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解药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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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侯一大早跟着包拯到了皇宫,之前他来吃过一次早饭,这次第二次来,包拯和赵祯前院谈事情去了，赵元佐估计要过阵子才来。
殷侯又不好去后宫都是女人地方，只好御花园里逛逛。
南宫纪负责招待殷侯,赵祯吩咐,要特别恭敬。
殷侯御花园里,背着手,盯着池塘边几只孔雀瞧着。
南宫纪小心翼翼地站他身后,打量着眼前这个怎么看都只有三十多岁男子。殷侯看起来真年轻！实很难将他跟一百多岁联系起来。之前天尊风采南宫纪是目睹过了,那种至纯内劲，就如传闻所说,天山是天下武学发祥地，天尊一头白发加上谪仙一样样貌，确让人有一种圣者至尊感觉。
可眼前殷侯……怎么说呢？三个字——有妖气！
殷侯看起来确是像展昭表哥多过外公，但他和展昭特别开朗性格完全相反，这两人除了眼角眉梢有一些长相上相似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共同点可言。
这个男人一身黑，从头发到靴子，乌黑！特别是那双眼睛，黑如夜幕，深邃难以望到边际。
南宫纪以前一直都觉得，赵普可能是这个世界上适合黑色人，可今天才知道自己眼界太浅！同样是一身黑，原来黑和黑，会有如此不同。
赵普一身黑，给人霸气沉重感觉，却不会引人不安，相反，就跟他那匹总是疯疯癫癫，但关键时刻却特别沉稳宝马黑枭似，很可靠。
殷侯却是不同，全身透着一股“邪”气，一股不确定性，一股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才应该有，浓重不安之感。
之前殷侯和展昭一起时候，还没那么明显，可能他看展昭时满眼宠溺和疼爱，将很多他本身气质都掩盖了吧。
如今他独自一个人站着，总觉周身“妖气”太重，或者说“鬼气”冲天。南宫甚至觉得自己有一些莫名其妙恐惧感产生，不舒服感觉……也许是殷侯内力太高，从而影响了他。
殷侯此时蹲河边望着湖心某个位置，同样动作，展昭做起来会很潇洒、天尊做起来会很可爱、白玉堂做起来会很帅、但殷侯做起来……有一种诡异妖邪感。
南宫正胡思乱想，就见宫里唯一一只白孔雀，突然展开翅膀，从湖心飞了过来，展翅，抖开美丽白色羽毛，向殷侯飞过来。
孔雀不善飞，基本扑扇几下翅膀，也就落下来了，但是飞起来真心漂亮，特别是这只白孔雀。
这只白孔雀其实有些来头。
御花园孔雀开始总共有二十只，十只蓝孔雀，十只绿孔雀。太后和嫔妃们都很喜欢，养了好多年了，期间还生养了不少，大前年是孵出了一只纯白白孔雀。
白孔雀十分稀有，这只是雄，两三年养下来，一身白羽，尾羽长儿丰，美且高贵。
这白孔雀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差了点，怕生不愿意接近人，又或者说傲慢吧……平日爱站湖心假山上，叫它，它从不下来，也不愿意靠近人，美食相诱也不起作用。这孔雀胆子还大，吓不倒，赵祯非常喜它，赐名叫天悦，表示这孔雀讨喜。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天悦竟然扑闪着翅膀划过湖面，落了殷侯眼前。
殷侯伸手戳戳它脑门，顺便轻轻摸了摸它头顶羽冠，赞叹，“好鸟！”
南宫嘴角抽了抽——换做第二个要挨打了估计。
那孔雀竟然还叫了两声，似乎是符合，还扭动长长脖颈蹭殷侯衣袖，似乎是讨好他。
“呵。”殷侯挑起一边嘴角，笑了一声，拍拍天悦脑袋，“傻鸟。“
天悦似乎也很受落，就这么站殷侯身边，安安静静。
南宫知道，自己此时表情一定很怪趣——这孔雀也够贱啊，平日皇上太后一大群宫女太监，哄着它都不买账，今天见着殷侯就主动凑上来了，骂它它还臭美呢，什么个情况？
南宫摇摇头实想不明白，一抬头……愣住。
原本站湖边殷侯不见了，那只白孔雀倒是站一旁，正梳理自己羽毛。
南宫赶紧四外望……可殷侯不见踪影。
正着急，就听身后有人说话，“你师父是不是姓尤？”
