半空拜了几拜,站起身来,对一边的吕师楚道:“师弟,师尊殁后,便是你来执掌鹤羽门师字门,由你向立字门许大先生通禀此事。”

    吕师楚抽泣未停,听到这话却是一愕:“师兄,我执掌师字门?那你呢?”

    “游历天下,修身炼气,苦习伏魔技艺,为师尊报仇!”俞师桓深感自己实力的不足,更是在伤心欲绝之下,生出了一股傲气。

    “杀师之仇,不共戴天。我们随师兄一起!”吕师楚和几个鹤羽门人异口同声。

    俞师桓摇摇手:“关中虻山妖孽闹的凶,我师字门不可坐视,你们还是回不休山,一旦我探知鬼族情形,届时再喊上你们一起前往,也不耽误伏魔正事。”见吕师楚还要再言,俞师桓又接道:“好了,师弟,你现在就是师字门掌门,还有这许多师弟要你一并照拂,就这么定了。”

    吕师楚一怔,却不知该说什么,俞师桓又向紫菡夫人一躬:“夫人,师桓告辞。”

    紫菡夫人从他们师兄弟的对话之中已经知晓了俞师桓的意思,也不阻止,他对自己弟子傅嬣的情意,自己亦是深知,况且今日他也随着孤山先生奋死力战鬼将,就这般让他孤身离开,心中不禁有些不忍,略一思索,有了计较:“师桓,你愿去历练,我不阻你。孤山先生之仇,亦是伏魔道之共仇,此后剿除鬼族,紫菡院自不待言。只是那些鬼将极为了得,以你现在之能,欲在短期内和他们颉颃,未免力不能逮。”

    俞师桓脸上一红,他知道紫菡夫人说的是实情,今天和冰灵鬼将一番交战,自己和覆水庄那女弟子联手兀自抵敌不住,若不是池棠前来相助,自己只怕早就在冰灵鬼将的吸魂杵下丧生了。纵使自己勤加修炼,却也很难在短短一两年内与鬼将对抗。

    紫菡夫人转头对公孙复鞅说道:“公子,可否借你一物?”

    公孙复鞅一躬身:“夫人但取无妨。”

    紫菡夫人一招手,地灵鬼将遗落在地的《降妖谱》倏的被吸入手中。

    “南疆开山子的《降妖谱》,所记种种除妖法门皆不世出之术,除妖灭鬼,本是一途,此谱便借你一阅,以一年为期,一年后你送还锦屏苑公孙公子,如何?”

    众人都是一惊,《降妖谱》数百年来一直被推许为伏魔道秘宝,多少人欲求一观而不可得,总算公孙复鞅从阒水妖魔处力战得来,哪知紫菡夫人竟又要将此谱借于俞师桓修习,纵然只以一年为期,可这一年却又能从《降妖谱》上得多少好处?

    公孙复鞅先也是一怔,随后就明白了紫菡夫人的心意,孤山先生和俞师桓今日都舍生忘死,力保众人不被鬼族所伤,现在孤山先生身死,鹤羽门师字门的众门人不过只得孤山先生真传的三成,似此,只怕师字门从此一蹶不振,紫菡夫人将《降妖谱》借出,也是存着广大师字门一脉的意思,既是向身死的孤山先生有个交代,也是向俞师桓一谢今日相救之意,更令伏魔道之力不致太过削弱。

    公孙复鞅立刻话:“这本是复鞅送予夫人为文定彩礼的,自然听凭夫人处置,复鞅绝无异议。”心里也很佩服紫菡夫人,看到这样的伏魔秘宝,犹然不失宗师风范。

    俞师桓想了一想,终于伸手接过《降妖谱》,向紫菡夫人和公孙复鞅都是一揖:“既然如此,师桓就愧领了,一年之后,原封奉还。”

    “今日鹤羽门力拒鬼族,保大家伙儿无恙,现在俞兄得紫菡夫人相赠《降妖谱》,实也是相谢之意,若有人对这《降妖谱》有觊觎之意,可别怪复鞅不讲情面。”公孙复鞅大声说道,既是解释紫菡夫人的本意,也是警告一些眼热之人,以公孙复鞅的无上修为,他若要保此谱,谁又敢生异心?

    众人哄然答应声中,俞师桓只是淡然的轻声道:“多谢公子好意,我要是连这个都保不住,还配行走在伏魔道中么?”不等公孙复鞅答话,又向紫菡夫人行了个礼,转身欲行。

    “秦嫔,送送俞师兄。”出于礼节,紫菡夫人吩咐道,秦嫔刚答应了走出,俞师桓却已经摆了摆手:“不必了。”白光一闪,早已飞身而出。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向傅嬣看上一眼。

    苑芳菲却一直注意着俞师桓,看他飞身化气而出,嘴巴张了张,终是没有喊出声来。

    孤山先生身死,公孙复鞅自然在今天不便再提求亲之事,而紫菡夫人在目送俞师桓离开后也向众人表达了谢意,余下来,自然是要安抚吕师楚等一众鹤羽门门人,还要安排孤山先生的丧事,遍告伏魔同道今日鬼族之谋,要各门派都早做提防。

    众人本是来助紫菡夫人抵御公孙复鞅的,现在看来,公孙复鞅是友非敌,而鬼族的险恶用心又令众人大感可虑,有些人便也向紫菡夫人告辞,一时间场上显得有些纷乱。

    池棠一转头,看到董瑶的神情,一脸煞白,显然还没恢复过来,心中暗呼糟糕,今日这情事,无论如何是让董瑶知晓了,这世上是真有妖魔鬼怪的,看这番模样,却又如何是好?也让她加入伏魔道?问题是,她有这份灵力修为么?

    正想跟嵇蕤薛漾商量个对策出来,公孙复鞅却走了过来,拱手一礼:“又会故人,兄台可否择地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