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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广州号,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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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文丙,和叶琪有点像,一样的读书人面相,看上去清秀得很。不过,要是知道他做事风格是如何狠辣凌厉的人,就会对这个满脸微笑的年轻人另眼相看。

    身上一件玄sè箭袖袍,外面罩着一件褙子,褙子前襟上的带子在胸前松松的系了一个蝴蝶结,以防海风乱吹。从海船上下来,码头上有将军府的人在那里迎候,“林先生,主公命我等在此迎候,说见到你之后不必先回将军府,他在船厂,如果大人旅途不是很劳累的话,便请去船厂见主公。”

    船厂?

    林文丙略有些诧异,但是马上就明白了。南中军眼下每ri里大宗的物资进进出出,哪一件不是要靠船只的?还有往来联络各地,巡航海疆,都是要靠打造的海船。

    不知道主公亲自去看的船,会是什么样式的,能够运输多少?折多少料的大船?

    这几年,同叶琪在江南做事,林文丙深知海运的暴利,他悄悄的计算了一下,海运同漕运相比的成本几乎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而且同海瑞一样,都是琼州府人士的大学士丘浚在多年之前就提出了海运漕米的想法。在他看来,海运比陆运可省费用百分之七八十,比河运省百分之三四十。因此他认为国家不能仅仅依靠河运,为长久之计应辅以海运。“今漕河通利,岁运充积,固无资于海运也。然善谋国者,恒于未事之先,而为意外之虑。宁过虑而无使临事而悔。”他认为,不能因为眼下河运畅通便麻痹大意,应谋事在先,不要等到有事了才后悔不及。万一有一天内河漕运不通,因为国家“财赋之入,皆自东南而来。会通一河,譬则人身之咽喉也,一ri食不下咽,立有死亡之祸。”

    如果有了大船,那就可以运输在南中几乎和泥土等价的稻米、jing盐、菜油等物自南向北大肆销售获利,这几年,自从先帝崩殂以来,便是水旱蝗灾不断,就算没有这些灾害,时不常的来上一次地动,也是无数人流离失所。

    海运既没有沿途需要讨关过闸的人情,又不存在每年对河道进行清理疏浚的费用,为什么朝廷上的衮衮诸公就不知道将漕运改成海运呢?

    这话在他与漕帮的几位龙头饮酒听曲的时候,借着酒兴,他向这些在运河沿线讨生活的人提了出来。不料想却招来了一番戏谑。

    “林相公,你可知道,我们漕帮的苦楚?外面都说我们在接受漕米之时勒索州县,却丝毫不知道我们北上沿途要受到的勒索。从首先是‘过淮’投文过堂,照例有各种陋规好处。一帮船总要花到五六百两到一千两银子。这一关一过,沿路过闸过坝,处处要送红包,大概每一艘船要十几两银子。最后到了通州,花样更多,要投四个衙门的文,有人专门代办,每船十三两银子,十两铺排四个衙门,三两是代办者的酬劳。等漕米上岸入仓,伸手要钱的人数不清,总要花到三五十两。所以我们所谓勒索州县,无非悖入悖出。不可能让兄弟们自己掏腰包去给大明朝廷填这个窟窿吧?”

    “这还不算,一旦沿途出了些麻烦,比如说漕船被别的船只撞了,沉了,那船上的漕米便是要我们漕帮的兄弟们来赔。要不是这些年,李相公、叶相公和您搭帮着拉盐漕两帮的兄弟们一把,让兄弟们在这销售食盐上赚了些铜钿,这许久的灾荒年,不知道要有多少漕帮的兄弟们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原来如此!这条运河,成了无数人发财的门路,怪不得不肯行海运,一旦实行了海运,他们上哪里去勒索银子去?!了解了漕运中的种种黑幕与弊端,却也坚定了林文丙海运的决心,无他,海运的成本实在是太低了!别的不说,同样是运一千石漕米到běi jing,从杭州出发沿着运河北上,一路上要不停的受水位、关闸、公文、衙门等等诸多因素的限制,但是如果从杭州湾扬帆出海北上直抵天津的泥沽(塘沽),或者用眼下南中有的双桅横帆船这样的江海两用船,直接从北塘顺着白河西进,怕不是漕船还没有过淮河,海上的稻米已经在朝阳门码头上销售了?!

    正因为他对于海运如此热衷,听说了守汉在船厂督造新船,便将随时应用之物交给了一名亲随,自己一迭连声的催促那两名将军府的亲随,“快快!带我去船厂便是!”