南宫一惊，回头，就见殷侯正站他身后。
“呃……你怎么知道？”南宫回了回神，才想起来惊讶。
“果真是啊。”殷侯淡淡笑了笑，“你功夫学了有他十成十了，连坏习惯都一模一样。”
南宫打了个愣神，“坏习惯？”
“嗯。”殷侯好似心情还不错，到了院中一张石凳子边坐下，“你和你师父一样，警觉性很高不过看东西时候容易闪神。”
南宫发呆。
“站远点。”殷侯指了指不远处一块空地。
南宫乖乖过去站着。
殷侯随手抄起了桌上几颗花生米，“我说右边，你就转左边，然后接住我扔过去花生米。”
南宫点点头，觉得也没什么难度。
“右边。”殷侯懒洋洋开口，南宫立刻看左边……同时却听到右耳边“嗖”一声。
等他回头……花生已经落地了。
南宫站原地发呆，如果刚才那一枚是飞镖，那自己死定了！
殷侯一挑眉，“左边。”
随后南宫立刻转右边，同时留意左边，但是就这电光火石间……花生从他左边耳侧过去了。
南宫愣当场，如果殷侯用了内力，他倒是也认了，反正接不住。可是殷侯这只是随手抛花生米，根本没用内力，这花生米慢得他都能听见看到，但就是接不住，似乎眼睛有些跟不上。
殷侯吃了一口花生米摇头，“反应太慢，右边。”
南宫被殷侯“左边右边”弄得手忙脚乱，但是好半天，一枚花生都没接到。
南宫好歹是皇宫第一高手，功夫奇高天资也聪颖，这辈子还没这么挫败过。
殷侯玩得挺开心还不忘损人，“你动动脑子啊，怎么这么蠢啊。”
南宫磨牙——这辈子第一次被人骂蠢。
“唉。”殷侯架着腿，靠桌边问他，“你觉得展昭功夫不好？”
“好啊。”南宫点点头，“当今武林后起之秀中绝对是佼佼者。”
“那白玉堂呢？”殷侯接着问。
“嗯……白玉堂和展昭完全是不同类型，但是功夫可谓不分伯仲。”
殷侯一笑，“那么赵普呢？”
“嗯……王爷貌似也是不同类型，应该也差不多，他们三个各有所长……”南宫说到这里，似乎有所得，声音低了下去。
“是啊，人要出头就是要有自己特点。”殷侯见开窍了，点点头，“你若只是学你师父，就算练到一百岁，也超不过他。你师父看东西有缺陷是因为他天生习惯不好，你没缺陷，做人要自信一点么。好好想想，你自己本身有什么，眼耳口鼻都是你，用起来，别浪费。”
说完，殷侯抬手，“左边……”
南宫动都没动，伸出两指夹住了飞到耳边花生米，接住之后，他自己似乎也愣了。
随后，就见殷侯连招呼都没打，弹了两枚花生米过去，而南宫也同样连想都没想，接住了两颗花生。
殷侯笑了，点点头站起来，“孺子可教。”说完，抱着胳膊往御花园外边溜达，“传说中御膳房哪儿啊？我参观参观。”
“……前边。”南宫赶紧跑上去几步，给殷侯带路。同时，他觉得自己有一种如梦方醒醍醐灌顶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殷侯刚才教了他什么？他觉得自己仿佛脱胎换骨了。
其实到了南宫这种武功境界，虽然每天练功，但是进步空间真不太大，他也曾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会不进则退。今天殷侯只是看了一眼，就指出了他问题所，一语破天机，让他寻到了第二条路！南宫纪觉得真该给殷侯磕个头道声谢，这一句话，把他生生拉上了一个台阶，真是获益良多。南宫暗暗记下殷侯给这一份好处，日后也许真没法还给殷侯，但起码，可以还给展昭。
……
展昭和白玉堂想到了线索，两人到开封府后院，找到了童大宝。
话说，童大宝那个乌龙山贼当得稀里糊涂，被抓住之后，先是关大牢。不过童大宝就是个糊涂蛋还是个烂好人，人也挺热心，包拯让人先把他放出来，暂时安排后院，和他那群难兄难弟一起，衙役们对他们看守也不是很严。
展昭和白玉堂找到他时候，童大宝正后院盖房子呢。
展昭里里外外参观了一下，赞叹，童大宝不愧原来是做木材生意，这房子盖得倍儿棒。
童大宝看到展昭和白玉堂来了，立刻屁颠颠跑过来，“呦，展大人，怎么得闲来这边走走？”
“童大宝。”展昭对他招招手，“有空没？喝杯茶。”
“有空！”童大宝笑嘻嘻就跟着展昭和白玉堂到了院子里石桌边坐下。
丫鬟拿来了茶点。
童大宝边喝茶，边问展昭，“展大人，桃花娘娘找到了没啊？”
展昭轻轻摆了摆手，“就了，童大宝，你再回忆一下，当日你去桃花寨住那段日子，有三十六个女人是不是？”
“是啊！”童大宝点头。
“她们每个人你身边待了十天，然后就陆续走了，对么？”
