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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茶水泡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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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了一上午,没有人能顺利完成缫丝,这样的结果本在郭嬷嬷的预料之中,她也不生气,只打发女孩子们去吃饭。

    郭嬷嬷虽是谭子衿指派的管事,但慕锦成到底是主子,他来了,郭嬷嬷便不好在里间吃饭,而是客气地将地儿让给了他,还让厨房的婆子做了一桌子鸡鸭鱼肉。

    慕锦成看着那些油腻腻的菜就不想吃,扒了两口白米饭就放下了筷子。

    “爷,你没胃口啊?”宝应在一旁小心地问。

    “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粥或小菜之类。”慕锦成挥挥手。

    过了会儿,宝应端了碟咸萝卜条来,慕锦成尝了一口,就全吐出来了,这哪是萝卜条,分明就是一根盐疙瘩,齁死人了。

    “昨儿的糕点可还有?我吃点那个吧。”慕锦成用茶水漱了口,拧眉问。

    慕锦成对饭食不满意,又没有他想吃的,厨房的婆子哪里担待得起,赶忙去找郭嬷嬷。

    郭嬷嬷踩着小碎步,急急地进来道:“三爷见谅,昨儿用的糕点都是丰之斋的,天儿这么热,剩下的全派给丫头们分了,你要吃,我这就叫人买去。”

    慕锦成的胃口刁钻是有底气的,慕家外有南苍县数一数二的三生酒楼,府内的菜肴更是精益求精,至于老太太和夫人的小厨房就更不要说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龙肝凤髓,只要想得出,便能吃得到。

    织坊里几个粗鄙婆子做的菜,寻常人吃着觉得味道还过得去,可遇着他这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贵公子,简直如同猪食一般无法下咽。

    “算了,太麻烦了。”慕锦成抿唇拒绝了。

    郭嬷嬷只得无奈地退了出去。

    慕锦成有些想念顾青竹做的菜,无论是在昌隆吃的鸡笋菜,还是她专为他做的面条和蛇宴,乃至在老君山被迫吃的窝头咸菜,这会儿想起来,都是回味无穷。

    “爷,你不吃饭可不行,下午熬不住!”宝应见他痴痴呆呆地发愣,着急地说。

    “谁说不吃了,把那现煮的茶拿来。”慕锦成指指矮几上的茶壶。

    他倒了些茶水泡饭,囫囵吃了一碗,桌上的菜,他都打发宝应吃了,免得郭嬷嬷见了又要唠叨。

    慕锦成是临时来的,这会儿大中午的也没处安置他,郭嬷嬷磨磨蹭蹭进来问:“三爷,您这会儿回府里去吗?”

    “算了,一来一回怪折腾人的,我就待在这儿吧。”慕锦成想都没想地说。

    “那……那老婆子给你腾屋子去。”他的回答让郭嬷嬷很意外。

    坊间盛传他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败家子,今儿看着不像啊。

    “我瞧着院里空房子挺多的,随便给我找一间屋就好,别叨扰你了。”慕锦成站起来说。

    “那就西边第一间,那里敞亮通风。”郭嬷嬷说着,转身找贴身丫头:“小来,快帮三爷收拾房间。”

    “嬷嬷,我哪敢麻烦你的丫头,还是让她早些伺候你歇着吧,下午还有的忙呢,我在外头随便找个人做事就行。”慕锦成说着转身出屋。

    “青竹,青竹,你别走,你给三爷把屋子收拾收拾。”跟在后头的郭嬷嬷扫了眼外头的女孩子,叫住了正要带着妹妹离开的顾青竹。

    郭嬷嬷在内院里见识过太多不择手段上位的人,这些女孩子中,她最信任顾青竹,像彭珍珠贾敏之流,天生就是偷爬男主子床的贱婢,她是不会让她们有丝毫靠近慕锦成机会的,免得到时万一出了什么丑事,丢了大小姐和德兴的体面。

    而顾青竹本是想早些避出去的,可现如今偏不能如愿,只得低声应下。

    饭厅里的女孩子全都看着顾青竹,有羡慕,有嫉妒,更有眼刀恨不能将她凌迟。

    唯有慕锦成一瞬间心花怒放。

    每个房间的被褥都是事先置办好的,顾青竹将崭新的被褥枕头,摊晒在天井正午暴烈的阳光下,又打了水将简单的家具擦拭了一遍。

    “顾青竹,你昨儿见着我,跟见了鬼似的,瞎跑什么?”慕锦成舒服地瘫在椅子上问。

    顾青竹仿佛没听见,只埋头干活。

    “顾青竹,你可真狠心,昨儿只打发青英送一碟糕点,连壶茶都没有,差点没噎死我!”慕锦成坐起来,幽怨地说。

    顾青竹找了扫把来扫地,依然不搭理他。

    “顾青竹,我和你说话呢,你聋了!”慕锦成腾地站起来,面有愠色地堵在顾青竹面前嚷嚷。

    “你的救命之恩,我说过谢谢了,咱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别在外面说我们认识。”顾青竹拄着扫把,冷冷地说。

    “你……你够冷血,我……堂堂七尺……不,八尺男儿,就这么让你觉得丢人么!”慕锦成脖颈处,青筋爆起,突突地跳。

    “对,你这个幼稚鬼,就是让人瞧不上!”说完,顾青竹提着扫把就走。

    “顾青竹,你……”慕锦成一时语塞,他几何时被人这样藐视过!