    船厂里新近修建了两座船台,有巨大的滑轨通到水中。船台上,两条巨大的新船在那里紧张的施工中。

    当然,所谓的巨大也是相对而言的,至多是在林文丙和船厂的承政(厂长?)王全眼里,便是艨艟巨舰了。

    总长接近六十米的船体(包括船首的斜桅杆),如果不包括船首斜桅的话便是有近五十米长。

    船首长五米,船尾长六米。

    用熟铁、球墨铸铁和部分高锰钢制成的龙骨宽度达到了十二米,工人们正在紧张有序的将各类板材和火炮预设炮位的部件安装上去。

    “小林相公,这条船如何?”

    王全先发现了林文丙,高声同他打招呼,顾不得寒暄,上来便问他对于这条船的印象如何。

    “很不错的大船!结实,坚固,排水多少啊?”

    “计算过,大概一千多吨!可以装三十门大炮!要是长途运输的话,可以运载七八百吨的货物,要是短途便可以运一千多吨!”

    “王叔,”林文丙很是自觉的尊称王全为长辈,这位老丈也是为了南中的海上基业呕心沥血,当得起这样的称呼。。

    “长途和短途是怎么算的哦?跑广州算是长途,跑九州长崎算是长途?”

    “广州?应该算是短途吧?!”

    王全很有点不忿,如果说他将船厂的每一条船都看做自己的孩子的话,那么眼下这条仿照哥德堡号帆船制造的大船,就是他最小的一个孩子,自然很是宠爱。

    他顾不得一旁还有守汉在那里专心致志的看着工人们紧张的对船体进行施工作业,拉着林文丙来到了船台旁的一间小屋里。

    屋子里的陈设很是简单,想来应该是供王全等人在此进行短暂的休息和会议之用。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看起来应该是正在紧张建造的这条船完工后的样子,俗称效果图的便是。

    画面上是一艘三桅帆船,每一桅杆上均挂着方形船帆。主桅和前桅配备有上桅帆、中桅帆和主帆。后桅挂有一张后中桅帆和一张大三角后桅帆。在艏部,是装有船头三角帆木桁的船首斜桅;悬挂在那下面的是另外两张方角帆:斜杠帆和斜杠中桅帆。

    “王叔,这条船,这得费多大功夫啊?”

    看到画面上的大船,再看看窗外正在紧张施工的船体,林文丙不由得为之赞叹惊喜起来。

    “费多大功夫?光是木材,你知道怎么办的?满处去找,都凑不齐!最后还是主公让两位太太写了家信,从暹罗寻了柚木前来,这才能凑够建造这船的木料!”

    走到船台上,近距离的观察这条船,船的主体已经大致完工,船体上覆盖着不同厚度的柚木板。舱底的长条支撑木材尤为厚重结实。它们是用来对船进行纵向加固的,因为船体在这里从底部向上弯曲,受到的压力特别大。船梁支撑木材同样也很厚实——它们沿着船体内侧铺设,支撑起了一百多根沉重的甲板横梁(它们交替支撑着木甲板)。甲板横梁每根重达1公吨,由特殊的起重设备吊入船体。船体底部和侧壁的内覆层是装饰品,不属于任何专门的承压组件。

    “主公,这样的大船,建造起来,所费不赀啊!”

    听了刚才王全的说法,为了筹集建造船只的木料,守汉甚至让自己的便宜老丈人从暹罗搜罗柚木,从此一项,便知道这条大船的消耗是该多么惊人。

    “多大消耗?具体的数字,还是王承政告诉你吧!”守汉面带一丝苦笑,原本以为建设一支水师很容易,没想到打造一条哥德堡号就费了这九牛二虎之力!为什么别的穿越者动不动就可以打造出一支可以轻松横跨几大洋作战的水师出来?

    人才(主要是水手、炮手和船长)、船只、火炮都似乎丝毫不在话下!

    “四千多方上好的柚木。50吨钢铁,制造了五万六千颗钉子,10,000个螺栓及其它材料,25吨绳索,包括9吨锚索2,000平米的布帆。”