“对！”童大宝接着点头。
“你跟她们一起时候，主要做了些什么？”展昭问。
“每天就弹琴画画、吃吃喝喝。”童大宝摸了摸脑袋，“没什么特别啊。”
“仔细想想。”展昭提醒。
“嗯……”童大宝抱着胳膊仔细想，“有一些地方挺奇怪。”
“哪里？”展昭追问。
“嗯，这几个姑娘吧，性格长相都不一样，她们都不说自己事情，而且我跟她们一起时候，我好像糊里糊涂。”
“怎么个糊里糊涂法？”白玉堂似乎听出了些端倪，皱眉问。
“我其实到现都一直想不通，你们看，我那么丑、那么笨……又不像两位那样年轻俊美风流倜傥，怎么会有那么多好看姑娘喜欢我？可我当时就是不记得问啊！也不觉得不合理啊，现看来，真像是梦一场。”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
“你确定，自己桃花寨，住足了一年时间么？”展昭笑问。
“对啊！”童大宝点头，“就是一年，我回到家时候，买卖都倒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
“那么你去桃花林求桃花娘娘前，有没有看到或者闻到什么奇怪东西或者味道？”这时，公孙走了进来，“比如说，一缕有颜色烟，又或者，一阵特别香味或臭味。”
“呃……”童大宝愣了半天，一拍脑袋，“有啊！我那天进桃花林时候，看到一层淡淡烟雾，所以觉得桃花娘娘是仙子下凡来了！那烟好香好香！我这辈子，从来没闻过那么好闻香味。对了，我住桃花寨时候，也一直问到这种香味！”
“看来你们想法没错！”公孙伸手拍了拍展昭和白玉堂，“他确是关键人物！”
“怎么回事？”童大宝纳闷，左看看右看看，不太清楚怎么回事。“
展昭拍了拍他肩膀，“你也算傻人有傻福，这次多亏你了。”说完，三人就丢下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童大宝，走了。
……
回到前院，天尊正和小四子下棋呢。
公孙好奇凑过去，顺便捏捏小四子肉呼呼屁股，“你什么时候学会下棋了？嚯，下还是象棋啊。”
小四子眯着眼睛，“九九教我！”
天尊见众人兴匆匆，笑问，“查到线索了？”
“嗯。”展昭往天尊身边一坐，顺便走了一招吃掉了小四子马。
小四子眉间拧个小疙瘩，捧脸……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离奇事情偏偏落童大宝那个呆子身上？”展昭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发生事，千挑万选却选了童大宝那个呆瓜，总有些原因，这就是一直以来我们身边，却被我们忽略了线索。”
天尊还挺好奇，“详细解释来听听。”
“这次案子那么复杂，又是醉心花又是桃花、又是毒药又是巫术，一切都合理合情，唯独这个童大宝真是突兀又不可理解！”展昭解释，“仔细想想，他所经历一切都过于怪异，不像是真。可他又不像是骗人，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他根本没经历过这一切！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经历过了！”
天尊听到此处，微微点了点头，“你是说，他所经历桃花寨和定下桃花债，都是幻觉？”
“我之前派人去童大宝家乡查了一下，那边确不少人都认识他，但是大家都说他突然消失了，然后他铺子，一夜之间垮了！”
“一夜之间？”天尊摸下巴。
“童大宝家附近有很多桃花林，他估计就是那里求桃花娘娘。”展昭一挑眉，“我想，既然怎么也想不到童大宝过人之处，那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
天尊微微皱眉，点点头，“你是说，那袋子瞎猫撞上了死老鼠，误打误撞，有了奇遇。因为这个原因，就算桃花娘娘不想，也要选他？”
展昭一脸赞叹点头兼拍马屁，“天尊果然聪明啊。”
说完，就见小四子“啪”一声，“吃炮！”
展昭顺势，“吃车！”
小四子继续捧脸，“嗯……”
“展兄和白兄觉得问题出桃花林，于是我让影卫摘了些童大宝求桃花娘娘桃林里桃花来。”公孙拿出一个白玉碗来，里边有几片粉色桃花。
“确有问题么？”展昭问。
