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杨柳村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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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志先说：“阿妩是村长柳大树的女儿，大树什么都听她的，村里有什么事她都知道，她管着敬神、祭神，人人都怕她。”
王莲花强调道：“她真的什么都知道，任何事都瞒不了她。”
许盛师张了张嘴，道：“我记得的也是这些。”
顾缈兮道：“她家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找她！”
杨大志苦笑道：“白天我们没骗你，她真的去敬潭神了。
顾缈兮问道：“真有潭神？在哪儿？”她不怕晚上行动，反正现在视力很好，看得清清楚楚。
杨大志拍了两下额头：“我应该知道，可就是想不起来。”
王莲花和许盛师也是如此。
顾缈兮只好用最后一个办法：问鬼。杨大志和王莲花得知她能见鬼，神色间敬畏更甚。顾念之则暗自奇怪，他明明应该觉得荒谬，为什么心里那么平静？许盛师也有理所应当之感。
通过很长时间的观察，顾缈兮发现鬼通常不进人家，除非是这家的人死后变的，最喜欢在大街上漫无目标地游荡。而且杨大志家很小，所以她没在这里看到鬼很正常。
打开院门顿时惊了一惊。来来往往的全是，几乎把狭窄的乡间小道塞满了，亏得没有体积，否则非“撞车”不可。自华云大厦那次后，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鬼。
挡在一个年轻女鬼面前，直视她的双目，这么近的距离她应该发现顾缈兮能看到她了，这种情况下通常会有所反应，此鬼却一脸麻木目光呆滞，直直冲着她走来，一撞上就消失了。连试几个都是如此。
顾缈兮不得不放弃。心里更增忧虑，大部分鬼其实表情非常丰富，有强烈的情绪波动，杨柳村的太不正常了。观此情形，这些人变成鬼都没得到解脱，那她真不能就这样把顾念之和许盛师带回家了。人家这么大的“质”的改变都没用，几千里距离算得了什么。
那个人还说是“雕虫小技”！
杨大志等人躲在门背后看着她一举一动，见她回来忙把门打开，又是恐惧又是兴奋，小声道：“怎么样？”
顾缈兮摇摇头：“死了都无法摆脱。”
三人脸色都变了，顾念之披衣出来，皱眉道：“大晚上的怎么都不睡觉？爸爸妈妈，杨培一向三不着两的，别管他！小豆，你是睡够了，哥忙一天了累得要死，行行好，别折腾了！”
他这么一说许盛师更惶恐，拉着顾缈兮道：“妹妹，你说咱们是好朋友，你可一定要把我带出这个鬼地方！要不咱现在就走吧？”
杨大志和王莲花也是马上就走的意思，顾缈兮打破他们的希望：“我猜就算出了村，你们睡一觉又成杨柳村的人了，还是会回来。”顿了一顿，道：“放心，我一定让你们变成真正的你们，带你们回家。”
三人齐声道：“真的？”
顾缈兮道：“真的！”
许盛师热泪盈眶，跑去和顾念之挤一床，他可不敢回那个所谓的“家”，打定主意缠上顾缈兮。杨大志和王莲花也是千恩万谢，当晚分房而睡，一说破，两人就觉得真不是一路人。
除顾念之外，其他三人都不想睡，可白天干了一天农活，实在熬不住，掰着眼皮还是睡着了。
顾缈兮在房间坐了一会儿，估摸着他们睡着了，一个人出了门，慢悠悠的从村头走到村尾。倒也不孤单，男女老少鬼有的是。村子不大，没有规则的分布着五十五间房屋，以及一些小小的牲畜圈。没有狗叫声。明明昨晚他们来时有几条狗叫得像见了鬼，现在满村都是鬼，它们反而不叫了。不会连狗都被施幻术了吧？
