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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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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在半梦半醒之间,齐文鸢瞥见窗棂外的亮光,以为到了晨时。扯着嗓子轮流喊了府中的几个丫鬟,却是没一个吱声的。

    过了良久,才传来小满有气无力的声音:“小姐,才到寅时。您再睡一会吧。”

    “那这天都亮了。”齐文鸢不置可否的盯着窗棂,语气中颇有些怀疑。

    按理说,冬日的天,惯不会寅时就亮,至少要等到卯时。

    “小姐,那是因为下雪了。”小满打了个呵欠,将身上的棉被,又盖了盖。眼皮沉重,似灌了铅。

    下雪了。

    齐文鸢皱了皱眉,这一醒却是如何也睡不着了,索性披衣起了床。

    推开窗子,陡然有一阵冷风吹过来,吹的浑身冰凉,她连忙关上。

    外面的雪纷纷扬扬,似还在下。这般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真有几分像天亮。

    她靠窗而坐,紧闭起双目,殿中的银丝炭火,正燃的旺盛。通红的火焰,照的整个屋子里暖洋洋一片。

    昨夜里睡下的时候,炭火还未见烧上,定然是小满夜里起来,生上的。

    万籁俱寂,周围静谧的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也是了下了这般的大雪,师兄将自己紧紧拥在怀里,像是再不愿放开。

    她甚至想的起,师兄彼时身上的温度,还有那气息。

    如今,又是下雪。往昔的日子。却是一去不复返。

    就连师父,也甚少在见过师兄。只偶尔遇上难以对付的决策,他会写了信递呈给师父,请师父想一些应付之策。

    云雾宗里,曾经孟君浩再无痕迹,现在只剩下皇上孟清秋。

    齐文鸢抚掌叹了口气,凝聚起心神。练起功来。

    荒废了许久。有些招式已经生疏,不过,灵力却是一日跟着一日见长。她的身子仍是瘦弱。身上却有使不完的力气。

    雪衣女送过信回来之后,就消失了,就连皇甫弦亦是不知它下落。

    得知到这个讯息的时候,她颇有些自责。觉得是不是自己使用过度,然后。雪衣女不堪重负。

    时间缓慢的像是整整度过了三秋,耳朵里只有雪落下来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容易捱到了天亮,院落里开始传来脚步声。踩在松软的雪上,咯吱作响。

    齐文鸢等不及,抓起床上的大氅。往身上一披,迅即出了房门。

    银装素裹。分明是个冰雪的世界。

    与房中是截然不同的温度,房外呵气成冰,直冻的她脸颊通红。

    她陡然间童趣大生,滚了雪球握在手中,然后往远处一抛。雪球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来。

    小满听闻见动静,揉着惺忪的睡眼出了门。瞥见在雪地中玩的正开心的自家小姐,倒唬了一跳。

    “小姐,您这是回光返照了?”她迷惑不解,思考了良久,得出一个结论。她家小姐最是爱赖床,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

    齐文鸢睨她一眼,拿着雪球砸过去,嗔道:“什么回光返照,不能说点吉利的!”

    回光返照,那可意味着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眼下她正值豆蔻之龄,最是生龙活虎的时候。

    那雪球不偏不倚,刚巧砸在小满的脸上,然后,碎落下来。小满的面上,眉间白茫茫一片,活像个老爷爷。

    齐文鸢见状,捧腹大笑。雪上加霜,又丢了一个过去。

    冰冷的触感,让小满清醒了好几分。满脸愤懑的从地上揉了一个雪球,还击回去。

    一时间,雪球往来穿梭,好不快活。

    ……

    羊角宫灯隔着薄纱,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明黄色的纱帐中,孟君浩大睁着双眼,聆听着殿外窸窣的落雪声,愣愣的出着神。

    两个小太监,正自守在帐子外,神情恭敬,眉目低垂。

    在宫中行事,特别是服侍在皇上身侧,一点都马虎不得。要随时待命,无论早晚。

    窗棂外的大雪,映的满室的清辉,像是月光洒进来一般。

    “外面可是下雪了?”孟君浩蹙着双眉,语气中带着一贯的威严与冷漠。

    “回皇上,正是。”