“嗯！这些桃花都有毒，而且毒很特别！”公孙详细跟众人讲解，“毒物里边，有养毒一说！尤其是一些让人产生幻觉毒药，每次炼制都非常麻烦，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漫长时间。但是又不能一下子做很多，久放之后会变坏，失去效用。”
“果然是很麻烦？”白玉堂问，“每次用之前都要现做话。”
公孙笑道，“有方法解决，就跟墨汁似，索性做一块大墨，每次要写字之前，拿水磨一些出来，就方便了。”
众人倒是听得明白。
“这种毒，就叫做毒墨。”公孙道，“就是字面上意思，有了毒墨，每次用毒之前只要用水化开一点，或者用火焚烧一点，就可以制作出毒药来！也就是醉心花毒！”
众人点了点头。
“同时，毒墨又是一种很奇特存。”公孙道，“除了可以制作毒药，还可以制作解药！”
“这个好像很复杂。”展昭边说，边骚扰正挠头想下一步怎么走小四子。
“但是有一个问题，解药和毒药不一样！”公孙笑了笑，“解药只能产生一次，长久存放也不会坏。”
“这个毒墨也挺任性么！”展昭好笑。
“毒墨解药，就形成毒墨完工之前那一道工序。好比说，毒墨制作完成前，就差后一道工序烧制。那么烧时候，产生后一缕烟雾就是解药。人只要吸入了这种烟雾，那么他血肉，就可以解读，同时第一个闻到人，一辈子都不会中这种毒！”公孙道，“我想来想去，之前中毒人都是言听计从，而童大宝则是产生幻象。其实这个幻象是完全符合他自己心思，他就是求姻缘，于是给他姻缘！和之后那些中毒人完全相反。皇宫里两个娘娘性情大变，中了毒是幻象全部不好东西，而中了解药，则是幻象全部好东西。这个解药本身就有毒，是以毒攻毒原理。”
众人恍然大悟，虽然复杂，但是公孙解释得其实很清楚！
“你意思是，童大宝撞进桃花林求桃花娘娘时候，不小心闻走了第一缕烟，也就是唯一一副解药？”天尊问，“而桃花娘娘之所以没杀他，是因为这人杀不得，他就是解药！”
“童大宝确说他闻到了想起看到了烟雾。”展昭点头，“表示推断正确。”
“那个桃花娘娘估计对童大宝也没辙，但是随身携带又不能藏不能掖，麻烦。”白玉堂道，“于是就来了个将计就计，让童大宝误认为自己真去桃花寨过了一年。让他来劫道是故意，因为他必经之处打劫必定遇到包大人出巡队伍。”
“哪里藏童大宝安全？”展昭淡淡一笑，“放开封府，比带自己身边安全，什么时候想要，来开封府抓就行了，或者……叫人抓回去！”
“一切都是桃花娘娘布局！”天尊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这么看来，童大宝如果当日去桃花林求不是桃花娘娘，而是求梨花娘娘，很有可能之后一切，也都变成了梨花娘娘！”
“这桃花索命，是用来混淆视听。”白玉堂也同意，“都是将计就计，童大宝闯出来祸，给对方添了麻烦，却也制造了几回。”
这时，就见张龙赵虎和王朝马汉带着好几个衙役，将那一大批童大宝跟班，抓了进来，一个个五花大绑。
“我之前就奇怪，那个桃花娘娘也够有趣，无啦啦非要救外族，为什么不救附近人？大概是因为手底下没汉人，亲信都是外族吧。”展昭一笑，“之前派人监视你们，发现暗地里有人轻功奇高，趁守卫不注意偷偷溜走去通风报信。”
白玉堂端着杯子问展昭，“你之前让那些衙役别看童大宝看太紧，包大人是将人放出天牢，就是想试试这些人？”
展昭点了点头，“这些外族可不是老实巴交来给童大宝当小跟班饭桶，而是桃花娘娘内应。这样一来，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打入开封府内部，同时，也可以看紧她解药！”
众人听到此处，都豁然开朗，同时又默默地看了看展昭。
公孙都忍不住咋舌，展昭平日就知道笑眯眯吃东西，大部分时间甚至有点“游手好闲”，一直觉得他只是个性格非常开朗、功夫非常好大侠，不是太适合官府尔虞我诈。可如今一看，展昭鬼灵精啊，他比谁都准备早……而且一张嘴还死紧，不到罪证确凿根本不见他开口！果然，年纪轻轻要混到江湖上这样地位，绝非等闲，包大人如此器重他，是有原因。
白玉堂继续喝他茶，就见对面天尊对他挤眼睛——哎呀！原来以为是只爪利猫，没想到是只藏爪老虎啊。
白玉堂托着下巴看天尊，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天尊撇嘴一笑，“要留神啊……”
话没说完，小四子突然抓起一枚棋子“啪”一声，“将军！”
