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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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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寅时刚过,正是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这一夜,亦是酆都城最黑暗的一夜。

    凶灵肆虐过的人间,到处是残垣败蜕,满目疮痍,耳中循环往复着悲怮的哭声和火焰的毕毕剥剥。中元节很快就要结束了,天就要亮了,但属于人间的万古长夜,才刚刚开始。

    他们在四野狼藉的战场上找到了许之南。

    解彼安不知道自己在拆穿了许之南的真面目后,发生了什么,这个人有着苍羽门掌门的外壳,和纯阳教掌门的内里,这两派的修士们当如何自处,而那些倒戈苍羽门的人又将怎样抉择,毕竟他们天天挂在嘴边的道心已经一文不值,在修仙界风雨飘摇、甚至整个人间都危若累卵的时刻,他们本能地倒向更强的一方,似乎也无可厚非。

    而此时放眼望去,战场上非死即伤,许之南同样形容狼狈,冰凌灰色的修士服上处处染血,用冰雪珏召唤出来的雪鸮守护在他身旁,像是他仅剩的依仗。

    花想容带着大批苍羽门的修士与其对峙,亦有少部分修士选择追随“祁梦笙”,哪怕只是外壳。

    而无量派的人所剩无几,只有宋春归还苦苦支撑,保护着奄奄一息的李不语。

    兰吹寒则已不知所踪。

    范无慑的出现,令所有人都不觉屏住了呼吸。

    范无慑将解彼安轻放在一棵树下,解彼安摇头四顾,想要找到兰吹寒而不得,眼神愈发焦急。

    “不用看了,他被江取怜带去冥府了。”范无慑冰冷地说。

    解彼安一僵:“你说什么,他……带去冥府是什么意思,他还活着吗?”

    范无慑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他还活着吗!”解彼安拔高了音量,立刻引来胸室的震颤和疼痛。

    “死了。”范无慑不耐道。

    “……我不信。”

    范无慑不再理会他,目光投向了许之南。他拿出了公输矩和程衍之的肉身:“把金箧玉策交给我。”

    许之南的目光极尽贪婪地盯着那小小的冰棺,他慢慢抹掉嘴角渗出的血,用苍白的不像话的声音说道:“先把他交给我。”

    “好啊。”范无慑迈开长腿,一步步走向了许之南。

    “等等!”当范无慑带着一身黑死气逼近,许之南突然感到心惊肉跳,危险的气息无端袭上他的肌理和神经,他反问道,“尊上真的要给我?”

    “是你要与我交换。”

    “我是想与尊上交换,可是,尊上如今已经拿回了天机符,重回前世力量的巅峰,我如今伤势严重,你要从我这里取一样东西,倒费不了什么功夫。”

    范无慑眯起眼眸:“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人老了,但还没糊涂。”许之南抖了抖手中玉策,冷道,“尊上切莫硬来,我可以撕了人皇的那一页。”

    “看来你是真活腻歪了。”范无慑戾气暴涨,眸中杀气沸腾。

    许之南翻开玉策,枯枝般的手指捻起其中一页:“就这薄薄一页,顷刻间就会在我手中化作齑粉,我劝尊上三思后而行。”

    范无慑寒声道:“你敢威胁我。”

    “先把东西交给我!”许之南双目充血,身体不停地颤抖,似乎在拼命克制着什么。

    “不能给他,程衍之的身体……”解彼安挣扎着要爬起来。

    范无慑勾唇一笑,突然挥手,将冰棺扔向了许之南。

    许之南一惊,正待隔空探物,那冰棺却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随着抛扔的弧线一步步放大、再放大,最后恢复成了原本的大小,砸向了许之南。

    许之南抬手释放灵力,冰棺悬浮于半空中,冰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薄下去。

    范无慑的身体箭一般射向许之南。

    雪鸮嗥叫着挥动翅膀,拦向范无慑。范无慑一记狠戾的剑气,将那远古异兽暂且逼退,他从雪鸮的翅膀下钻了过去,直袭向许之南。

    此时冰棺已经融化了一半,许之南袖袍一挥,将冰棺藏到后方,他抓着玉策飞身而起,躲避范无慑犀利的剑招,。

    “把金箧玉策给我!”范无慑低吼道。

    “放我一条生路,否则……”

    “你没有资格与我讨价还价,但你可以选择给自己留具全尸。”他不可能放过一个害过他大哥的人。

    许之南被逼急了,突然摊开手中玉策,“嘶啦”一声,一张轻飘飘的纸,就那样被他撕了下来。

    范无慑目眦欲裂:“你敢!”