    一个小太监,听闻他开口,连忙答道。尖细的声音,隔着薄薄的帐子,钻进孟君浩的耳中。

    孟君浩翻了个身,眼睛直直的盯着里面雕花的床栏,吩咐道:“去,吩咐下去。今日雪大,早朝取消了。”

    话毕,他复又闭上眼睛,手心的寒意,从掌心一点点渗进去。虽然养心殿中,暖如仲春。但他此时此刻,却觉如坠冰窖。

    一个小太监得了命令,担忧的往帐子中望了望,只道是龙体抱恙,匆匆的跑了出去。

    毕竟,陈朝的传统是,无论雨雪风霜,早朝一如既往。

    另外一个小太监,亦是这般以为,犹豫了良久,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您可是身子不舒服?”

    龙体的安康,关系到整个国家的安宁,断然不能小觑了。

    孟君浩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冷漠的音节,不再说话。这么久以来,只要逢着下雪天,他就浑身无力,像是被人抽空了一般。

    继位以来。已经一月有余。帝王的生活,远比他想象中的枯燥太多。批不完的奏折,上不完的早朝,还有,除不完的贪官污吏。

    虽是身处最高位,但每走一步棋,仍然要小心翼翼。

    君王之道。是制衡。

    从任太子那一刻起。他的生活就是去昔日的平静,波折崎岖,韬光养晦。随便一样东西。就要花费掉他太多的心神。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觉得寂寞而孤独的。

    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俯瞰着堂下百官的面貌。有清廉,有虚伪。有忠诚,有奸邪。

    他不动声色的望着,心中波澜起伏的,思考良策。要考虑和周全的事情太多。他心力交瘁。

    皇上真不是好当的。就是这般的一个苦差事,亦是有许多人挤破了脑袋,拼了命的往上爬。

    比如兄长。叔父。他冷冷的笑着,嘴角隐着一抹涩然来。

    “来人。帮朕更衣。”他咬着唇角,声音冷若冰霜。

    守卫的小太监,闻话,不敢稍作迟疑。取了厚厚的龙袍来,上前一步,掀开了帘子。

    他们的新皇上,不苟言笑,严肃正直,在皇宫中是出了名的。人前人后,他朝夕侍奉在君侧,却从未见过他笑过。

    波澜不惊的面上,看不出喜怒。

    孟君浩坐直了身子,表情甚是凝重。衣服穿在身上,并没有该有的暖意,反叫人觉得厚重。

    “去帮朕拿纸笔来。”他在殿中踱了几步,开了口。

    他平素不喜女人,所以,偌大的养心殿中,没有一个宫女,只有几个太监。

    雕花的墨池,刻的是龙腾虎跃的形状。皇宫中的一切都考究,凡是御用的物品,上面都会画了龙的图案,已是区分。

    天色还未亮,雪花纷纷扬扬,映的靠窗的桌子上,明晃晃的一片。

    那太监本欲过来研磨,但被他制止了。这件事情,他只想自己来。

    笔迟迟没有落下。

    雪却是毫不含糊,一片两片,无休无止的落下来。

    浮现在眼前的情景,陌生又熟悉,明明发生在经年之前,却又觉得仿佛昨日。

    一看到雪,他就会不受控制的想起她。

    少女如花的笑靥,明丽的面庞,以及轻轻浅浅的笑,像是三月里的眼光,温暖而又惬意。

    只是,现实带给他的却是无尽的冷意,中和了那几分的温暖,还连带夹杂着一星半点的寒意。

    这么久了,她不会已经将他忘却了吧。他思忖着,提笔的手,有些颤抖。墨迹便掉下来,在雪白的宣纸上,绽放成一朵绚烂的花。

    他瞧见,不由得皱紧了眉,搁下笔,将纸一股脑揉成一团,随手一扔。

    重新拿了张新的过来,大片的空白,映在眼睛里,有种说不清的落寞。

    心中有千言万语,拿起笔的时候,却不知写些什么。

    留在房中的小太监,看的心惊肉跳,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明明瞧见地上的纸团,却没有勇气去捡起来。