    如同说出自己孩子的生辰八字一般,王全很流利的说出了这条船建造的材料消耗。

    要不是之前守汉搞出了小高炉、果下马纺织机等一系列很逆天的工业项目,怕是钢铁和帆布这两个数字就要他的好看了。

    林文丙听了咂舌不已,本想说点什么但是见守汉的目光只盯着船台上的施工,便也将目光投到船只建造现场上。

    眼下正在给船壳铺板。这个环节是船体柚木制纵向木板段的外覆层。从龙骨底部开始安装,每次装配一排。安装时,船壳铺板紧密地边贴边——这是一种使外表面平整光滑的铺设方法,名为帆船加衬。构成外部纵向加固结构的柚木铺板称为条横。每张铺板在经过了处理后,吊入预定位置,用夹具固定好。人们还为需要进行钻孔装埋的木螺钉打好洞。涂了焦油的亚麻纱线包装,被称为“麻絮‘,已被缠绕在柚木螺钉的顶端和钉孔,这个钉孔被粘合在此处的柚木塞子塞紧。

    当船壳铺板和内部设备安装完毕后,3千多枚由太平洞兵工厂jing心制造六十厘米长的长钉被敲进了船体并被铆在了内侧。造船工程总计使用了80多吨的钢和铁,其中包括龙骨、数万枚船用铁钉、镶边条,除了巨大的龙骨重达三十多吨外,最重的锻打部件是250个船膝,每个重80公斤,用于将甲板固定到船身上,这一项,便消耗了足足二十吨钢铁。

    至于那随船的大小三十多门火炮,则不包括在内。

    “文丙,看看这条船如何?”

    登上了已经建造完工的新船,吹着从海面上刮来的风,问着还没有散尽的油漆味道,守汉的心情也是一阵阵大好。这些ri子他已经同林文丙谈过,准备派遣他到京城之中开设汉元商号的分店,当然,在běi jing的话,便是唤作隆盛号的便是。

    “好船!”

    林文丙大声的夸赞了一句。

    口中夸赞着,眼睛却一直在盯着正在体会这条新船的舵盘的几名水手身上,他们正在缓缓的体会着舵盘,熟悉这条船的cāo控xing能。

    除了采用球墨铸铁作为船只的龙骨之外,这条船还有了另外的一点不同。采用了舵盘和舵柄索,提高了船只的cāo控xing能。方向舵重4吨多一点,装在六个坚实的枢轴里,也就是艉柱上的圈环之中。在气象甲板的大型双舵盘辅助下,方向舵得以运作。双舵盘直径1.7米,由两个完全平行的、具有轮辐的舵盘组成,在正常情况下由两名舵手cāo纵。而在海上出现了大风浪等极端恶劣的天气情况下,需要增加到四名舵手。鼓轮装在这些舵盘之间,舵柄索缠绕在它的周围并穿过角落里的滑轮直抵下部甲板上的舵柄。舵柄索必须刚硬且耐用——它是用了二十只大员所出产鹿皮制成的。舵柄由两个金属部件组成,6米长;两个部件被接合起来,形成了一个极其稳定的结构。

    “炮位、船帆都已就位,请主公为此船赐名!”

    王全捧过笔墨纸砚,恭恭敬敬的摆放在舱室的长桌上,这是以后供船长查阅海图、编写航海ri志所用的。

    “以后这样的船只便以内地省会和我南中各处行署所在地城市命名!这是第一艘,便命名为广州号吧!”

    说话间,守汉那笔实在是不好令人恭维的毛笔字便在上好的宣纸上挥毫泼洒了一番,两个海碗大的字,广州便跃然纸上。

    “文丙,给你个差使。”

    “请主公吩咐!”

    “这船的短途、长途两次试航便交给你了。办好了这个差使,这条船便送你北上。”

    崇祯三年十一月初九,山寨版的哥德堡号开始了处女航。

    北上广州。

    船上也没有装载着什么太多的东西,除了一千吨大米之外,便是十吨熟铁。另外有些随船杂物,大佛郎机二十门,八磅炮六门,克龙炮二门,四十磅臼炮二门。当然,这些都是为了防止沿途遇到海盗自卫用的。

    随行的还有六艘福船。

    “解缆!起锚!”

    数ri前刚刚从船台上缓缓滑下水的广州号,便在这一声口令声中开始了自己的航海生涯。

    “升主帆!”

    船上的一百多名水手开始紧张的忙碌起来,有人在cāo作着索具,有人在将链绳丢入海中,准备测试这条新船的速度。水手长和大副则是在广州号的船首用手中的六分仪测算着航线。

    这次北上试航,要求之一便是不得以沿海岛屿为参照物航行,必须通过六分仪计算航线和所在位置。

    船上的这些人在那里激烈的争论着根据自己的计算结果判断船只所在位置,而林文丙却在自己的舱室之中独坐发愣。守汉说的很清楚,短途的试航去广州,那么,长途的航行去哪里合适?