展昭张沉默片刻，开口，“这局不算，是天尊下！”
白玉堂无语地看着展昭——跟小四子你还耍赖？
展昭望天，很无辜地扯开话题，“突然想吃糖不甩。”
……
殷侯一大早跟着包拯到了皇宫,之前他来吃过一次早饭,这次第二次来,包拯和赵祯前院谈事情去了，赵元佐估计要过阵子才来。
殷侯又不好去后宫都是女人地方，只好御花园里逛逛。
南宫纪负责招待殷侯,赵祯吩咐,要特别恭敬。
殷侯御花园里,背着手,盯着池塘边几只孔雀瞧着。
南宫纪小心翼翼地站他身后,打量着眼前这个怎么看都只有三十多岁男子。殷侯看起来真年轻！实很难将他跟一百多岁联系起来。之前天尊风采南宫纪是目睹过了,那种至纯内劲，就如传闻所说,天山是天下武学发祥地，天尊一头白发加上谪仙一样样貌，确让人有一种圣者至尊感觉。
可眼前殷侯……怎么说呢？三个字——有妖气！
殷侯看起来确是像展昭表哥多过外公，但他和展昭特别开朗性格完全相反，这两人除了眼角眉梢有一些长相上相似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共同点可言。
这个男人一身黑，从头发到靴子，乌黑！特别是那双眼睛，黑如夜幕，深邃难以望到边际。
南宫纪以前一直都觉得，赵普可能是这个世界上适合黑色人，可今天才知道自己眼界太浅！同样是一身黑，原来黑和黑，会有如此不同。
赵普一身黑，给人霸气沉重感觉，却不会引人不安，相反，就跟他那匹总是疯疯癫癫，但关键时刻却特别沉稳宝马黑枭似，很可靠。
殷侯却是不同，全身透着一股“邪”气，一股不确定性，一股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才应该有，浓重不安之感。
之前殷侯和展昭一起时候，还没那么明显，可能他看展昭时满眼宠溺和疼爱，将很多他本身气质都掩盖了吧。
如今他独自一个人站着，总觉周身“妖气”太重，或者说“鬼气”冲天。南宫甚至觉得自己有一些莫名其妙恐惧感产生，不舒服感觉……也许是殷侯内力太高，从而影响了他。
殷侯此时蹲河边望着湖心某个位置，同样动作，展昭做起来会很潇洒、天尊做起来会很可爱、白玉堂做起来会很帅、但殷侯做起来……有一种诡异妖邪感。
南宫正胡思乱想，就见宫里唯一一只白孔雀，突然展开翅膀，从湖心飞了过来，展翅，抖开美丽白色羽毛，向殷侯飞过来。
孔雀不善飞，基本扑扇几下翅膀，也就落下来了，但是飞起来真心漂亮，特别是这只白孔雀。
这只白孔雀其实有些来头。
御花园孔雀开始总共有二十只，十只蓝孔雀，十只绿孔雀。太后和嫔妃们都很喜欢，养了好多年了，期间还生养了不少，大前年是孵出了一只纯白白孔雀。
白孔雀十分稀有，这只是雄，两三年养下来，一身白羽，尾羽长儿丰，美且高贵。
这白孔雀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差了点，怕生不愿意接近人，又或者说傲慢吧……平日爱站湖心假山上，叫它，它从不下来，也不愿意靠近人，美食相诱也不起作用。这孔雀胆子还大，吓不倒，赵祯非常喜它，赐名叫天悦，表示这孔雀讨喜。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天悦竟然扑闪着翅膀划过湖面，落了殷侯眼前。
殷侯伸手戳戳它脑门，顺便轻轻摸了摸它头顶羽冠，赞叹，“好鸟！”
南宫嘴角抽了抽——换做第二个要挨打了估计。
那孔雀竟然还叫了两声，似乎是符合，还扭动长长脖颈蹭殷侯衣袖，似乎是讨好他。
“呵。”殷侯挑起一边嘴角，笑了一声，拍拍天悦脑袋，“傻鸟。“
天悦似乎也很受落，就这么站殷侯身边，安安静静。
南宫知道，自己此时表情一定很怪趣——这孔雀也够贱啊，平日皇上太后一大群宫女太监，哄着它都不买账，今天见着殷侯就主动凑上来了，骂它它还臭美呢，什么个情况？
南宫摇摇头实想不明白，一抬头……愣住。
原本站湖边殷侯不见了，那只白孔雀倒是站一旁，正梳理自己羽毛。
南宫赶紧四外望……可殷侯不见踪影。
正着急，就听身后有人说话，“你师父是不是姓尤？”
南宫一惊，回头，就见殷侯正站他身后。
“呃……你怎么知道？”南宫回了回神，才想起来惊讶。
“果真是啊。”殷侯淡淡笑了笑，“你功夫学了有他十成十了，连坏习惯都一模一样。”
南宫打了个愣神，“坏习惯？”
