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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一百一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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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四章

    慕容永翻身上马,与任臻并骑眺望着不远处滚滚征尘,半晌之后,尘埃落定,人去山空,他才低声道:“皇上早已预料如此结局。”

    他虽是问句,却语气笃定,任臻亦不否认:“确从未真想与谢玄兵戎相见。得知他占了许昌南阳等地消息,姚嵩便已派遣密使四下活动,一面入川游说谯纵起兵一面入晋四下策动,令晋朝朝廷召回谢玄——谢幼度再英才天纵,一心为国,但只要他一日姓谢,司马皇族就不可能对他真地心无芥蒂。一面用他,一面防他,如何肯将这‘收复河南’大功白白让谢玄生受而更添人望?从谢玄执意孤军北上,深入敌腹开始,他便注定是场输局。”

    慕容永如何不知任臻所言皆是,但尤是语带不甘:“那就这么轻易地放这趁火打劫之徒离开?”

    任臻依旧没正眼看他,低头抚弄着赭白水滑发亮鬃毛,不紧不慢地道:“此时真要与北府军开战,可有必胜把握?既无,何不见好就收?”

    慕容永盯着任臻侧影沉默片刻,忽而摇头道:“谢玄乃大燕心腹大患,更甚垂垂老矣慕容垂,皇上方才已有机会除去此人——”

    “与谢玄并无私仇。河南战祸确是因谢玄趁虚而入,但他在其位谋其事,何错之有?何况此事归根到底,源于自家内讧纷争,方才给了旁人可乘之机。当务之急是要稳定局势,尽快拔了那些祸国殃民毒瘤!更何况——也爱他——”说到此处,任臻顿了一顿,忽然轻扬马鞭,伸举过来,以柄端抵上慕容永下颚略微抬起,他偏过头,眯着眼,目光中带着一点勾魂夺魄暧昧,轻笑道,“爱他才嘛。永王爷,您这般介意,可是因为心底暗暗地吃他醋?”

    他态度变化地太过利落,慕容永不禁有些愕然——任臻虽然在私下一贯放荡不羁、无所不为,但绝少在人前这般语带轻佻。随即他反应过来任臻方才是有意逗弄,不禁俊脸微红,撇开视线,断然道:“没有。”任臻舔了舔唇,却不收回马鞭,依旧贪婪而火热地打量着久别爱人,可笑慕容永身经百战,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却被这□裸视线逼地坐立难安,半晌之后才终告投降,隐带无奈地唤了一声:“任臻。。。”

    任臻自这话里听出了些许求饶、些许情义、些许缠绵,这才收鞭回手,拉过缰绳,调转马头,侧身之时似受用又似期待地瞟了他一眼:“这便暂时饶过。今夜,再‘详加审问’。。。”

    任臻当晚终究得偿所愿,“审讯”过程中究竟是如何旖旎风光,便是另一段公案,非外人所能知了。且说当下,远在西燕北疆“养病”拓跋珪亦终于收到了河南事变消息,当即震惊地从榻上翻身而起,急命传召叔孙普洛,将文书掷下,厉声道:“怎么回事!谁下命令叫穆崇偷袭慕容永!”他千防万防,却料不到是一贯死忠听命穆崇会出这大岔子!

    叔孙普罗一目十行地看毕,登时也给吓出了一身白毛汗——虽然都是拥护旧主拓跋珪代国人,但与温和派老臣长孙嵩不同,他一贯主张先下手为强;这次捅出篓子穆崇又是个头脑简单,断然不会如此自作主张胆大包天,拓跋珪这是怀疑自己假传军令,以即成事实逼拓跋珪起兵叛燕!他连忙伏地叩头:“将军明鉴!军令确是已如实下达,臣纵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将军阳奉阴违!”

    拓跋珪这一动不动地坐着,在摇曳不定烛光下阴鸷地盯着他,那叔孙普洛年过半百,宦海沉浮,什么事儿没经历过,却因这青年目光而一阵寒颤,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辩白道:“若臣欲从中作梗,也要周详计划,不至这般轻率就让穆崇鲁莽行事。此事另有蹊跷!”