    他害怕,搞不好,自己也会如同那纸团,被弃之如草芥。

    皇上今日格外的反常,平日里,批阅奏章的时候,就是生气,也只将笔狠狠一扔。惯不会如今日这般,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殿中静寂的掉针可闻,墨池中墨水的香气,清清淡淡的飘进鼻中。

    孟君浩沉吟着,落了笔。笔尖走在雪白的纸上,画出黑色的痕迹。

    几乎是一气呵成,写下落款的时候,他将身子整个靠倒在椅背上,揉着眉心,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寥寥数十个字,似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室内的温度,很快将墨迹蒸干。他凝思,折了纸,小心翼翼的塞进信封。半合着眼。将信递了过去,“将这信亲手送到齐府的五小姐手上,一定要低调行事。”

    那太监伸着双手,正欲接过来。他却一把夺了过去,嘴角微动,似是在自言自语。

    沉默了良久,他下定了决心似的。将羊角宫灯外面罩着的薄纱去掉。烛火摇曳。发着昏黄的光芒。火苗一动一定,像是个调皮的孩童。

    突然间,光芒四射。透光窗棂照到外面。橘色的火焰,映在白茫茫的雪上。外面的世界,忽然有了光亮,有了温度。有了轮廓。

    然后,大殿里面。飘散着一股焚烧东西的味道。白色的纸张,连同那些方正的字体,一道变成了黑乎乎的灰烬。

    想见不能见。他蹙着眉头,嘴角上勾。带着一抹凛然的笑。就连最后分别的时候,他给她的依然是冰冷,决绝。

    那太监不明所以。长大了嘴巴。皇上的心思,太叫人捉摸不透。

    明明费尽千辛万苦写好的一封信。说焚毁就焚毁了。也不知道那齐府的五小姐,是何人物。

    今日之前,他从来觉得皇上不喜女人。太后选来的女子,要美貌有美貌,要身段有身段。而且一个个都是大家闺秀,出身都是顶好的。

    可皇上,却是一个也没放在眼中。只冷漠的摆摆手,说选妃的事情,需当从长计议。

    可今时今日,皇上却为了给一个女子写信,用尽了心思。这时,他才知道,原来皇上不是不喜欢女人,而是没有碰上喜欢的。

    窗外的雪,似乎下的更紧了。伴随着狂风,呼呼的吹过来。打在窗子上,“泠泠”作响。

    天空阴暗无边,太阳躲在云层之中,微弱的光芒,一点一点照过来。

    天终于要亮起来了。

    孟君浩以手支颐,盯着窗外苍茫的雪,心里有了旁的念头。换上微服,出了宫门,他的步履缓缓,沉沉的落在积雪之上。

    “小润子,这件事定要保密。”他转眸,盯着后面打伞的太监,开了口。

    小润子闻言,连连应声,紧紧将伞柄握在手中。风雪似乎更大了,吹在脸上,有细微的疼痛。

    环顾四周,大雪苍苍茫茫,几乎分辨不出人影。

    这般恶劣的天气,皇上说要微服出访的时候,他愣了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见皇上态度坚决,一副容不得旁人置喙的模样。他只得硬着头皮,去准备了衣物,打点好一切。

    红墙之外,是另一番景象。

    宽阔的青石路,高大的树上挂满了银条。青砖黑瓦被隐藏在白色的雪中,街上人烟稀少。

    喧闹的凤翔城,在冰天雪地里,变得安静起来。

    马车早已候在城墙外,枣红色的马背上,亦是落满了白雪。黑红相间,倒是格外的醒目。

    车帘放下,身上的寒意,才尽数驱散了些。

    孟君浩拍打着身上落着的积雪,声音坚定:“去北城。”

    小润子得了命令,将脖颈中的棉衣,又紧了紧,挥起长鞭,赶起车来。

    风雪很大,马蹄又打滑,速度也就不免慢下来。但比起行走,又要快上许多。

    孟君浩坐在车内,目光如炬,双手紧张的微微弯曲。北城的那地方,即使闭起眼睛来,他想的起一切。

    那一年,雪正大,风正紧。双手合十,许下诺言。

    眼见着上旬过去,文章也跟着卡顿起来。作者君从上午码到下午,才码了一章,效率实在太低。

    唉,感谢读者们的订阅和支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