    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宝应,急忙扶住慕锦成,敢这么和他家三爷叫板的,除了当家老爷,顾青竹可是头一个,偏爷好似除了自个生气,真拿她这个丫头无甚办法,真真是冤孽啊。

    被褥和枕头孤零零飘荡在夏日的热风里,慕锦成蜷在椅子上打盹,宝应为了让他睡得舒服点,给他拼了两张椅子,可也很委屈他八尺的大个子。

    午后,郭嬷嬷照旧带着女孩子们练习缫丝,踩了一早上空机的顾青竹从抽丝开始,穿钱眼,绕锁星,过添梯,缠丝轫,每一步都力求完美,直到她踩动踏板,那根细如发丝的丝线十分听话地缠绕到了丝轫上。

    顾青竹抑制住一次成功的喜悦,脚上保持蹬踏的力道,眼睛看着丝线缠绕的松紧,手上还要准备剥另三个蚕茧的线头。

    “青竹,你成了!”顾大丫就在她身旁,一转眼就看见顾青竹的丝轫上缠了薄薄一层丝线,闪着如同月华一般的莹光。

    顾大丫的惊呼,吸引了满屋子的目光,郭嬷嬷急忙跑过去看:“对对,就是这样的,保持住,不能松劲儿!”

    “哎呀,她怎么就默不作声地搞起来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这会儿连缠丝都做不好呢。”

    “看样子,她是要第一个通过考核,拿工钱的了。”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透着沮丧,嫉妒,艳慕,顾二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一旁的彭珍珠讨好地说:“瞧把她得意的,若不是恰巧断了丝,我瞧你一点不比她差,说不定刚才就是你拔了头筹!”

    “有这废话的工夫,还是把你自个的丝线理清楚再说吧!”顾二妮恨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瞪了她一眼道。

    彭珍珠撇撇嘴,低头理那一团乱丝去了。

    锦衣玉食二十年的慕锦成何时受过这个罪,睡得他脖子都僵硬了,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脖子,走进到工坊。

    “这是咋的了?”他一眼看见很多人围着顾青竹,心里本能的反应,就是她又摊上坏事了。

    “哎呦,还是三爷来得好,把福气运气都带给这帮丫头们,这不,青竹已经能缫丝了。”郭嬷嬷喜滋滋地走过来说。

    “哦。”慕锦成仍对中午的事耿耿于怀,面上淡淡地应了一声。

    喜怒无常是慕家三爷的本性,郭嬷嬷半点不疑,见他没什么事,就转身去教导那些女孩子,她自此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这么笨,瞧瞧人家青竹!

    这无形中又给顾青竹招了不少仇恨。

    “嬷嬷,府里来人叫你回去呢,说是二小姐有些不舒服。”小来急急忙忙地进来说。

    “哎呀,这是怎的了?定是昨儿吃了桃了,她不能吃桃的,跟着她的馨儿呢!”郭嬷嬷一时慌乱起来。

    谭子佩是她一手带大的,这孩子打小就十分金贵,吃穿用度上都要百般小心,一不注意,轻则满身起疹子,重的时候,直接喘不上气,得亏是生在医药之家,否则当真是难以养活这么大的。

    她每吃一样新食物都是拿性命在赌,故而郭嬷嬷对谭子佩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了如指掌,对她的贴身丫头馨儿也是这样教导的,昨儿人太多,她才半会儿没顾得上,这就出了岔子。

    “馨儿这会儿光会哭,估计是吓着了,啥也没说。”小来绞着帕子回答。

    “三爷,织坊你帮我盯着会儿,我去去就来。”郭嬷嬷挂念谭子佩,又不放心织坊,遂有些为难地说。

    “行,你去吧,二小姐要紧。”慕锦成摆摆手。

    郭嬷嬷屈身行了礼,带着小来匆匆走了。

    一时间,女孩子们俱都茫然地站了下来,对于突然的变故,她们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慕锦成转头看了眼宝应。

    “大家好好学,晚上加菜!”宝应向前走了三步,咳了几声,亮了嗓子说道。

    “哦!”女孩子们一下子欢呼起来。

    宝应转头看自个的爷,却见他翻了个白眼。

    难道说错了?宝应心里没底,又补了一句:“你们学不会,郭嬷嬷明儿肯定拿针扎你们!”

    “嘶!”满屋子都是吸气的声音。

    看着女孩子们都老实回去练习,宝应一时觉得自个实在太聪明了,他转身回到慕锦成身旁,挺了挺腰杆,感觉自个没给慕家,以及自个的爷丢脸。

    慕锦成无精打采地歪在椅子上,目光空洞,不知看着哪里,神思不属。

    他惯是这样的,宝应半点法子也没有,只将茶水备好,又拿出扇子给他扇风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