“嗯。”殷侯好似心情还不错，到了院中一张石凳子边坐下，“你和你师父一样，警觉性很高不过看东西时候容易闪神。”
南宫发呆。
“站远点。”殷侯指了指不远处一块空地。
南宫乖乖过去站着。
殷侯随手抄起了桌上几颗花生米，“我说右边，你就转左边，然后接住我扔过去花生米。”
南宫点点头，觉得也没什么难度。
“右边。”殷侯懒洋洋开口，南宫立刻看左边……同时却听到右耳边“嗖”一声。
等他回头……花生已经落地了。
南宫站原地发呆，如果刚才那一枚是飞镖，那自己死定了！
殷侯一挑眉，“左边。”
随后南宫立刻转右边，同时留意左边，但是就这电光火石间……花生从他左边耳侧过去了。
南宫愣当场，如果殷侯用了内力，他倒是也认了，反正接不住。可是殷侯这只是随手抛花生米，根本没用内力，这花生米慢得他都能听见看到，但就是接不住，似乎眼睛有些跟不上。
殷侯吃了一口花生米摇头，“反应太慢，右边。”
南宫被殷侯“左边右边”弄得手忙脚乱，但是好半天，一枚花生都没接到。
南宫好歹是皇宫第一高手，功夫奇高天资也聪颖，这辈子还没这么挫败过。
殷侯玩得挺开心还不忘损人，“你动动脑子啊，怎么这么蠢啊。”
南宫磨牙——这辈子第一次被人骂蠢。
“唉。”殷侯架着腿，靠桌边问他，“你觉得展昭功夫不好？”
“好啊。”南宫点点头，“当今武林后起之秀中绝对是佼佼者。”
“那白玉堂呢？”殷侯接着问。
“嗯……白玉堂和展昭完全是不同类型，但是功夫可谓不分伯仲。”
殷侯一笑，“那么赵普呢？”
“嗯……王爷貌似也是不同类型，应该也差不多，他们三个各有所长……”南宫说到这里，似乎有所得，声音低了下去。
“是啊，人要出头就是要有自己特点。”殷侯见开窍了，点点头，“你若只是学你师父，就算练到一百岁，也超不过他。你师父看东西有缺陷是因为他天生习惯不好，你没缺陷，做人要自信一点么。好好想想，你自己本身有什么，眼耳口鼻都是你，用起来，别浪费。”
说完，殷侯抬手，“左边……”
南宫动都没动，伸出两指夹住了飞到耳边花生米，接住之后，他自己似乎也愣了。
随后，就见殷侯连招呼都没打，弹了两枚花生米过去，而南宫也同样连想都没想，接住了两颗花生。
殷侯笑了，点点头站起来，“孺子可教。”说完，抱着胳膊往御花园外边溜达，“传说中御膳房哪儿啊？我参观参观。”
“……前边。”南宫赶紧跑上去几步，给殷侯带路。同时，他觉得自己有一种如梦方醒醍醐灌顶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殷侯刚才教了他什么？他觉得自己仿佛脱胎换骨了。
其实到了南宫这种武功境界，虽然每天练功，但是进步空间真不太大，他也曾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会不进则退。今天殷侯只是看了一眼，就指出了他问题所，一语破天机，让他寻到了第二条路！南宫纪觉得真该给殷侯磕个头道声谢，这一句话，把他生生拉上了一个台阶，真是获益良多。南宫暗暗记下殷侯给这一份好处，日后也许真没法还给殷侯，但起码，可以还给展昭。
……
展昭和白玉堂想到了线索，两人到开封府后院，找到了童大宝。
话说，童大宝那个乌龙山贼当得稀里糊涂，被抓住之后，先是关大牢。不过童大宝就是个糊涂蛋还是个烂好人，人也挺热心，包拯让人先把他放出来，暂时安排后院，和他那群难兄难弟一起，衙役们对他们看守也不是很严。
展昭和白玉堂找到他时候，童大宝正后院盖房子呢。
展昭里里外外参观了一下，赞叹，童大宝不愧原来是做木材生意，这房子盖得倍儿棒。
童大宝看到展昭和白玉堂来了，立刻屁颠颠跑过来，“呦，展大人，怎么得闲来这边走走？”
“童大宝。”展昭对他招招手，“有空没？喝杯茶。”
“有空！”童大宝笑嘻嘻就跟着展昭和白玉堂到了院子里石桌边坐下。
丫鬟拿来了茶点。
童大宝边喝茶，边问展昭，“展大人，桃花娘娘找到了没啊？”
展昭轻轻摆了摆手，“就了，童大宝，你再回忆一下，当日你去桃花寨住那段日子，有三十六个女人是不是？”
“是啊！”童大宝点头。
“她们每个人你身边待了十天，然后就陆续走了，对么？”
“对！”童大宝接着点头。
“你跟她们一起时候，主要做了些什么？”展昭问。
“每天就弹琴画画、吃吃喝喝。”童大宝摸了摸脑袋，“没什么特别啊。”
“仔细想想。”展昭提醒。
“嗯……”童大宝抱着胳膊仔细想，“有一些地方挺奇怪。”
“哪里？”展昭追问。
