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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春风过,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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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为民所指之处,正是村子的方向,而且我能看出来,就是魏建军的家那里。

    “吕老,你的意思是说,魏红渠就葬在魏建军家的院子里面?”

    老子死了,葬在儿子家院子,这种事情我闻所未闻,不免有些吃惊。

    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吕为民接下来说的这句话,会让我惊上加惊。

    “老魏没有葬在建军的家里,而是葬在了自己的家里,而且不是埋入地底。”

    不是地底?

    “那是……”

    “上面。”

    吕为民朝着天上指指,老脸上又浮现出几分悲痛之意。

    上面?

    我陷入了沉默,魏红渠葬在了自己家的上面,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房顶。

    可是,房顶要怎么葬人?

    除非……

    我刚刚想到这里,吕为民便再一次开了口。

    “当年老魏吃完长寿面便死了,他们一家人当时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个时候,当年带我们打了旱魃的道士又出现了,说来了断最后的因果。”

    “那天晚上,我过去帮忙来着,重新做了房顶,这下你应该清楚了吧?”

    “夹层?”

    这种葬法,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难道有什么讲究不成?

    “没错,就是夹层。”吕为民点点头,“据那位道士说,镇器埋于地底,可阻旱魃的怨气穿梭。尸体葬于房顶,可以抵御冤煞之气自天而降。唯有如此,方可保魏家以后得九代平安。当时我觉得荒谬,如今只有佩服。”

    “吕老,我懂了。”

    现在,我算是把整件事情给捋清楚了。

    旱魃,是百年不出之鬼。

    其实力、其命数,较之寻常的煞灵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

    沾染了它的因果,可不是轻易就能摆脱的。

    于是,那位道长给了他们选择。

    所用之法,全在阴阳两字。

    镇器为阴,自身为阳。

    镇器深埋做底,自身居家做盖,循环相济,从而保全魏家这一脉。

    之所以让魏红渠献祭出三十岁以后的寿命,根本的原因也不是寿命,而在于阳之一字。

    古语说三十而立,三十是个极为特殊的年龄段,意味着人生的分水岭。

    正如人的身体,三十一道坎儿,过后一年不如一年。

    身中之阳,亦然如此。

    不管阳气,还是阳火。

    那位道长深知一点,魏红渠三十之前体阳旺盛,可以与镇器相融相济,达成一个平衡的态势。

    然而一旦过了三十,魏红渠身内之阳必然一日不如一日。

    如此一来就会阴阳失衡,给旱魃的不散执念一个可乘之机。

    想明白了这些,我在佩服那位道长的同时,也对故去多年的魏红渠有了几分敬意。

    于村子,他是个杰出的村民。

    不管是不是为了钱,敢于挺身而出打旱魃,这种品质都极其的难能可贵。

    于妻子,为了家庭不惜铤而走险,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于孩子,为了他们健康成长,不惜献祭自己的生命,真正诠释了父爱如山。

    而之余故去的列祖列宗,魏红渠担得起孝子贤孙这个名。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死后却不能入祖坟。不仅如此,更是永世不得超生。

    因为凡是献祭者,皆会被天地所抛弃。

    相比之下,眼前的吕为民,便显得渺小多了。

    我有所感,他也有自知,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其实我也看不起自己,可人生不就是这样嘛,谁能保证不走错路,不做错选择?面对死亡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坦然受之?”

    “……”

    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生命这两个字过于沉重,别人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利。

    “小子,如今镇器被人带走了,那么老魏的尸体必然也会为人利用。而且,目的极为的险恶。”

    “您知道是谁?”

    “不知道。”

    “那您怎么知道它的目的?”

    “我当然知道。”说着,吕为民将目光望向了那片树林,“当年我参与过打旱魃,记得它的气息和味道。刚才我路过的时候,又一次闻到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它的残存之气还在,还想为祸作乱,还想戕害住在这里的人。”

    又闻到了?

    皱眉,我也看向了树林。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里面与刚才有了些不同。

    仔细的辨认过后,终于看清楚了问题所在。

    那些树干之上的纹路,正在微微的扭动着,树皮也有了干燥的迹象。

    旱魃属火,其气热灼。

    看来,随着镇器被取走,随着平安符被我取出,残存的旱魃之气有了复苏之象。

    看明白了这些,我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跟随魏建军来到这里的煞灵。

    它不仅忽悠了老猫,而且还盯上了这里的旱魃之气。

    取走镇器,就是为了盘活这股气。

    那么下一步,它的目的就是找到魏红渠的尸体。

    只要将尸体也破坏掉,那么旱魃之气便会全面复苏。

    因果循环之下,便会去往魏建军的家里。

    毕竟魏红渠生前打过旱魃,死后又镇压了它这么多年。

    到时它不仅要屠戮魏建军一家,其他的村民也皆会受到殃及。

    这就是煞灵的借刀杀人,从而不费吹灰之力带走那个胎儿的化人之气。

    这套连环招,可谓是阴毒至极。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想办法阻止。

    “吕老,算起来你和旱魃是老相识了,虽说即将苏醒的时一股怨气,但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我想请教一下,该如何阻止这场劫难的发生。”

    “只有一个办法,与之同归于尽。”

    说出此话后,吕为民的老脸上浮现出决绝之意。

    “吕老,怎么个同归于尽?”

    我知道,很多事情都有定数,不是我不想发生便不会发生的。

    所能做的,就是协助吕为民灭了旱魃的残留之气。

    “小子,旱魃最恨三个人,一个是道士,一个是老魏,再一个就是我。所以只要我走进那片树林,那么煞气暂时便不会外泄,至少在杀死我之前不会。”

    “所以,您要进入那片林子?”

    “不错。”

    吕为民深深点头:“当老魏的尸体被挖出之后,也就意味着道士布下的法阵破了,那时旱魃的残余之气就会全面复苏,第一时间找上在林子里的我。”

    “所以,我需要一把火。”

    “一把可以烧尽那片树林的火。”

    “一把……可以烧尽旱魃残余之气的火。”

    火来!

    这是吕为民的选择,我无权干预。

    这是早已经注定的命数,我也无法改变。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彻底底的了结这场因果。

    所以这把火,我可以借给他,毕竟之前我已经在里面放了一把火。

    而显然,如之前那样灼烧童煞残留之气的火,远远不够。

    于是,这次悬于指间的火威势很盛,赤红无比,灿若献血。

    “这样的一把火,可还行?”

    “恐怕不行。”

    再来!

    口中暴喝,我催动了玄功,而后一个火球出现在了我的掌心。

    “这样的,可行?”

    “可行是可行,就是少了些……”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十里地火,为我所用。

    话落的刹那,我也将一道道符纸扔了出去,而后地火浮现,烙印在了符纸上。

    “一棵树上一张符,可够用?”

    “足够。”

    接过一摞子符纸,吕为民转身便要走向四阴木的树林。

    “吕老,我再送你几道咒印,若是能最后能扛下来,我请你喝酒。”

    说完,我将所会的防御型咒印全部加持在了吕为民的身上。

    “小子,你叫什么?”

    “二不见。”

    不见?

    吕为民呢喃几声,拍了拍我的肩膀。

    “相遇是缘,更是定数。就用你的名字,作为我们萍水相逢的结束语吧。”

    说完,他再没言语,灌下最后一口酒,迎着翻卷的烟尘走向了树林。

    留下的,只有一串浅浅的脚印。

    春风过,了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