    拓跋珪声色不动地只顾听,实则心里已是又信了几分——若他笃定是叔孙普洛别有二心,早就不声不响地除了此人,永绝后患,哪里还有这耐心听他自辩。只是穆崇为人,他是深知,对他言听计从,几乎到了愚忠地步,若说是他自发自为地出兵奇袭慕容永,却又绝无可能——究竟谁从中作梗,陷他于不义!

    他不说话,地下谋士将军们便更是无人胆敢搭腔,气氛正在凝重之际,门外忽然迭声报进:“圣旨到!”这声响如炸雷一般,震地所有人都是一怔,拓跋珪先回过神来,忙命接旨——却是任臻已平定河南战乱回师长安,急召拓跋珪入京“述职”。

    这么快?!拓跋珪心中暗道:慕容麟当世猛将,燕军自身内部又纰漏百出,前段时间还险些教那谢玄占了便宜去,怎么这么快就稳定了河南与关中一带局势?后来战报传至,方知西燕为尽快平息战事已与后燕议和,竟将当年好不容易才到手洛阳城又重新割让给了慕容垂,以换取后燕自河南撤军。这和约看着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实则却是将个烫手山芋抛给了后燕。明眼人皆知洛阳乃九州之中,帝王之都,但是数次战乱几经易手之后,宫室俱毁,连城墙都不及完整修葺,实难固守——偏安江左东晋王朝自谢玄重掌兵权后又总想着收复“东都”,北伐中原,如今洛阳在谁手中,就等于得罪了谢玄,给自己招来了一支伺机而动劲敌。更重要是,如今洛阳守将,正是他麾下最后一个得握重兵大将贺兰隽!被迫撤出洛阳之后,贺兰隽部必如丧家之犬,实力大打折扣,便只能前来投奔拓跋珪以求庇护。

    这连环退敌之策与当□谢玄自河南撤军一样,怕都是那毒谋士姚嵩运筹帷幄之果。

    由此可知,西燕宁可割地,也要尽快稳定时局,好能腾出手来“料理家务”——此乃断臂求生之策。

    这边厢叔孙普洛急道:“这当口召见将军?一望而知,此乃有去无回鸿门宴,将军万万不可轻去!”众人皆以为然,总觉得拓跋珪若然遵旨,必如汉初韩信一般,功高震主而被屈杀。帐下更有一名谋士唤司马许咸者更是□裸地道:“经此一役,燕帝对将军已不会亲信,不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骄骑军新战力乏,火速召贺兰隽将军来此,合兵一处,杀进长安去!”

    这话虽冒失大胆,却几乎道出了所有人不敢率先出口心声,一时全场静默,不少人互相示意,眼露赞同之色。唯拓跋珪只是冷冷地抬眼瞟了这位昔日北凉重臣——当年就是此人怂恿沮渠蒙逊杀兄夺权,北凉被灭国之后,他乔装逃出凉州,便投奔于拓跋珪再谋晋身之途——他知他颇具才干才会起用,却更知此人贪利忘义,出卖旧主,从不以忠诚自律,如今见他区区一言便得众人拥护,心中倒更是起疑忌恨,如何会真信他?只是表面上依旧神色如常、讳莫如深罢了。

    一众幕僚武将议了大半夜,依旧无果。拓跋珪自榻上屈膝仰坐,亦是疲惫地阖目道:“先议到这儿——都散去吧。”众人赶忙鱼贯退下,唯有叔孙普洛深知自家主子一贯乾纲独断,越是声色不露越是已有定夺,便特意留到最后欲听他示下。

    拓跋珪睁眼,见只有叔孙独自一人候在原处,眉宇间微微闪过一丝阴霾,却又语带肯定地一点头道:“满座急功近利之辈,唯还知道进退。”

    叔孙普洛察言观色,知道这当口绝非拓跋珪属意动手之时,此刻见自己果然猜中君心,便忙哈着腰进一步道:“如若大将军真要入京‘请罪’那随行诸事皆要小心打理,谨防不测——”