除此之外没有太特别的状况。月光明亮，村子正常，附近的山岳也沉寂无声。没有奇怪的味道，没有奇怪的气息。
走回杨家时她忽然想到，如果只有五十五家人，按正常的死亡率和出生率计，不应该有这么多鬼啊！这些鬼中并没有穿古装的，最老式的衣服是碎花灯草绒套装，八十年代的式样。多出来的这些是从哪儿来的？总不会是别的村过来串门的。
最大的可能是像她这样外地来的。他们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陷在不是自己的人生里，从此再也没能离开，变成鬼也回不了家。顾缈兮胸口忽然哽了一下。
她的父母在南京出了车祸，当场死亡。也是在南京火化的，虽然送回了老家，但灵魂有没有跟回去？能见鬼之前顾缈兮不会想这个问题，之后常想。过年时在提娃寨她很想问老祖宗有没有见过父母的灵魂，却没问出口。她害怕听到答案。
他们一定觉得她是个冷血的女儿，在父母的葬礼上都没哭。他们一定对她很失望。她以为自己不在意，实际想来却纠心。
顾缈兮深吸口气，做了个决定。她要让这些冤魂回家。
第二天醒来，杨大志和王莲花和好如初，许盛师只认得他是杨培，没吃饭就回“家”了。顾念之更不用说，自认是杨增。顾缈兮没跟他们多搭话，反正说再多睡一觉就被格式化了，别白费力气。
飞扬又来杨家，这次带了块腊肉。偷偷摸摸塞给顾缈兮一张纸，打开是副素描，长发齐腰，面容端肃，嘴角微微抿着，不嗔不怒，极其传神。没有多年功底，绝对画不出这样的画。他那一双手虽然因为下地变得粗大，却洗得干干净净，指甲缝里一点污垢都看不到，这也算是某种本能吧。可怜的孩子！
对他的来历顾缈兮心里有数了，问道：“你以前没给小豆画过？”
飞扬虽然诧异她以名字自称，还是很高兴她终于给了自己好脸色，笑道：“没画过。”
“为什么？你不是画得很好吗？”顾缈兮道。
飞扬想了想，疑惑道：“不知道。”
顾缈兮不再问了，收好画，和王莲花说了一声就出了门。在门外还能听到顾念之叫她不要乱跑，一会儿还要一起去种玉米，杨大志则说她一个女孩子哪有力气下地，让她随便玩，晚上记得回来吃晚饭就好。王莲花也是一样的意思。
还真是溺爱女儿的父母。
飞扬忙追出去：“小豆，你要去哪里？”
顾缈兮道：“去阿妩家，你带我去吧。”她只有阿妩这一条线索，得抓牢。飞扬来得正好，免得她问别人又被认为是失心疯。
在帮老丈人家种玉米和陪未婚妻之间，飞扬稍一犹豫选择了后者。兴高采烈地道：“好啊！”离杨家远了就委屈地道：“小豆，我们那么久没见了，你都不理我，我天天都记着你。。。。。。”
很是苦诉了一番相思，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要不怎么说搞艺术的风流多情呢，人家这脸皮就不同寻常。当然，顾缈兮也不同寻常，在村民们打趣的目光中镇定自若，听若未闻。
阳光下整个村落尽收眼底，小路旁杂草丛生，处处萧条残破。来往行人没一个穿件好衣服，钮扣掉了的也不知道钉，就那样随便敞着衣襟。总体给人一种很穷又没认真生活的感觉，与之格格不入的是每个人都很开心，如果这时有人给他们测幸福值的话，肯定都能得满分。
所有人都认识她，这表示幻术不只是针对杨家和她接触过的几个人，而是笼罩了整个村子。这与她昨晚的想法相符合。
遇上了四、五起人之后，她又有了新的发现。一般农村里都是老人和儿童留守，青壮力出去打工，杨柳村里却全是壮劳力。更诡异的是，进村至今她没见过一个老人，最老的也就四十多岁。
