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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挡不住的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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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斯男和舒楝交过手,直觉她不是个坐以待毙任人讥讽的主儿,不出所料,她再次开启穷横模式,一扫被呵斥被耻笑的颓势,气焰嚣张口条凌厉地反击,“什么叫我不早说?白纸黑字写着未婚,你作为医生,事先不应该问清楚吗?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倒怪上患者了,还有什么叫三十了都?三十怎么了,三十了没男人犯法吗?我是快三十了没错,我无性恋行不行?”

    舒楝话音甫落,门口内外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路人党不负责任的联想和玫瑰色的猜测在静默中发酵。

    一个女人,年近三十,保持单身,私生活是不是很丰富多彩,男女关系是不是很混乱复杂,诸如种种,免不了惹人遐想。但如果活了小半辈子,男人的边儿都没挨上,老处女一个,人们的想象力立马反转,年纪大了还不结婚,身边也没个相好,肯定有缘由,要么长相丑的惨绝人寰,要么性格奇葩的天怒人怨,再要么精神心理上有毛病,生理上或许有隐疾,如若不然,为啥找不到对象?当然也不排除性取向有问题。

    一句话概括,过了适婚年龄还单着,你要是好的,能剩到现在吗?

    医生也暗讽,精神病吧,出门右拐精神科不送……心里骂得痛快,脑子却清醒得很,现如今医患关系紧张,她不能给患者创造借题发挥的机会,搞不好被投诉就麻烦了。说到底是沟通不良造成的误解,论错五五开,较真的话自己也讨不到好果子,于是压着火表示重新给舒楝检查一遍。

    劳斯男一看警报解除,就走出诊室,轻轻带上门,一边留意门内的动静,一边听了满耳朵的闲话,全是不怀好意的揣测和刻薄的奚落。

    有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对着女儿训话,“看到了吗,女的年纪大了不结婚容易变态,你也别挑三拣四的,把自个耽误了,嫁不出去有你哭的时候”

    那人的闺女眼神闪躲,使劲戳她妈,“别说了,到我们了”

    就这样,走出诊室门的39号和背后说嘴的40号母女狭路相逢了。

    舒楝没打算和世俗偏见对抗,争个高低,来出勇者胜,眼下她可没这个精气神儿吵架,她只是极力克制情绪,冷淡地侧身让路。劳斯男怕她又跟炮仗似的,别人一搓火就爆,赶忙伸出胳膊给她扶。

    围观路人党们的眼神意味深长,一对异性结伴看妇产科,不是两口子就是情侣,这对的关系有点扑朔迷离,看神情,不怎么亲昵,看举动,这男的对女的还挺殷勤的,不过这女的刚才把自己的情况昭告天下了,两人是兄妹?看模样也不像啊……

    被耐人寻味的目光打量刺探,是人都不舒服,舒楝终于炸了,“看什么看,跟他没关系”

    有关系才有“意思”呢!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向劳斯男的下三路汇集。

    不得不说,劳斯男的脸皮够厚,心理素质也够强大,遭遇如此“观赏”,还能保持风度,扶着舒楝淡定离场。

    与妇产科相比,骨伤科的就诊经历堪称愉快。经验老到的医生通过触诊确认她的盆骨没事,只是轻微的肌肉拉伤,开了点舒筋活血的药,嘱咐她回家后先冷敷,24小时后热敷,多休息。

    私*处伤口小,在妇科已经做过清创消毒,又打了一针破伤风抗毒素,照医生的说法是,饮食上忌辛辣,伤口愈合的快,不需要外敷用药,舒楝虽没蛋,走路照样扯得疼,因为那处刁钻得伤在腿根上,所以取药时,她另买了一管抗痛消炎软膏。

    诸事搞定,舒楝回望人声鼎沸的门诊楼大厅感叹,“我头次知道大晚上医院的生意居然可以这么火爆,也对,伤病又不会按时按点的来”

    劳斯男解惑,“天气越热,人越多,空调吹的”

