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河小说网 > 蚕食 > 第5章 如芒在背

第5章 如芒在背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万古第一神

一秒记住【通河小说网 www.tonghe230.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自那晚之后,傅宁砚已有整整一周没出现。苏嘉言有时去学校上课,有时在剧院跟着大家排戏,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因剧院最终得以保全,而在国外交流的师兄又将归国,陈梓良心情比往日好了许多。苏嘉言看在眼里,便觉这牺牲也算值得。

    傅宁砚不在的时候,她自然不会去住栖月河的别墅,仍然在自己五十平米的小房子里过着与寻常无异的日子。

    这一周傅宁砚去邻市出了一趟差,一回来便询问钟凯苏嘉言的行踪。他本想打电话让苏嘉言去别墅,临时改变主意,直接去了苏嘉言住的地方。

    那是离剧院不远的一处老房子,隐在梧桐的树影里,墙外爬满了爬山虎,微风拂过漾起层层绿色的波澜。抬头望去,苏嘉言所在的四楼窗口处飘着碎花的窗帘。而苏嘉言楼下的防盗网上正坐着一个女孩儿,见他正在抬头张望,立即笑着挥了挥手。傅宁砚心情大好,也跟着挥了挥手。

    刚刚走到门口,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他敲了敲门,闲闲站定。不多时便听见一阵渐近的脚步声,苏嘉言问:“谁呀?”语气微微上扬,可见心情也是不错。

    “宝贝儿,开门。”

    门内静了很久,终究还是开了门。苏嘉言系着一条碎花的围裙,头发挽了起来,微微散下来几缕,露出光洁的颈项。戏台之下,她一贯不爱化妆,这样素面朝天的样子,极为清秀动人。然而表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傅宁砚欺身上前,揽住苏嘉言的腰浅浅一吻,“介不介意我来蹭一顿饭?”

    “我说介意你就会出去么。”

    傅宁砚一笑,“当然不会。”说着揽着她进屋,顺手将房门关上。

    五十平米的房子比起他一贯住的地方,自然是小得可怜。但是苏嘉言收拾得当,看起来并不觉得拥挤。她甚至还放置了一个高高的书架,上面整齐地码放了许多线装书。

    屋内装饰也多用碎花,散发着一种春日的清新气息。窗户半开着,微风徐徐地吹进来,傅宁砚在沙发上坐下,只觉惬意无比,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被苏嘉言叫醒时,饭菜已经端上桌。四菜一汤,都是寻常小菜,但是卖相极佳。苏嘉言盛了一碗汤,默默放到傅宁砚跟前。

    傅宁砚笑着道了声谢,端起碗浅尝一口——鸡肉炖得酥而不烂,鲜味又完整保留下来,他不禁笑道:“看来我请的厨师倒是班门弄斧了。”

    苏嘉言没接腔,只默默地吃着菜。

    她六岁失去双亲,六岁前的记忆虽已模糊,但始终无法忘记每天傍晚一家四口一起吃饭的时光。妈妈穿着围裙满足地忙进忙出,她和懿行抢食抢得不亦乐乎,而爸爸则是呵呵笑着,也不劝阻。窗外就是漫天的晚霞,映得江南的河流波光潋滟,家家房上都飘着炊烟,街巷里此起彼伏地响着妈妈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那就是她关于家的最初印象。

    然而此刻,坐在她对面的却是这样一个人。像是扎入背后的一根刺,让她疼着,却又无法拔出。

    吃完之后,她到厨房洗碗。洗到一半的时候,傅宁砚拿着苹果走进来,一手将她的腰环住,贴着她的耳朵半开玩笑地叫了一声“老婆”。

    苏嘉言拿在手里的一把筷子顿时落入水槽,心里一阵遏制不住的反胃。傅宁砚却似毫无觉察,松开她就着水流将手里的苹果洗净,又重回客厅。

    她呆立半晌,才又重新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冲洗着。

    洗完出去,傅宁砚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苏嘉言没看他,一边放下头发一边往卧室走去,“我去睡午觉。”

    刚一说完傅宁砚就倏地站起身,也朝着卧室走去。

    从客厅到卧室有一段很短的走廊,傅宁砚183公分的身高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赫然变得极有压迫感。苏嘉言手紧紧扣着门框,眉头蹙起,一脸戒备地看着傅宁砚,“你干什么?”

    傅宁砚未曾想到苏嘉言反应如此剧烈,一时也有些惊讶,然而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在苏嘉言越显恐惧的眼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伸手将她拦腰抱起。

    “不要在这里!”