    拓跋珪摆了摆手便翻身而起,却不做正面回答:“要先去会一会那‘座上宾’兼‘阶下囚’。”

    拓跋军营中有一处不起眼小院,却是戒备森严,看守之人皆是他死忠私属,从前用以软禁慕容熙,如今则用来招待另一头沦落平阳猛虎。

    亲兵为拓跋珪轻推开门,房内人似早已猜到拓跋珪来意,竟未就寝,而是袖着手倚在榻旁专为候他。此刻便是勾起一抹隐带邪气笑容率先开口道:“大将军如今大权在握,今日难得贵步临贱地,真教这个俘虏感激涕零啊。”

    拓跋珪反手掩门,在他对面落座,凉声道:“不敢。差一点也窃国得成,龙登九五了——只可惜时也命也,终究只能是一条丧家之犬。”

    他这话极尽刻毒,却惹来一阵放声长笑,末了那人一挥手,吊儿郎当似地道:“大将军没听过东晋大司马恒温那一句名言?‘大丈夫纵不流芳百世,不复遗臭万年!’沮渠蒙逊棋差一招势不如人落到一败涂地,却从未后悔自己走过每一步!难道大将军心中不做此想?!”

    拓跋珪眸色一暗,冷冷地嗤笑一声:“那可知下一步,又当如何处置?”

    沮渠蒙逊故意佯作思考了一番,方才大喇喇地道:“费了那么大工夫击溃了军队,又将活捉,想必是想用为将,攻城略地、征战杀伐罢。”

    话音刚落,拓跋珪忽然拔剑出鞘,在一阵龙吟之声中,三尺青锋已瞬间削向沮渠蒙逊脖子!

    刀光在喉头处嘎然而止,拓跋珪居高临下地森然道:“败军之将,大言不惭!主对恨之入骨,重金悬赏,如今便要以这项上人头回京请赏!”

    沮渠蒙逊仰直了脖子,面上甚至还挂着那一抹痞笑,“将军当日截去路又将暗中软禁,囚而不杀,难道真不是存心要让为所用?如今沮渠蒙逊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若能助将军将功补过重获圣心,亦算死得其所。”

    拓跋珪拧了拧眉,知他已猜出任臻与他君臣离心猜忌已生,只听蒙逊又叹道:“怕只怕——今日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亦相同!”

    同一瞬间蒙逊只觉得森然剑锋一闪而过,刷地切去几案一角,拓跋珪咬牙切齿地执剑瞪着他:“活不耐烦了!皇上。。。皇上绝无可能杀!”

    沮渠蒙逊嬉皮笑脸地道:“是呀,可是他一手提拔,亲如兄弟爱——将哪。还记得当年咱们第一次在陇州相遇,就像他身边一头忠犬,鞍前马后却未必换回他一眼青睐。谁能想到五六年时间过去,当年一个寄人篱下野狼崽子居然也被抬举成了威风八面大将军!”

    拓跋珪略微粗重地喘息着,怒道:“沮渠蒙逊,以为真不会杀!”

    “会。还会以这大好头颅做请罪之礼——而后慕容冲,哦,是任臻就会原谅,解了兵权,给结门贵亲,让一辈子困在长安城中锦衣玉食——如此君臣相得,不正是毕生宏愿么?”

    拓跋珪深吸一口气,冰冷地道:“沮渠蒙逊,不必使这拙劣激将法!”

    “大将军说得对!在下如今‘激将’是因为还是个手握重兵大将军,如若不是了——谁还会再为如此费心?长安城中希望交出兵权、无为终生绝不止一个人!”沮渠蒙逊忽而正色厉声道,“一旦手无兵权,下场怕还不如!事到如今,唯有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拓跋珪,本是同类人,难道不知只要一日屈于人下,便一日得不到真正想要!”