    听上去颇有道理,舒楝笑了,十分开怀,劳斯男也挑挑嘴角,一笑泯恩仇了。

    剧情发展太快,就像龙卷风。发生车祸摩擦时,舒楝在心里拼命诋毁劳斯男的人品,认为他不仅小人之心还盛气凌人。劳斯男对舒楝的观感也好不到哪儿去,认为她责任感丧失,人品也有点欠费。

    但医院之行消弭了敌意,双方对彼此都有了改观,一个觉得他也没那么差劲,人品达到了及格线以上,就是嘴毒了点。一个觉得她毕竟撞伤了还遭受群嘲尊严扫地,境况堪怜。

    劳斯男载着舒楝驱车返回车祸发生地,车内的气氛称得上和谐友好,假如两人之间并没有横亘着昂贵的维修费的话,舒楝简直想不吝赞美地夸夸劳斯男乐于助人的高风亮节,可是考虑到赔偿的数额,握手言和还尚早。

    谢天谢地,那位好心的交警帮舒楝把车拖到了停车场,由于车祸的肇事者和苦主双双撤离现场奔赴医院,省了现场调解和事故调查鉴定的程序,为了避免停在交通主干道的车被车管所拖走,交警顺手帮舒楝的车挪了挪地方,车钥匙放在舒楝指定的协议酒店前台。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感谢党感谢人民公仆,从劳斯男车上下来的舒楝心情明亮了几分,这凄惨糟糕的一天总算发生了点好事,每一朵乌云都镶有金边,万事乐观以对,说不定就有转机。

    夏季的夜生活可以持续到凌晨以后,在公寓停电拉开倒霉的序幕之前,舒楝是这么计划的,洗个香喷喷的澡,穿上漂亮裙子,听一场舒缓情绪的古典乐,再亲手烹饪美食佐以美酒吃顿烛光晚餐,度过美好的夜晚。然而一切都搞砸了,她受了伤,背了债,还饥肠辘辘。

    两人向各自的保险公司报案,那边火速来了人查勘定损,舒楝对定损单上的理赔金额没有异议,劳斯男手上的定损单却让她很揪心,劳斯莱斯幻影,还是定制的,尤其亲身体验,看过手工镶嵌的内饰,舒楝无比确定,劳斯男车的维修费报价一定会超过自己保险公司能够理赔的额度上限,剩下的要由她自掏腰包。

    点背不能赖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得想辙儿把损失降低。

    撞了豪车,不倾家荡产也得脱层皮,说什么也要顽抗到底,当然这种迫切的意愿不能明说,要讲策略。

    舒楝调整面部表情,尽量让笑容热情洋溢一些,真心实意地邀请劳斯男共赴晚餐,表达对他诚挚的谢意,并借此挽回一点印象分,同时盼着劳斯男人品爆发,看在她诚意满满的份上,选择维修费报价低的店修车。

    不管这招灵不灵,劳斯男接不接受邀请,饭一定是要吃的,而且要不忌口的大吃一顿,对了,还有酒,跳闸停电时调的鸡尾酒才抿了一小口,路上买的酒又洒的一滴不剩,等下她说什么也要喝个烂醉,麻痹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释放压力,好好睡一觉。至于医嘱什么的,明天再执行吧。

    舒楝七想八想的还未回神,劳斯男趁机应下,不带犹豫的,“行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晚饭都耽搁了”

    “那成,你挑地儿吧,我请客”

    “随便吃点吧”

    美食一条街,从私房菜到中西高级料理一应俱全,劳斯男最好选个物美价廉的地儿,有个上了美食节目的家常菜馆,人气特别高,菜也挺好吃,舒楝正打算向劳斯男推荐,可这哥们真不是随便人,抬脚就往御林公馆的方向走。

    舒楝心里暗暗叫苦,这家餐厅价格不菲,人均消费1500元起价,集团招待晚宴上,她来过一次,换平时,这种烧钱的地儿,绝对绕路走,烧包了才会来挨宰,今儿绕不过恐怕要大出血了。

    进了餐厅,舒楝请劳斯男入主座,神态别提多恭敬了,劳斯男也不客气,拿着菜单一副东道主的架势,“这边儿中西合璧,哪国的菜都能吃到,京味做的还算正宗,咱们点几道菜尝尝——”

    舒楝适时插上一句,“贵的未必好吃前提是合您口味”,哥们,都暗示到这份儿上了,点菜时手下留情!

