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河小说网 > 媺之 > 54 迷芳信,误春声

54 迷芳信,误春声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通河小说网 www.tonghe230.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没过几天,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忽然而至:御史中丞韩凛以孙鹖所交证据不足为由,拒绝上书弹劾太子。

    孙鹖本就是停职待参,若再被按个“挟私诬陷、不敬储君”的罪名,他自己惹来牢狱之灾也罢了,只怕要连累满门,故而,不敢再轻举妄动。

    “韩凛……是东宫的人?这怎么可能?”苏媺愕然看着送来消息的释香。

    “韩凛是否是东宫的暗棋,尚不能确定。但老爷和孙大人暗中打探,最终的结论还是有人阻止了此事,究竟是谁,却不得而知。”

    震惊未消、迷惑未解,苏媺望着宣颐宫的庭院里卓卓高槐上的几点春叶,不禁有些茫然。

    去岁初春,太子至京郊囿趣园狩猎,沿途扰民恣甚,还殴打躲闪不及的乡民,致两人重伤。御史中丞韩凛风闻上奏,景元帝叱令太子思过,并亲自安抚百姓,赔偿伤者;

    没过多久,太子一门客又因马车摩擦的小事与人口角,竟当街将对方刺死。京兆尹将其收监下狱,太子不但暗中说情,还纠结串供、威逼苦主。侍御史上报皇帝,太子哭诉这门客曾救过他的性命,今因醉酒误伤人命,岂能弃之不顾?事情最终不了了之;

    七夕前,御史中丞韩凛又弹劾户部侍郎姜酹尸位素餐,致赋廪不充、国库减耗,朝廷数次赈灾、水利、仪典等款项什物,或延迟减损,或苟且凑拢,皆查有实据。当时,多部官员附议,只有太子仍为之辩驳。最终,姜酹以渎职罪被贬地方,太子被皇上斥责识人不明;

    立冬那一日,江南道监察御史吕小真弹劾太子亲信、福州刺史胡不中纵暴兼并,致贫弱冤苦不能申。下朝后,东宫詹事肖遥嘲笑吕小真“七品不够八品凑”,两人互相咒骂推搡,几乎酿成群架;

    ……

    暮色渐至,苏媺茕茕立在棹兰斋门口,御史台与东宫的数次交锋,一桩桩一件件,从她的脑海中掠过。

    韩凛此人好名,为官狭薄有私心,无论怎样想,他都不该拒绝孙鹖。何况,拒绝的理由居然是“证据不足”!

    良久,苏媺猛然回身,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须臾后闭合眼睫,掩去了眸中一片晦暗的挫败:御史台……东宫……翮贵妃……

    月前返家之时,父亲苏栯曾跟她推算过宗室、勋贵以及朝中重臣之女中,可能的太子妃人选。

    大齐建朝不久,宗室尚微,能被景元帝和翮贵妃都看在眼里的,只有尹王赵栈,他的嫡次女正当嫁龄。但以太子的德行,赵栈未必瞧得上,他若执意不肯,景元帝必不能勉强。

    勋贵之家,翮贵妃必然首选国公府。

    镇国公岳城的嫡孙已被招为和静长公主的驸马,青林公晁天厝的两个嫡女都已嫁为人妇,只剩了庶女,这两家都可以排除在外。

    茂昌公师匡倒是有适龄的孙女,但翮贵妃是他的表外甥女,他是昭然不讳的太子党。对翮贵妃来说,舍出一个太子妃的位子只换来一个亲上加亲的结果,未免可惜。

    而景元帝最看重的是景春侯冉重柏。他年轻有为,当年曾是赵柞最信任的幽云八将之一。其长女年方十七岁,颇有美名,京中曾誉之“剽悍武将之家,难得生出的卿卿娇娥”。但翮贵妃怕是看不上这个侯爵之位。

    故此,权衡东宫目前在朝中的局面,翮贵妃会更倾向于选择实权高官之女为太子正妃,再选一到两位勋贵之家的次女或庶女为太子良娣。

    父女俩都认为,最可能的人选会出自兵部。只因近半年来,太子所掌的户部屡屡遭创,而翮贵妃和太子又对兵部举动频频。

    “去年立秋那一日的赏花会上,翮贵妃对兵部右侍郎欧阳燊之女青眼有加,看来只是明修栈道之举。我们……都大意了!”苏媺意有所指地看一眼秀姀,语气有些冷,微露责备之意。

    秀姀神色讶然,有些怔忡,又有些不服,但苏媺已没有心思关注她的心情。

    就在十天前,苏栯刚与至交、左散骑常侍孔让商定,欲冒着被翮贵妃察觉的风险,聘欧阳燊之女为孔家长媳,以斩断东宫伸向兵部的手。

    如今,若证实翮贵妃中意的儿媳人选另有其人,此事如何了局?

    若将错就错,非但达不到目的,反倒可能“引狼入室”,实在得不偿失;

    若就此作罢,虽然双方并未定下婚约,但儿女亲事出尔反尔,那脾气如爆炭一般的欧阳燊岂肯干休?

    隔着文武之别,苏栯主动做媒,本就十分扎眼,实在是武将中可信任者,委实没有与欧阳氏可堪匹配姻缘的,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苏媺心头一涩:无论结果如何,这件事已将苏栯陷入困局,他原本就已十分不易。

    半掩的朱门遮去了殿外稀薄的春阳,棹兰斋中一片阴阴的沉寂。

    释香和檀墨的神色惊疑不定,秀姀沉默地站在一旁,脸庞微垂,看不清表情。

    “小姐的意思是……”

    苏媺的目光有些空,柔嫩微白的双唇轻轻吐出一个名字:“訾有昉……”

    不错,御史大夫訾有昉,御史台主官,为人世故圆滑,为官手段老辣。只有他,能令“刺头儿”韩凛听命行事。

    释香看苏媺神色沉郁,试图安慰她:“小姐怎知一定是他?也许是旁人,说不定就是兵部……”

    一语未毕,苏媺已黯然摇头。

    如今的宰相之首、尚书令唐呈安,年事已高,明显有致休之兆。他原是鸿儒大家,大齐立朝之初,为了利用他的名望安抚百官和士林,才将其封为尚书令。其实,此人过于严谨方正,并不适合为官。

    这两年,唐呈安看似是颇受皇帝礼遇的三相之一,但尚书省的政务都在其下属——左右仆射手里。

    “听闻皇上品论百官,曾言‘訾有昉有典领百官之能’。呵,典领百官,那可是尚书令的权力,而尚书令,乃是相位……”

    秀姀和释香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二人一个在宫中二十年,一个担责苏媺与苏家的信息互通,都熟悉前朝后宫的勾连,知道訾有昉这个御史台主官的分量,更明白,倘若有朝一日,訾有昉继唐呈安之后上位国相,将会给她们所谋之事带来多大的阻力。

    檀墨还有些怔怔地,却也知一定出了十分棘手的事。

    “訾有昉的长女訾挽云,年方十八岁,容貌端慧、性情大度、薄有才名。”苏媺一字一句吐出关于訾氏长女的信息,笑容冷若一汪寒泉:“十八岁还没有定亲!訾有昉的眼睛果然不只盯在仕途上。这样有能力、有野心、更有耐心的人,才能入得了贵妃娘娘的眼。”

    当下,御史台若一直站在东宫的对立面,一次次风闻奏事,便可将太子的不堪放大;但若是他成了东宫的姻亲,不仅会使御史台倒向东宫,更有可能在三位国相之中,为太子楔下一根牢不可破的椽子。

    苏媺幽幽吐出一口浊气:“御史台的风向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