老人们去了哪里？
到了村长柳大树家，顾缈兮又吃了一惊。她在心里是把阿妩当敌方BOSS看的，那家里也该有BOSS应有的排场，谁知柳家更穷，比杨大志家还不如。而柳大树夫妻完全没有杨柳村当权者的意气风发，垂头丧气满脸愁苦，就像欠了五百万高利贷，生无可恋的模样。
什么叫被生活压弯了腰？这就是活生生的写照。
柳大树漠然道：“阿妩去敬神了，后天才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他妻子低着头一心一意的捡簸箕里的豆子，枯瘦的手腕上带着串贝壳手链，完全没有招呼他们的意思。这与整个村子的热情好客截然不同，哪怕那热情好客是建立在幻术上的。
顾缈兮淡淡道：“我现在就要见阿妩。”
柳大树耷拉着眼皮以一种梦游般的语气道：“等着，时候到了她就会来找你。”
顾缈兮道：“我不想等，带我去见她。”
柳大树掀起眼皮看了看她，露出个讥讽的笑容：“阿妩去敬潭神，潭神在哪里只有她知道，谁也找不到。”
顾缈兮四周看了看，提起墙角边的石磨抡了抡，身后飞扬早惊呆了。她把石磨丢到柳大树面前，冷声道：“现在能找到了吗？”
柳大树嘎嘎大笑，半点儿没被恐吓到：“你杀我我也找不到啊！”
他妻子依然在捡豆子。
顾缈兮感到很棘手。她可没学过刑讯逼供，最拿手的是武力威慑，可是柳家夫妻不怕。她总不能真把这两个人给杀了，杀妖杀鬼她无顾忌，杀人不行。好歹大学毕业，她不是法盲。
飞扬醒过神来，一边道歉一边拉着她赶紧出了院子，小声埋怨：“你怎么敢在阿妩家闹！柳叔柳婶人好，阿妩却是惹不得的！”
顾缈兮可不想跟他解释，直接道：“村子附近哪儿有水源？带我去！”既然是潭神，也就与水有关，她不信查不出端倪。
飞扬奇道：“不过出去了一两年，你怎么连这个也忘了。”
话虽如此，还是带她围着村子转了一圈，后山的小溪、村头的鱼塘、村子中央的水井、山脚的瀑布。。。。。。一处不落，一无所获。顾缈兮很沮丧，莫非我真的很笨？
回家时太阳都要落山了，出去干活的三人也回来了。王莲花做饭，杨大志编竹筐，她那倒霉老哥躺在院里的长凳上，累得眼都睁不开了，长年不做重活的人突然来上这么一天，还真受不了。
顾缈兮可不心疼。走过去踢了两脚，没踢起来，认命的给他捶肩。眼角挡过院墙上的贝壳。。。。。。贝壳？柳大志的妻子也戴着一串，当时会注意到是因为她头发蓬乱手脸肮脏，明显是不注意个人形象的，那少女风情的手链与其并不搭配。
而今日在水源边转悠多时，她没看见一片贝壳！这其中又有什么古怪？她取下来每一片都翻过来覆过去的看，深感挫败。
这就是普普通通的贝壳！大而洁白，多见于深海。
飞扬的目光一直跟着她转，见她看贝壳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呀，家家都有。”
家家都有？！
顾缈兮急问：“哪儿来的？”贝壳，潭神。她隐约看到了某条线。
飞扬被问住了：“。。。。。。不知道，一直就在。”
关键时刻就不知道，要你何用！顾缈兮瞪他一眼，拿着贝壳不抱希望的去问王莲花和杨大志。
王莲花也答不知道，她甚至想不起来贝壳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墙上的。杨大志给了顾缈兮惊喜：“这个，我好像在西怀山见过。”
山上有贝壳，说明那里有大家不知道的水源，或者说水潭！所谓的潭神十之八九就是在哪儿！虽然高山上的水潭里有深海贝类不合常理，但这杨柳村又有哪里合常理了！顾缈兮当即就要去。
被几人死死拖住。王莲花急得脸色都变了：“大晚上的上什么山，山里有黑瞎子，明天让你爸你哥陪你去！”