“嗯，这几个姑娘吧，性格长相都不一样，她们都不说自己事情，而且我跟她们一起时候，我好像糊里糊涂。”
“怎么个糊里糊涂法？”白玉堂似乎听出了些端倪，皱眉问。
“我其实到现都一直想不通，你们看，我那么丑、那么笨……又不像两位那样年轻俊美风流倜傥，怎么会有那么多好看姑娘喜欢我？可我当时就是不记得问啊！也不觉得不合理啊，现看来，真像是梦一场。”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
“你确定，自己桃花寨，住足了一年时间么？”展昭笑问。
“对啊！”童大宝点头，“就是一年，我回到家时候，买卖都倒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
“那么你去桃花林求桃花娘娘前，有没有看到或者闻到什么奇怪东西或者味道？”这时，公孙走了进来，“比如说，一缕有颜色烟，又或者，一阵特别香味或臭味。”
“呃……”童大宝愣了半天，一拍脑袋，“有啊！我那天进桃花林时候，看到一层淡淡烟雾，所以觉得桃花娘娘是仙子下凡来了！那烟好香好香！我这辈子，从来没闻过那么好闻香味。对了，我住桃花寨时候，也一直问到这种香味！”
“看来你们想法没错！”公孙伸手拍了拍展昭和白玉堂，“他确是关键人物！”
“怎么回事？”童大宝纳闷，左看看右看看，不太清楚怎么回事。“
展昭拍了拍他肩膀，“你也算傻人有傻福，这次多亏你了。”说完，三人就丢下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童大宝，走了。
……
回到前院，天尊正和小四子下棋呢。
公孙好奇凑过去，顺便捏捏小四子肉呼呼屁股，“你什么时候学会下棋了？嚯，下还是象棋啊。”
小四子眯着眼睛，“九九教我！”
天尊见众人兴匆匆，笑问，“查到线索了？”
“嗯。”展昭往天尊身边一坐，顺便走了一招吃掉了小四子马。
小四子眉间拧个小疙瘩，捧脸……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离奇事情偏偏落童大宝那个呆子身上？”展昭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发生事，千挑万选却选了童大宝那个呆瓜，总有些原因，这就是一直以来我们身边，却被我们忽略了线索。”
天尊还挺好奇，“详细解释来听听。”
“这次案子那么复杂，又是醉心花又是桃花、又是毒药又是巫术，一切都合理合情，唯独这个童大宝真是突兀又不可理解！”展昭解释，“仔细想想，他所经历一切都过于怪异，不像是真。可他又不像是骗人，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他根本没经历过这一切！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经历过了！”
天尊听到此处，微微点了点头，“你是说，他所经历桃花寨和定下桃花债，都是幻觉？”
“我之前派人去童大宝家乡查了一下，那边确不少人都认识他，但是大家都说他突然消失了，然后他铺子，一夜之间垮了！”
“一夜之间？”天尊摸下巴。
“童大宝家附近有很多桃花林，他估计就是那里求桃花娘娘。”展昭一挑眉，“我想，既然怎么也想不到童大宝过人之处，那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
天尊微微皱眉，点点头，“你是说，那袋子瞎猫撞上了死老鼠，误打误撞，有了奇遇。因为这个原因，就算桃花娘娘不想，也要选他？”
展昭一脸赞叹点头兼拍马屁，“天尊果然聪明啊。”
说完，就见小四子“啪”一声，“吃炮！”
展昭顺势，“吃车！”
小四子继续捧脸，“嗯……”
“展兄和白兄觉得问题出桃花林，于是我让影卫摘了些童大宝求桃花娘娘桃林里桃花来。”公孙拿出一个白玉碗来，里边有几片粉色桃花。
“确有问题么？”展昭问。
“嗯！这些桃花都有毒，而且毒很特别！”公孙详细跟众人讲解，“毒物里边，有养毒一说！尤其是一些让人产生幻觉毒药，每次炼制都非常麻烦，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漫长时间。但是又不能一下子做很多，久放之后会变坏，失去效用。”