    苏嘉言惊叫着说完这句话,下一秒就倒在床上,双手被缚在身侧,强硬的吻紧接着落了下来。

    在自己平日生活的场景里,这种事情显得尤为羞耻。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挣扎,虽然对方在体力身形方面有压倒性的优势。情急之下,她重重咬住傅宁砚的嘴唇。

    傅宁砚动作顷刻停下,然而并没有立即松开。

    苏嘉言舌尖尝到了血的味道,她心里一时沉冷绝望,低声恳求:“不要在这里。”

    傅宁砚退开几许,目光冷冷如同淬过冰雪,他静静注视苏嘉言片刻,起身朝门外走去。

    苏嘉言本以为在劫难逃,没想到傅宁砚竟会放过她。神经松懈下来之后,疲累如潮水一般袭来。

    不到半个月就如此度日如年,她要如何捱到傅宁砚对她失去兴趣的那一刻。

    ---

    这周六苏嘉言唱《青冢记·出塞》,穿大红的披风,一句“昭君跨玉鞍,上马啼红血”极为凄凉悲壮。

    唱完谢幕,便看到第二排有一人捧着百合走上前来,笑意温和,却是杜岩歌。

    她接过花束微笑道谢,杜岩歌笑言:“门口花店老板告诉我,兰亭剧院的大花旦最爱百合,看来此言非虚。”说完便微一鞠躬转身走回座位。

    苏嘉言捧着百合回到后台,便听见放在化妆台上的手机响起来。拿过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否有幸请苏老师吃宵夜?”落款是杜岩歌。

    苏嘉言却是一惊,她分明记得当时有意将最后一个号码输错了。正要回短信,傅宁砚的电话却打了进来。

    那边听起来极为吵嚷,男男女女的声音都有,苏嘉言猜想他应该是在上次的俱乐部。

    “演出如何?”

    苏嘉言将头饰解下来,看着自己镜中粉饰的脸,“还好。”

    “过来玩吗,我让谭睿接你。”

    这几天傅宁砚都未找过她,她也吃不透这个电话是在和她商量还是不容她拒绝,便试着说了一句:“有点累,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那边响起一个娇滴滴唤“三少”的声音,傅宁砚哈哈一笑,声音远了,和那个女生应和起来,苏嘉言听此正要挂电话,傅宁砚声音却又忽然凑近,对她说:“明天来接你。”

    苏嘉言挂了电话脱下戏服慢慢卸妆,弄完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她和剧院的人道别后就出剧院,刚一拐弯,就看见槐树下停着一辆车,杜岩歌背靠着车窗,正信口哼着她刚刚唱的戏。

    苏嘉言微讶,“杜教授?”

    杜岩歌听到她的声音立即转过身,也是一惊,旋即笑道:“我只想试试能不能等到苏老师,正打算走。”

    苏嘉言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回他短信,一时有些愧疚,“抱歉,刚刚忙起来忘了回信息。”

    “不妨,我也只是试试。”

    “试试?”

    杜岩歌笑了笑,“仓促之下,苏老师总不至于完全编一个虚假的号码给我,我就从尾数开始试,看来今天的号码是正确的?”

    苏嘉言一时又愧又窘迫,正想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杜岩歌出声问:“既然让我等到了,苏老师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吃顿宵夜?”

    苏嘉言一贯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但当下确实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点了点头。

    春天晚上气温尚低,苏嘉言穿一件浅杏色的双排扣风衣,走在夜风里宛如亭亭的玉兰花。一路杜岩歌讲一些实验室里的趣事,她听得忍俊不禁,疲意倒是去了大半。

    因杜岩歌让她推荐地方,她就选了一处离杜岩歌停车位很近的广式餐厅。杜岩歌点了一碗云吞面,一碟红豆马蹄糕,她点了一壶普洱茶。

    “以前只道梅兰芳先生是京剧大师,前几天看书,才知他与昆剧也渊源颇深。”

    说到本职,苏嘉言就健谈了一些,“梅先生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是昆剧《长生殿》里的一折《天河配》。”

    “那苏老师第一次登台,唱的是什么?”

    “《游园》。”回忆起往事,苏嘉言不禁微微一笑,“师傅的规矩是十四岁才能正式登台,那次并不太成功,唱《步步娇》时错了一个音,下台以后师傅骂了我一个时辰。”

    茶烟袅袅,灯光下她表情沉静而眸光流转。杜岩歌不疾不徐地吃着云吞面,只觉时间都静了下来。

    他活到三十二岁,谈过两次恋爱,却是第一次有如此怦然心动以至于手足无措的心情。以前也时常看苏嘉言的戏,但总以为台上的她如何倾国倾城终究只是表演。在报告厅那次遇到苏嘉言本人,才发现戏台下的她气质更加蕴藉温婉,一颦一笑都让人难以错目。

    此后一切行事都和初入大学的毛头小子无异,他有诸多方法知道苏嘉言正确的电话号码,却选了最愚笨的一种;网购了一大堆与昆剧有关的书,抽空翻开就看,也不拘泥于章节。实验室有其他教授开他玩笑,“杜教授是打算再去读一个文学博士?”

    此刻苏嘉言就坐在他面前,他甚至能嗅到她身上幽微的香味,隔着茶烟传过来,像是无迹可寻的梦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