    许之南狰狞地一笑,灵力流转,附着于纸面,金箧玉策中属于解彼安,又或说宗子珩的那一页,飘然飞向虚空,纸面金芒大作,漆黑的天空中突然流光溢彩,就像在夜幕上撕开了一个时空的罅隙,数不清的文字和画面如暴雨般倾盆而下,洋洋洒洒于天地间,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晰地目睹了每一片记忆的陨落。

    解彼安看着属于自己前世的记忆就那样赤裸裸地铺洒在所有人面前,如雷贯体,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所有人都僵住了,沉默,令人窒息地沉默。

    须臾之间,他们通过一张薄薄的附有神力的纸,窥见了一个人的一生。

    从他的第一声啼哭,到他亲口叫出“娘亲”,他三岁开始修行,五岁已经将木剑舞得有模有样,他温和,孝顺,懂事,尽管总也盼不到父君来看看他,但与母妃相依为命,依然天真快乐。

    后来他长大了,绝顶天资逐渐显露,长老们对他赞不绝口,他的大伯将他收为入室弟子,他勤勉修行,不敢有一日懈怠。闲暇时,他喜欢种花,喜欢美食美酒,十二岁第一次独自外出游历,就迷上了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

    他有好多弟妹,但他最疼爱九弟,或许是因为两兄弟的母妃走得近,或许只是难以解释的投缘。他带着九弟修行练剑,照顾九弟的饮食起居,只要他在大名,俩人几乎天天形影不离。

    后来,他的九弟也长大了,在他带着第一次出宫的九弟赶往蛟龙会的路上,他们遭到了埋伏,险些丧命他乡。

    一切的转折就从这场危机开始。

    后来发现的事,那些浮于表面的,有的人亲眼见证过、有的人从史书上读到过,有的人从野史杂谈中听说过,可那些隐于水下的,却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哪怕有人亲身经历过,却被一叶障目,被仇恨蒙心,误读了百年之久。

    事实的真相,远比他们知道、或自以为知道的更加荒唐、更有扭曲、更加残忍。

    迫害,背叛,欺骗,误解,威逼,伤痛,死亡,他们看着宗子珩经历了世上最肮脏、龌龊、不堪的劫难,看着他一心向善,想要保护所有人,却众叛亲离,看着他在命运之海中苦苦挣扎,最终力竭,被无情的涡流拖入万丈深渊,最后以自戕终结一切的下场。

    看着他因为自己这颗带着帝王命格的金丹,无论是父母、亲友、爱人,一生没能得到一个真心人,反而人人想要将他挖肠破肚——无论是一开始就露出凶恶的面目,还是带着温情笑脸与他虚与委蛇,亦或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离不开他的九弟。

    他们目睹了一场屠杀,屠杀的对象只有一个人,只是这个人扛了三十年才死。

    没有人预备好看到这样的故事,这个男人,与世上所知的空华帝君决然不是一个人。

    解彼安浑身脱力地靠在树干上,双目空洞得像被抽走了三魂六魄。前世发生的一切被迫展示在所有人面前,他不仅仅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他像是被扒光了皮,羞耻、痛苦到了极致。

    金箧玉策所展示的,尽管是一个人的一生,但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弹指间。当所有记忆的碎片随着灵光的熄灭而消失,众人却还沉湎其中,久久无法回神。

    比起解彼安,另有一人更像是遭受了千刀万剐之刑。

    范无慑立如一樽雕塑,瞳仁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黑漆漆的,什么光都照不进去,什么情绪都会被吞噬殆尽。

    他看到了什么,他都看到了什么?!

    他所知道的、他所坚信的、他所执着的、他所痛恨的,他为之痛苦和心死的百年,现在金箧玉策告诉他,那些化作利刃插在他心上的、宗子珩桩桩件件的罪状,还有另外一面。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那个人,为了皇位背叛了他,害死了他的娘亲,他颠沛流离十年,受尽人间苦楚,他在地狱服刑百年,尝遍永不停歇的酷刑,和求而不得的相思之痛,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先背叛了他呀!

    所以他的怨恨是理所应当的,他的复仇是情有可原的,他对那个人做过的一切,都不过是那个人咎由自取。

    难道不该如此吗!

    为什么金箧玉策要给他一个颠覆一切的真相?!

    心脏疼得好像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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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经一个月,终于把两本书将近六万册的签名全都签完了,感觉自己重获了新生,这辈子都不再作这种死了o(╥﹏╥)o

    很抱歉这段时间的更新不稳定,写得不尽人意我自己也非常难受,本章已经迎来了全书的高c内容,剩下的剧情都非常重要,且正在稳步地走向尾声,接下来我一定会努力写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