“果然是很麻烦？”白玉堂问，“每次用之前都要现做话。”
公孙笑道，“有方法解决，就跟墨汁似，索性做一块大墨，每次要写字之前，拿水磨一些出来，就方便了。”
众人倒是听得明白。
“这种毒，就叫做毒墨。”公孙道，“就是字面上意思，有了毒墨，每次用毒之前只要用水化开一点，或者用火焚烧一点，就可以制作出毒药来！也就是醉心花毒！”
众人点了点头。
“同时，毒墨又是一种很奇特存。”公孙道，“除了可以制作毒药，还可以制作解药！”
“这个好像很复杂。”展昭边说，边骚扰正挠头想下一步怎么走小四子。
“但是有一个问题，解药和毒药不一样！”公孙笑了笑，“解药只能产生一次，长久存放也不会坏。”
“这个毒墨也挺任性么！”展昭好笑。
“毒墨解药，就形成毒墨完工之前那一道工序。好比说，毒墨制作完成前，就差后一道工序烧制。那么烧时候，产生后一缕烟雾就是解药。人只要吸入了这种烟雾，那么他血肉，就可以解读，同时第一个闻到人，一辈子都不会中这种毒！”公孙道，“我想来想去，之前中毒人都是言听计从，而童大宝则是产生幻象。其实这个幻象是完全符合他自己心思，他就是求姻缘，于是给他姻缘！和之后那些中毒人完全相反。皇宫里两个娘娘性情大变，中了毒是幻象全部不好东西，而中了解药，则是幻象全部好东西。这个解药本身就有毒，是以毒攻毒原理。”
众人恍然大悟，虽然复杂，但是公孙解释得其实很清楚！
“你意思是，童大宝撞进桃花林求桃花娘娘时候，不小心闻走了第一缕烟，也就是唯一一副解药？”天尊问，“而桃花娘娘之所以没杀他，是因为这人杀不得，他就是解药！”
“童大宝确说他闻到了想起看到了烟雾。”展昭点头，“表示推断正确。”
“那个桃花娘娘估计对童大宝也没辙，但是随身携带又不能藏不能掖，麻烦。”白玉堂道，“于是就来了个将计就计，让童大宝误认为自己真去桃花寨过了一年。让他来劫道是故意，因为他必经之处打劫必定遇到包大人出巡队伍。”
“哪里藏童大宝安全？”展昭淡淡一笑，“放开封府，比带自己身边安全，什么时候想要，来开封府抓就行了，或者……叫人抓回去！”
“一切都是桃花娘娘布局！”天尊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这么看来，童大宝如果当日去桃花林求不是桃花娘娘，而是求梨花娘娘，很有可能之后一切，也都变成了梨花娘娘！”
“这桃花索命，是用来混淆视听。”白玉堂也同意，“都是将计就计，童大宝闯出来祸，给对方添了麻烦，却也制造了几回。”
这时，就见张龙赵虎和王朝马汉带着好几个衙役，将那一大批童大宝跟班，抓了进来，一个个五花大绑。
“我之前就奇怪，那个桃花娘娘也够有趣，无啦啦非要救外族，为什么不救附近人？大概是因为手底下没汉人，亲信都是外族吧。”展昭一笑，“之前派人监视你们，发现暗地里有人轻功奇高，趁守卫不注意偷偷溜走去通风报信。”
白玉堂端着杯子问展昭，“你之前让那些衙役别看童大宝看太紧，包大人是将人放出天牢，就是想试试这些人？”
展昭点了点头，“这些外族可不是老实巴交来给童大宝当小跟班饭桶，而是桃花娘娘内应。这样一来，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打入开封府内部，同时，也可以看紧她解药！”
众人听到此处，都豁然开朗，同时又默默地看了看展昭。
公孙都忍不住咋舌，展昭平日就知道笑眯眯吃东西，大部分时间甚至有点“游手好闲”，一直觉得他只是个性格非常开朗、功夫非常好大侠，不是太适合官府尔虞我诈。可如今一看，展昭鬼灵精啊，他比谁都准备早……而且一张嘴还死紧，不到罪证确凿根本不见他开口！果然，年纪轻轻要混到江湖上这样地位，绝非等闲，包大人如此器重他，是有原因。
白玉堂继续喝他茶，就见对面天尊对他挤眼睛——哎呀！原来以为是只爪利猫，没想到是只藏爪老虎啊。
白玉堂托着下巴看天尊，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天尊撇嘴一笑，“要留神啊……”
话没说完，小四子突然抓起一枚棋子“啪”一声，“将军！”
展昭张沉默片刻，开口，“这局不算，是天尊下！”
白玉堂无语地看着展昭——跟小四子你还耍赖？
展昭望天，很无辜地扯开话题，“突然想吃糖不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