    拓跋珪目中凶光一闪,陡然拂袖而起,竟再不发一言便转身离去。

    沮渠蒙逊倒是不以为意地目送他离去,半晌后才缓缓地一扯唇角:拓跋珪为人隐忍坚毅,又狐疑多心,如今怎么不知道自己力量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与长安分庭抗礼地步?何况如今起兵他又有几分胜算?!赢过姚子峻和慕容永将相联手么?

    众人越是异口同声赞成起兵反燕,他便越是怀疑属下结党营私,以谋己利——何况中间还夹着一个反复叛主司马许咸?他心中已有决断却又夤夜前来探他口风,无非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和司马许咸暗通声气——那个媚骨贰臣,在张掖城刚刚被围之时就乔装出逃,投奔野心勃勃不安人下拓跋珪,他恨不得生吞了这叛徒!这老东西素来为求晋身,不惜怂恿主公铤而走险,自然巴不得拓跋珪立即谋反,他好在战乱之中谋求腾达,若他再佯装与司马许咸同气连枝,赞同起兵,则以拓跋珪秉性,司马许咸区区一个幕僚必命不久矣。

    其实他们都知道,唯今之计,只有不惜一切再次取得任臻信任,才是现阶段存身立命唯一方法。只是凡是帝王,无论如何地重情重义,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威胁皇权潜在敌人——何况长安城中希望拓跋珪身败名裂又岂止一人!想到此处,蒙逊忽然转头望向窗外阴森森一弦孤月,自语道:“大战在即,内乱又起,妙极,妙极。”

    且说关中稍定之时,悻然撤退北府军已度过汉水,驻防荆州以防备盘踞西川诸侯谯氏顺江南下,以图建康。谯纵虽趁两晋内乱之际占了西川却不过意在守成,到底没有当年刘备野心与才具,小规模地与北府军打了几场遭遇战,皆不得好处,未几,即告撤军。谢玄遂率军移驻京口,登永固亭而西望,国都建康已历历在目。

    那刘裕本是京口人士,军旅生涯难得归家,他却一步也不曾离开军营——虽然与谯氏数次交战都已大胜告终,但他知道从来淡泊自诩大都督谢玄近来心情简直糟到了极点。正在此时辕门处虎步行来一员猛将,此人形如黑塔,面呈紫赤,须目惊人,正是谢玄麾下最得力一名悍将,一直负责驻守彭城鹰扬将军刘牢之了。刘裕远远一见此人立即起身,抱拳行礼,恭敬无比地道:“参见将军!”刘牢之本就是他老上司,恰是他提拔刘裕于卒武并举荐于谢玄,此刻便摆了摆手,正要大步迈进,却冷不防被刘裕拉住,悄一摇头。刘牢之哪有刘裕那许多机心,便驻足朝内探了探,转头问道:“特地来向都督问安——怎么?都督有客?”

    刘裕悄声道:“秘书丞王国宝大人方才又求见都督了,这一次带来了西府那位‘司马郎君’亲笔信——都督依旧是不为所动,不肯回京。”

    所谓“司马郎君”,乃指会稽王世子司马元显,自孝武帝驾崩,晋安帝即位,东晋政权悉数掌握在会稽王司马道子与其长子司马元显手中,父子均列三公,起居八座,开牙建府,时人并称为“东、西府”——而近一两年来司马道子日益沉迷于酒色,无心政事,年仅十八“西府”司马元显竟操纵朝廷忽然解除其父扬州刺史之职而由己任之,兼尚书令,夺权执政,手执牛耳,声势风光一时无两。谢玄镇守荆州,退敌有功,自到京口之后他便屡次派自家亲信——又与谢玄有姻亲关系王国宝亲自邀谢玄入城 “论功受赏”,可谓给足了面子,谢玄却只以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话“臣无尺寸之功,却有失地之责”,拒不回京受恩。

    刘牢之不由摇头道:“这是第二次了吧。司马元显虽年轻,却素来志气果锐、说一不二,都督纵使恼他那道撤兵命令,致使河南之地得而复失,却也不好这般公然与其作对。”