顾缈兮看看天色，也就从善如流了。她倒不是害怕黑瞎子，自会了琚山谕，她有信心一拳打倒一只熊。
只是昨晚到现在都没睡，她想做梦了。希望那个人已经消气。
杨大志先说：“阿妩是村长柳大树的女儿，大树什么都听她的，村里有什么事她都知道，她管着敬神、祭神，人人都怕她。”
王莲花强调道：“她真的什么都知道，任何事都瞒不了她。”
许盛师张了张嘴，道：“我记得的也是这些。”
顾缈兮道：“她家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找她！”
杨大志苦笑道：“白天我们没骗你，她真的去敬潭神了。
顾缈兮问道：“真有潭神？在哪儿？”她不怕晚上行动，反正现在视力很好，看得清清楚楚。
杨大志拍了两下额头：“我应该知道，可就是想不起来。”
王莲花和许盛师也是如此。
顾缈兮只好用最后一个办法：问鬼。杨大志和王莲花得知她能见鬼，神色间敬畏更甚。顾念之则暗自奇怪，他明明应该觉得荒谬，为什么心里那么平静？许盛师也有理所应当之感。
通过很长时间的观察，顾缈兮发现鬼通常不进人家，除非是这家的人死后变的，最喜欢在大街上漫无目标地游荡。而且杨大志家很小，所以她没在这里看到鬼很正常。
打开院门顿时惊了一惊。来来往往的全是，几乎把狭窄的乡间小道塞满了，亏得没有体积，否则非“撞车”不可。自华云大厦那次后，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鬼。
挡在一个年轻女鬼面前，直视她的双目，这么近的距离她应该发现顾缈兮能看到她了，这种情况下通常会有所反应，此鬼却一脸麻木目光呆滞，直直冲着她走来，一撞上就消失了。连试几个都是如此。
顾缈兮不得不放弃。心里更增忧虑，大部分鬼其实表情非常丰富，有强烈的情绪波动，杨柳村的太不正常了。观此情形，这些人变成鬼都没得到解脱，那她真不能就这样把顾念之和许盛师带回家了。人家这么大的“质”的改变都没用，几千里距离算得了什么。
那个人还说是“雕虫小技”！
杨大志等人躲在门背后看着她一举一动，见她回来忙把门打开，又是恐惧又是兴奋，小声道：“怎么样？”
顾缈兮摇摇头：“死了都无法摆脱。”
三人脸色都变了，顾念之披衣出来，皱眉道：“大晚上的怎么都不睡觉？爸爸妈妈，杨培一向三不着两的，别管他！小豆，你是睡够了，哥忙一天了累得要死，行行好，别折腾了！”
他这么一说许盛师更惶恐，拉着顾缈兮道：“妹妹，你说咱们是好朋友，你可一定要把我带出这个鬼地方！要不咱现在就走吧？”
杨大志和王莲花也是马上就走的意思，顾缈兮打破他们的希望：“我猜就算出了村，你们睡一觉又成杨柳村的人了，还是会回来。”顿了一顿，道：“放心，我一定让你们变成真正的你们，带你们回家。”
三人齐声道：“真的？”
顾缈兮道：“真的！”
许盛师热泪盈眶，跑去和顾念之挤一床，他可不敢回那个所谓的“家”，打定主意缠上顾缈兮。杨大志和王莲花也是千恩万谢，当晚分房而睡，一说破，两人就觉得真不是一路人。
除顾念之外，其他三人都不想睡，可白天干了一天农活，实在熬不住，掰着眼皮还是睡着了。
顾缈兮在房间坐了一会儿，估摸着他们睡着了，一个人出了门，慢悠悠的从村头走到村尾。倒也不孤单，男女老少鬼有的是。村子不大，没有规则的分布着五十五间房屋，以及一些小小的牲畜圈。没有狗叫声。明明昨晚他们来时有几条狗叫得像见了鬼，现在满村都是鬼，它们反而不叫了。不会连狗都被施幻术了吧？
除此之外没有太特别的状况。月光明亮，村子正常，附近的山岳也沉寂无声。没有奇怪的味道，没有奇怪的气息。
