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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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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野原以为是自己太敏感,但似乎又是自己想错了,第二天是周末,她没去开胯,等她盼着的星期一下午到了时,再去拳馆,又觉得时麒对她像往常一般。

    她不敢有别的奢望,只觉得能像那天一样开开玩笑,就是最美妙的事了,足以让她睡觉的时候躺在床上回味良久,重演数遍。

    将近六月,白日漫长,等陶野开完了胯天都没有完全黑下来。之前春天的时候夜里还是很寒凉的,她去公园练拳也走得比较早,到现在大部分人都习惯呆在夜色中,在外面逗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时麒这一晚也是闲了没事,又没有朋友相约,就随口问了句陶野还去不去公园练拳,陶野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到鸣春公园的太极图旁时,时散鹤已经到那了,今天时妈也来公园散步了,她们可谓是全家出动。

    今晚到的人比较齐,陶野看见很多熟悉的面孔,十分热闹。大家都纷纷和她俩打招呼,尤其是吴队,对她有种特别的热情,一见她出现了,那眼神“噌”得一下就亮了。

    时麒和她爸说了几句话,一回头,就看到吴队已经把陶野拉到一边去了。她走到桥边去压腿,然后问旁边的人:“吴队找她什么事?”

    她身边的是位四十多岁的女拳友,也跟着她爸学了几年的拳了,自然是了解吴队了:“你说她最热心干什么事?”

    “呃。”时麒皱了皱眉。要不是她爸挡着说女儿还小,可以让她慢慢找男朋友,那吴队早就开始给自己张罗起来了,“那她心中……真有人选?”

    拳友笑了笑:“听说是她们单位的,也不知是‘唯几’的良配了。”

    时麒也笑了。吴队每次介绍对象,都先从她原来呆的单位开始,不知从几年前起,就有那么一号人,永远都是“唯一”的老公人选。可惜也不知是她不会撮合,还是她眼光的问题,反正太极拳圈子里她是没弄成一对的。难道这一回她是下了狠要把陶野给办成了?

    陶野是背对着时麒站的,从时麒开始压腿起,到去踢腿,都完全放松完了,那边还没有谈完。再等她打完了一套拳,才看到陶野已经到桥边去了,却也没有压腿,只是呆呆地看着水面,好像在出什么神。

    还没等时麒去想要不要去问问情况,她就被时散鹤拉走了。她今天来得正好,有好几个人都能陪着她推手,正好检验一下最近的练习成效。等她推到汗流浃背,饥肠辘辘后,她爸才放她走人。

    原本只是想到公园来看看然后去吃晚饭的,结果一练就八点了。这个时候时麒也发现陶野早就已经不在了,她甚至都不知道陶野什么时候走的。

    时麒走的时候,恰巧看到吴队在一边休息,想了想,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吴队。”

    “哦,时麒啊,”吴队笑咪咪地递了瓶水给她,“推得不错,听说暑假要去比赛?”

    “嗯。”时麒用凉水慢慢浸润着口腔,等温了,再缓缓吞咽下去,“刚才……你跟陶野介绍对象了?”

    “哎,你怎么知道?”吴队惊讶地问,“她跟你说了?”

    “没,”时麒摇头,“她好像很早就走了。”

    “我觉得陶野这女人不错,性子温和,又有单位,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家里人怎么也不急。”

    时麒心里嘀咕着人家家里人不急,那你急个什么劲啊,但她嘴上也只能问:“你怎么跟她说的?”

    “还能怎么说,就一般的说啊。”吴队摊了摊手,“我劝她是时候考虑一下结婚的事了,她既然在我这个队里,那我还不得关心着。”她突然想起一事,奇问,“听说她现在在开胯?”

    时麒点了点头。

    “现在开什么胯啊,”吴队摇头,“等把婚一结,要是怀孕了就不能练拳了,等一年后把孩子生下来,得,胯又紧了回去,那这苦不是白受了?”

    时麒差点把一口水喷了出来,连呛了几声,一脸艰深地说:“没想到……您都想这么远了。”

    “人的眼光那不是要放远一点吗。”吴队得意地说。

    把矿泉水瓶的瓶盖慢慢拧上,时麒有点出神了。人的眼光如果都能放得很长远,事事思虑周全,恐怕就会更加的瞻前顾后了。时麒想了一会儿,又问:“那……她是怎么说的?”