    去一趟扶桑?运一船大米,换些赤铜、金银、硫磺等物回来?还是去棉岛,将那里的粗轧糖运回来交给糖房由他们jing加工一番,制成如雪一般的白砂糖,再卖给内地或者那些扶桑矮子和红毛夷?

    但是,似乎都无法达到既检验了船只又训练了水手的效果!这几条航线,无论是东向去扶桑,还是南下去棉岛甚至是小吕宋,都是水手们跑熟了的海路,无法将主公的意图彻底落实。而且,只是换回一些金银之类的物品,亦显不出我的手段来!

    一路纠结,不数ri船只便抵达了广州港,市舶司的大小人等早已被汉元商号的人用“临之以威结之以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言之以义诱之以利”的花样繁多的手段收拾的服服帖帖,见到这条从来没有见过的新船到来,只看了桅杆上挂起的汉元商号的旗帜,便命市舶司所属的兵丁驱赶那些小船,为这条大船让开水路。

    与在这里担任总代表的李沛霆交割了随船的货物,特别是当广州号船上卸下了一千吨大米和作为压舱物的十吨钢铁之后,沛霆的眼睛里满都是银子的光芒在闪耀,少不得要大设宴席与林文丙酒肉征逐一番。

    “年关临近,马上又是chun荒,正是米价上涨的好机会,从各地传来的消息,广东、福建、广西各处,府库都不充实,军需民食缺少,就要有人闹乱子。这几年,在这广东、福建这样的乱子可是不少!”

    作为李沛霆请来作陪的客人,钱耀明公公已经发福了不少,一边说话,旁边伺候的小太监不住的用绸巾为他擦拭着嘴角的油渍和额头上的汗水。

    “得亏这省城有李公子在此照应,否则,怕也是有乱贼了!”

    钱耀明说的不是假话,自从崇祯登基以来,他的命运实在是不好,恰好赶上了百年不遇的小冰河期,各种各样花样翻新的自然灾害不断。

    地里的庄稼完蛋了,村里的房子倒坍了,可是人还在。人在,睁开眼每天便要吃饭,可是,粮食从哪里来?买粮食的银钱从哪里来?

    于是,便有那草头大王出来了!

    小股的拦路劫道,打闷棍、背死狗;大股的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甚至是洗劫村寨。这样的事情在邻近的福建、江西等地屡见不鲜,便是在粤北地区,也是经常听到土匪洗劫良民的事情发生。

    如今,将林文丙船队运来的共计三千吨左右的大米在年关前后投入市场,不但广东官场上的诸位大佬们可以赚到过年的钱,对于珠三角地区的安宁稳定也是起着决定xing作用的,米价低,生存下去就容易,人能够生存下去,谁会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

    官员们也在这场贸易中赚到了。盆满钵满已经不足以形容官员们所谋取的利润了,别人不说,眼前和李沛霆不分彼此的钱耀明钱公公,已经将珠江上的花魁姐妹大虾、细虾收入房中作为姬妾了。

    听闻眼前这位林相公不久之后便会北上京城,钱公公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林先儿,你是李二公子同出一门的好兄弟,咱家也是和李家兄弟烧黄纸斩鸡头的交情,你只管放心,先去料理你的生意,何ri北上京城,咱家在京城也有几个当年的干兄弟,我写信你带上,到了京城交给他们,他们自然会关照你!”

    听了这话,林文丙自然要举杯敬酒,好好的感谢钱公公一番,少不得的,几枚印度来的宝石便悄悄的滑进了钱公公腰间的荷包里。

    送走了吃的酩酊大醉的钱公公,李沛霆和林文丙坐下来命人重新泡来一壶茶,二人灯下对坐,饮茶说话。

    听到了关于对广州号这条新船的一番眉飞sè舞的介绍,李沛霆不由得心驰神往。

    “妈的!主公花了这么大的代价造了这条船,用来往广东运米简直是暴餮天物啊!你应该去天竺啊!到那里,去抢这些,”他把玩着守汉命林文丙给他带来的一枚拇指大小的宝石,“抢了这些宝石,再去京城、去南京,我在广州也帮你出手一批。一趟下来,你这条船的造价银子也就出来了!”

    “去天竺?”

    林文丙脑子突地跳了一下,似乎李沛霆的这个提法不错,天竺的路途比较远,符合长途试航的要求;去天竺的航线大家都不熟悉,也可以好生的cāo练一下水手,而且,这一趟沿途都有南中军的人马据点。想来就是有事,也会好办得多。

    “二公子,多谢指点,我三ri后起身,回南中向主公禀明此事,然后,筹措物资前往天竺泰卢固便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