走回杨家时她忽然想到，如果只有五十五家人，按正常的死亡率和出生率计，不应该有这么多鬼啊！这些鬼中并没有穿古装的，最老式的衣服是碎花灯草绒套装，八十年代的式样。多出来的这些是从哪儿来的？总不会是别的村过来串门的。
最大的可能是像她这样外地来的。他们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陷在不是自己的人生里，从此再也没能离开，变成鬼也回不了家。顾缈兮胸口忽然哽了一下。
她的父母在南京出了车祸，当场死亡。也是在南京火化的，虽然送回了老家，但灵魂有没有跟回去？能见鬼之前顾缈兮不会想这个问题，之后常想。过年时在提娃寨她很想问老祖宗有没有见过父母的灵魂，却没问出口。她害怕听到答案。
他们一定觉得她是个冷血的女儿，在父母的葬礼上都没哭。他们一定对她很失望。她以为自己不在意，实际想来却纠心。
顾缈兮深吸口气，做了个决定。她要让这些冤魂回家。
第二天醒来，杨大志和王莲花和好如初，许盛师只认得他是杨培，没吃饭就回“家”了。顾念之更不用说，自认是杨增。顾缈兮没跟他们多搭话，反正说再多睡一觉就被格式化了，别白费力气。
飞扬又来杨家，这次带了块腊肉。偷偷摸摸塞给顾缈兮一张纸，打开是副素描，长发齐腰，面容端肃，嘴角微微抿着，不嗔不怒，极其传神。没有多年功底，绝对画不出这样的画。他那一双手虽然因为下地变得粗大，却洗得干干净净，指甲缝里一点污垢都看不到，这也算是某种本能吧。可怜的孩子！
对他的来历顾缈兮心里有数了，问道：“你以前没给小豆画过？”
飞扬虽然诧异她以名字自称，还是很高兴她终于给了自己好脸色，笑道：“没画过。”
“为什么？你不是画得很好吗？”顾缈兮道。
飞扬想了想，疑惑道：“不知道。”
顾缈兮不再问了，收好画，和王莲花说了一声就出了门。在门外还能听到顾念之叫她不要乱跑，一会儿还要一起去种玉米，杨大志则说她一个女孩子哪有力气下地，让她随便玩，晚上记得回来吃晚饭就好。王莲花也是一样的意思。
还真是溺爱女儿的父母。
飞扬忙追出去：“小豆，你要去哪里？”
顾缈兮道：“去阿妩家，你带我去吧。”她只有阿妩这一条线索，得抓牢。飞扬来得正好，免得她问别人又被认为是失心疯。
在帮老丈人家种玉米和陪未婚妻之间，飞扬稍一犹豫选择了后者。兴高采烈地道：“好啊！”离杨家远了就委屈地道：“小豆，我们那么久没见了，你都不理我，我天天都记着你。。。。。。”
很是苦诉了一番相思，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要不怎么说搞艺术的风流多情呢，人家这脸皮就不同寻常。当然，顾缈兮也不同寻常，在村民们打趣的目光中镇定自若，听若未闻。
阳光下整个村落尽收眼底，小路旁杂草丛生，处处萧条残破。来往行人没一个穿件好衣服，钮扣掉了的也不知道钉，就那样随便敞着衣襟。总体给人一种很穷又没认真生活的感觉，与之格格不入的是每个人都很开心，如果这时有人给他们测幸福值的话，肯定都能得满分。
所有人都认识她，这表示幻术不只是针对杨家和她接触过的几个人，而是笼罩了整个村子。这与她昨晚的想法相符合。
遇上了四、五起人之后，她又有了新的发现。一般农村里都是老人和儿童留守，青壮力出去打工，杨柳村里却全是壮劳力。更诡异的是，进村至今她没见过一个老人，最老的也就四十多岁。
老人们去了哪里？
到了村长柳大树家，顾缈兮又吃了一惊。她在心里是把阿妩当敌方BOSS看的，那家里也该有BOSS应有的排场，谁知柳家更穷，比杨大志家还不如。而柳大树夫妻完全没有杨柳村当权者的意气风发，垂头丧气满脸愁苦，就像欠了五百万高利贷，生无可恋的模样。