    刘裕心中谢玄负气之因怕不止为此,却也不好跟自己旧上峰再说,只得苦笑道:“只盼那位殿下肯看着幼时相伴‘半师’之份,对都督不加怪罪。否则若再如孝武帝太元年间那般,谢相病逝,相王当权,都督被迫辞官归隐,王谢子弟皆被罢黜,朝堂之上就更无们这些北府将领们立足之地了。”

    刘牢之因领彭城令,手握兵权,乃是改朝换代都不惧实权人物,满朝权贵倒多有争相结交,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司马元显都对其礼遇有加,倒并无刘裕这般树倒猢狲散感慨,心中只道:王国宝虽是谢安女婿,但因投奔司马道子父子,又素来放浪形骸、品行不端,与他家都督关系甚是一般,自己此刻入内撞见二人相谈未果,反倒尴尬,不若再等一阵。

    谁知此番王国宝似奉了死命令而来,竟在内软硬兼施、纠缠劝说了许久,刘牢之岂耐这般久候,正欲发作之时却闻得辕门之外礼乐大作,唱名不绝,未见人先闻声,端好大排场。却是兖州刺史兼中书令王恭亦入京口军营来探老友了——王恭,字孝伯,前朝孝武帝原配皇后王法慧之亲兄,太原王氏嫡子传人,自小在乌衣巷中与谢安一家比邻而居,时人所谓“王谢子弟”,正是指王恭与谢玄这般正儿八经世家之子了。

    此人中正刚直,却又自认矜贵,目下无尘,除了少数身具才名贵介豪门,寻常寒士便是才高八斗亦休想入他法眼——实权显赫如刘牢之,在他眼中亦不过一介粗豪武夫,至于名不见经传刘寄奴更是不值一哂。因此当刘牢之等主动起身向他问好之时,他也不过随意地拱了拱手,丝毫没有寒暄之意,对一旁刘裕更是视若无睹,就直接昂首而行扬长而去了。

    二刘皆是被他狂傲气地不轻,刘牢之愤恨地低声道:“老匹夫徒有虚名耳!有甚本事这般目中无人!”刘裕面上却是半点声色不露,只是叹息道:“将军二品武职,并不输他个中书令什么,他当现在还是‘王与马共天下’年代?”

    一语中,刘牢之便嗤声道:“清谈邀名无用之辈!真起战事,无权无兵能抵什么用!”

    刘裕便继续怂恿道:“将军不若此时入帅帐向都督请安——王恭最看不起不学无术、献媚邀宠王国宝,人前人后都指其为‘王门之羞’,如今正撞在当口上必定不管不顾地对其痛斥责骂;王国宝此人一贯最要面子兼小肚鸡肠,如果受辱场面被将军您看见,那对王恭不是更加恨之入骨?他这个人能先后成为司马道子与司马元显两父子驾前红人,数年以来都备受宠信,必有过人之处,岂会轻易罢休?若一再进谗构陷,引司马郎君出手料理一番,只怕那‘清望日隆’王恭王大人以后这日子可也就难过了。”

    刘牢之想了一瞬,嘿嘿一笑,指着刘裕脑袋道:“借刀杀人还兵不血刃——好个刘寄奴!当年看与人在市井与一帮子泼皮无赖赌钱那股子狠劲儿就知小子非池中之物!所以都督此番用兵河南,特特地举荐为北府参军,随同出征——须知刘牢之出身寒门,能有今时今日之位,全靠当年淝水之战赫赫战功!怎料西川谯纵偏在此时进犯荆州,朝廷只得下旨退兵放守,好不容易才得来许昌、南阳亦只得弃守,白白浪费一个北伐中原、建功立业大好机会,也无怪都督近来总是因此气恼不甘。”

    刘裕自然顺着他话头也发了几句牢骚,待人走后他才在原地吐出一口浊气来心中暗道——刘牢之军功再大,到底见识浅薄。谢玄这般人物怎会为一城一池暂时得失而挂心怄气?

    他筹划周详,所图所谋却终究成空——那个人,非敌非友,似恩似仇,彼此棋逢对手,但最后关头却还是输了一筹——谢玄这般心气儿,岂能甘愿,怎不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