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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胆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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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靖宁好似是早就料到裘安仁会这么说了,只朝着他一拱手:“厂公说得对,年轻人的确是气性大了些。”

    高邈似是有些诧异,偏头看了他一眼,目中隐隐有些怒意。

    余靖宁全然不理会他的目光,只道:“厂公瞧瞧您手下的孩子。我们不过都是替皇上办事的,皇上吩咐的要办,皇上没想到的也要替皇上想到了。今日也与往常一般无二,谁知没两句话的功夫,您手底下那几个竟是对我们要打要杀,如今我们还有个小兄弟受着伤生死未卜呢。实在是该管管了。”

    裘安仁听着这番言论,脸上笑意好似挂不住了一般,只虚虚地一层皮似的浮在表面上:“世子爷教导的是,我们都是为奴为婢的人,世子爷身份尊贵,自然万事听咱们世子爷的。我现下就就把这群没脑子没心肝的带回去教导,就不劳烦世子爷了。”

    说完,对他身后那一群人发号施令道:“行了,别在这大路上丢人现眼了,全都回去罢。”

    “慢着。”余靖宁上前一步,冷着脸看着裘安仁的眼睛。裘安仁身量不算太高,但也绝对不矮,此时少年人已然有了一种隐隐俯视的感觉了,他道,“厂公,还从来没有自家人拿回自家,关起门来教训的规矩呢。若是关起门来在自家打孩子,那谁还知道究竟是真打着痛处了,还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世子爷。”裘安仁冲着他挑起眉毛,勾了勾自己若点丹朱的唇,“或者说,该叫您一句‘余校尉’?奴婢唤您一句‘世子爷’,是看在您是我大衡上了牒的宗室的份上,奴婢敬您一句,您要是这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不做,不乐意受奴婢的敬重,非要管旁的闲事,掺和到东厂和锦衣卫之间来……那奴婢也只好按照锦衣卫规矩,唤您一句‘余校尉’了。我还不知道,甚么时候锦衣卫仪鸾司区区一个校尉,能和东厂提督太监这般说话了,要说,也是你们指挥使来说。”

    裘安仁面对他那群手下人的时候的确是脾气差得可以,但是在外面的时候鲜少对外人这样动怒,显然已经被今日之事气得要糊涂了,他宽袖一拂,冷声道:“都带回去!”

    余靖宁顾也不顾,腰间长刀瞬间就出了鞘,金石碰撞,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叫唤。他拦在裘安仁身前,环视一周,高声喊了句:“我看谁敢!”

    方才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霎时间又剑拔弩张,甚至比刚刚更盛了几分。

    还没等这僵持着的两方还有下一步的动作,忽然听见一串马蹄声响,一队人马飞驰而至,领头一个高呼了一句:“圣旨到!”

    待下了马,为首那个居然是先前被阉宦一党当枪使的阁臣万承平!

    万承平一撩袍摆下了马,斥责众人道:“圣旨面前怎敢如此放肆,还不快快收了刀兵,跪下接旨!”

    对峙着的两方人马这才安静下来,刀剑入鞘,呼啦呼啦跪倒了一大片。

    余靖宁面色铁青地跪下了,低着头的时候却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消息及时传到了宫里,圣旨也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赶到了。场面还在可控范围之内,若是方才众人第二次打起来,今日之事定然一发不可收拾,再收手就难了。

    这时间拿捏地又险又狠,错一分都不知道接下来会闹成甚么样子。

    这圣旨的内容他听得不太仔细,大概也就是斥责了两方闹事之人,全都押解候审,一个不留,此外,宣今日在场的余靖宁、高邈、裘安仁即刻入宫。

    众人领旨谢恩,那万承平严肃着一张脸,负手而立,冷声道:“好了,你们几位,就与我一同入宫面圣罢。”

    那三人答了是,便要与万承平一同前去了。临行之前,余靖宁唤了一声:“名都!”

    名都作为他的小厮兼亲卫,一直未离余靖宁左右,立即道了句:“小的在。”

    余靖宁便嘱咐道:“你径自家去便是,到了家,与姑娘说一声,说我今日便不回府了。她平日聪慧,自己知晓是何意。”

    名都应下,两人分头而去。

    夏日里日头长,待到名都回了世子府,天色还未见黑。

    他进门直往堂屋而去,只见余知葳陈月蘅两人都坐在屋中,余知葳见了他,张口便问:“大哥哥可是进了宫去了?”

    名都心道一声,世子爷果真猜的不错,开口道:“确是如此,此外世子爷还让小的回来给姑娘说一声,他怕是晚上也不回来了,要姑娘切莫挂念。”

    “我知道了。”余知葳点头,顺手刮了刮茶盖,思量一阵,抬头又问道,“今日是谁来带世子爷入宫的?”

    名都道:“是内阁的万大人。”

    “嘶。”余知葳眉头微蹙,“万大人?”

    一旁坐着的陈月蘅立即接话道:“就是万承平大人。”

    余知葳就转过头去与她笑了:“我知道是他。我只是欣喜,这帮老家伙总算是脑子转过来弯儿,觉得这事不大对了,没白费我今日一支箭的功夫。”

    陈月蘅嗔她道:“你这个不要命的,伙同你那哥哥闹出个这般危险的事也就罢了,还非得亲自上阵,不怕闹出个甚么好歹来。”

    余知葳就捉过她的手来,拍着好生安慰道:“是我的不是,让月姐姐担忧了。只是这世道啊,就是这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放开了胆子搏一搏,哪里知道会是个甚么结果,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陈月蘅直摇头:“说是旧派人家,中规中矩,还没见过像你们兄妹这般胆大包天的旧派人家呢。”

    余知葳嘻嘻笑着,露着小虎牙,眯着眼睛,要往陈月蘅身上蹭。如今夏日了,陈月蘅身上衣衫单薄,哪里经得住余知葳这般的皮猴子,只觉得被她搔着了痒痒肉,一边笑着将她推开,一边道:“猢狲,你不怕你哥哥今日进了宫去出事吗?还与我在这里笑闹。”

    余知葳直起身来:“我不怕。我家三十万兵甲还尚在西北,就算蔺太后要杀他,也不是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