什么叫被生活压弯了腰？这就是活生生的写照。
柳大树漠然道：“阿妩去敬神了，后天才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他妻子低着头一心一意的捡簸箕里的豆子，枯瘦的手腕上带着串贝壳手链，完全没有招呼他们的意思。这与整个村子的热情好客截然不同，哪怕那热情好客是建立在幻术上的。
顾缈兮淡淡道：“我现在就要见阿妩。”
柳大树耷拉着眼皮以一种梦游般的语气道：“等着，时候到了她就会来找你。”
顾缈兮道：“我不想等，带我去见她。”
柳大树掀起眼皮看了看她，露出个讥讽的笑容：“阿妩去敬潭神，潭神在哪里只有她知道，谁也找不到。”
顾缈兮四周看了看，提起墙角边的石磨抡了抡，身后飞扬早惊呆了。她把石磨丢到柳大树面前，冷声道：“现在能找到了吗？”
柳大树嘎嘎大笑，半点儿没被恐吓到：“你杀我我也找不到啊！”
他妻子依然在捡豆子。
顾缈兮感到很棘手。她可没学过刑讯逼供，最拿手的是武力威慑，可是柳家夫妻不怕。她总不能真把这两个人给杀了，杀妖杀鬼她无顾忌，杀人不行。好歹大学毕业，她不是法盲。
飞扬醒过神来，一边道歉一边拉着她赶紧出了院子，小声埋怨：“你怎么敢在阿妩家闹！柳叔柳婶人好，阿妩却是惹不得的！”
顾缈兮可不想跟他解释，直接道：“村子附近哪儿有水源？带我去！”既然是潭神，也就与水有关，她不信查不出端倪。
飞扬奇道：“不过出去了一两年，你怎么连这个也忘了。”
话虽如此，还是带她围着村子转了一圈，后山的小溪、村头的鱼塘、村子中央的水井、山脚的瀑布。。。。。。一处不落，一无所获。顾缈兮很沮丧，莫非我真的很笨？
回家时太阳都要落山了，出去干活的三人也回来了。王莲花做饭，杨大志编竹筐，她那倒霉老哥躺在院里的长凳上，累得眼都睁不开了，长年不做重活的人突然来上这么一天，还真受不了。
顾缈兮可不心疼。走过去踢了两脚，没踢起来，认命的给他捶肩。眼角挡过院墙上的贝壳。。。。。。贝壳？柳大志的妻子也戴着一串，当时会注意到是因为她头发蓬乱手脸肮脏，明显是不注意个人形象的，那少女风情的手链与其并不搭配。
而今日在水源边转悠多时，她没看见一片贝壳！这其中又有什么古怪？她取下来每一片都翻过来覆过去的看，深感挫败。
这就是普普通通的贝壳！大而洁白，多见于深海。
飞扬的目光一直跟着她转，见她看贝壳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呀，家家都有。”
家家都有？！
顾缈兮急问：“哪儿来的？”贝壳，潭神。她隐约看到了某条线。
飞扬被问住了：“。。。。。。不知道，一直就在。”
关键时刻就不知道，要你何用！顾缈兮瞪他一眼，拿着贝壳不抱希望的去问王莲花和杨大志。
王莲花也答不知道，她甚至想不起来贝壳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墙上的。杨大志给了顾缈兮惊喜：“这个，我好像在西怀山见过。”
山上有贝壳，说明那里有大家不知道的水源，或者说水潭！所谓的潭神十之八九就是在哪儿！虽然高山上的水潭里有深海贝类不合常理，但这杨柳村又有哪里合常理了！顾缈兮当即就要去。
被几人死死拖住。王莲花急得脸色都变了：“大晚上的上什么山，山里有黑瞎子，明天让你爸你哥陪你去！”
顾缈兮看看天色，也就从善如流了。她倒不是害怕黑瞎子，自会了琚山谕，她有信心一拳打倒一只熊。
只是昨晚到现在都没睡，她想做梦了。希望那个人已经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