    劳斯男瞟了一眼舒楝,“放心,我点的都好吃”,接着转身招呼服务员点菜,“来条焌油苏眉,京味龙虾,葱烧海参,鲍鱼要原汁的,上盘素菜,翡翠豆腐吧,汤喝什么,鸭包鱼翅还是青榄炖螺头?”

    舒楝咽咽口水,穷大方,“您看着办”,不然呢,什么贵他点什么,还差碗儿汤么,跟维修费比,实在小巫见大巫。

    “来瓶红酒吧再……”

    服务员双手递上黑色烫金的酒单,劳斯男翻开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以商量的口吻说:“皇家鹰鸣赤霞珠怎么样?白葡萄酒喝吗?康帝酒庄的蒙塔榭干白配龙虾不错”

    顾不上礼貌,舒楝从劳斯男手中夺过酒单,飞速溜了几眼,倒抽一口凉气,那两瓶酒别说特殊年份的贵得丧心病狂,就是普通年份的她也喝不起,心想既然你问我,那就我做主了。

    舒楝合上酒单还给服务员,“一瓶almaviva,08年份的,谢谢”,这瓶酒也不便宜,千把块钱,唉,这是招谁惹谁了,全当破财免灾吧。

    劳斯男似笑非笑,“智利新世界的葡萄酒有的还不错”

    舒楝干笑,“偶尔换换口味,说不定有惊喜”

    等着上菜的空当儿,不能干坐着大眼对小眼,舒楝主动活跃气氛,“还没请教您贵姓大名呢”

    “免贵姓高,日文旻,高旻”

    “《尔雅》释天篇说,秋为旻天,您出生在秋天?”

    “我出生那天秋高气爽”

    “赶上好天气了”

    两人谈笑间,菜上齐了,美食不可辜负,就冲迅速瘪下去的钱包也得甩开腮帮子尽情吃个够本。

    葡萄酒口感极佳,果香浓郁,劳斯男点的菜味道着实不错,美酒佳肴,这一餐主客吃得皆大欢喜。

    划卡结了账,欢快的心情顿时电闪雷鸣,舒楝看着账单心痛得无以言表,这一顿饭足足花去了六千大洋,但愿钱花得值,千万不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戏要做足,就差最后一哆嗦了,舒楝强打精神,佯装招待不周,好话说尽,巴望着劳斯男吃人嘴软,索赔时放她一马。

    “我的助手过来开车,送你一程?”

    “谢了”,舒楝苦笑,“有家难回,待会儿我到隔壁酒店开间房凑合一宿”

    劳斯男挑眉,意思很明确,愿闻其详。舒楝特无奈地把断电引发的连环厄运讲给他听,末了唉声叹气地总结:“人要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再加上相亲被骗,称得上霉运三部曲了。

    怕影响胃口,吃饭时两人十分默契地避谈车祸和赔钱的话题,眼看要拜拜了,舒楝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手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您车修好后,维修清单和发*票寄到名片上的地址,我会赔偿您的损失”

    高旻接过名片不置可否,将舒楝的忐忑不安收入眼中,忍着笑上了车。

    助手瞄了眼倒视镜微微纳罕,撞车撞得满面春风也算奇景了,摸不清老板怎么想的,他直截了当地请示,“理赔的后续问题需要我和刚才那位协商吗?”

    “不必”,高旻坏笑,“她都花钱买教训了,搓的那一顿挺贵,还是走我自己的保险吧”

    助手暗暗点头,御林公馆,城中有名的高档消费场所,看来肇事者割肉止损,挺能屈能伸的。

    等车走没影儿了,舒楝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拖着沉重的双腿朝酒店走去,只盼这倒霉催的一天赶紧过去。

    不曾想,倒霉赶着趟来,衰运也紧随其后。

    第二天舒楝惊闻她策划的新杂志和配套的线上交易平台被打包卖了出去,而她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