    “她?”吴队歪了歪脑袋,有点迷惑,但又很快释然,“她一句话都没说,从头到尾都在听我的,估计是太害羞了。”

    恐怕不是太害羞……时麒想,她肯定是完全的不知所措了吧。

    “反正我和她定了相亲的时间,她也没说什么,”吴队高兴地说,“我就当她是同意了。”

    “什么?”时麒微惊,陶野会答应去相亲?她实在有点惊讶。她原以来陶野和珊珊一样,根本就没有打算嫁人的。难道是吴队凭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从某个特殊的角度把陶野给说动了?

    “嗯,”吴妈说,“就是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她上下看了看时麒,“要不然你也来?免得她一个人不好意思?”

    时麒连忙摇了摇头,她如果去了,就太诡异了。

    离开公园后,时麒一边摸着肚皮,一边给珊珊打了个电话:“在哪,出来陪我吃饭。”

    半个小时后,珊珊穿着清凉的来赴时麒的约,然后陪她在馆子店里吃面。

    时麒吸溜了好一会儿面后,突然说:“她要去相亲了。”

    “谁?”珊珊先问,然后反应过来,“陶野?”

    “嗯。”

    珊珊沉默了一下,笑了:“这样很好啊。”

    时麒继续吃面,面汤太烫了,她再喝这一身估计就和洗了澡没什么分别了。她把碗往前推了推,看着珊珊秀气地挑着面条,还小心地避免溅到胸前。这个动作陶野也有,只不过珊珊是怕溅到皮肤上,陶野则是怕溅到衣领上。她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论断,陶野其实是适合居家的。

    “如果是你,你会去相亲吗?”

    珊珊翻了个白眼:“那不是跟自己找不痛快。”然后放下筷子,挑着眉看时麒,“怎么,她相亲,还让你生出感慨来了?”

    “一个人要是不想做的事,别人却不知道,她又不能让别人知道真正原因,那怎么办?”

    “那要看这个人是什么性格。”珊珊又拿起筷子慢慢挑面,说,“如果是你,即便委婉,像打太极一样,你会把人家绕开;如果是我,直截了当的拒绝;如果你说的是陶野……”珊珊想了想那天包厢里的女人,“恐怕很容易被人说得动摇,至少,表面上会去照那个人说的去做做看,”说到这,珊珊把筷子一摔,不耐烦地说,“你不就是想说,她肯定是被逼无奈去相亲的吗!”

    如果放在以前,珊珊这样突然的烦躁,时麒不能了解,但现在总觉得也能猜到一些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你是不是……想到自己以后了?”

    珊珊沉默了一下,说:“阿樊在家那边,是早就和家里说开了的。现在也就过年回去露个面做给别人看看,平时就当没她这个人。我以后,至多,也和她差不多吧。”

    虽然珊珊脸上淡淡的,但时麒知道那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

    “吃面吧。”时麒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件事。陶野的烦恼不是她的,更不是珊珊的,现在却把她两个不相干的人陷在这种不安的情绪里,实在没什么必要。

    显然珊珊已经没有吃面的胃口了,她本来就是当着宵夜来吃的,结果没几口,就难受死了,她索性问:“你担心她?”

    时麒觉得还有点饿,就把珊珊那碗端了过去,也不嫌弃,吃起来。

    “喂?”珊珊敲敲桌子。

    时麒终于停住了手,捧着碗静了静,耳边仿佛听到了最近很是熟悉的声音,她说:“我只是觉得她今天晚上一定在哭。”

    珊珊屏息地看着她,久久才问:“你……”

    一看就知道她什么意思,时麒面无表情地说:“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珊珊喃喃地说,“我也希望我是想多了。”她沉默了一下,问,“她什么时候相亲?”

    时麒顿了顿:“听说是明天中午。”

    珊珊慢慢靠近桌面,放低声音:“那我们要不要去尾随一下?”

    又不是地下党接头,怎么搞得神神秘秘的。时麒扭了扭身:“这样不好吧,被发现的话,她肯定更不自在了。”一边说,她一边拿出手机拨了吴妈的电话,问清了时间地点。

    珊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言行不一,气得直哼哼:“你怎么这样!”

    时麒收起电话,终于吃饱了,心情也稍微好了点:“你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知道这件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去相亲,她肯定会哭的。”

    “你又不是她什么人,干嘛呀你这是。”珊珊冲口而出,抓住准备要站起来的时麒,“你给我坐下,给我说清楚。”

    “我又不是你们幼儿园的小朋友。”时麒失笑,跌坐回去。

    “不许打岔。”珊珊继续敲桌子,一脸严肃。

    “因为我是唯一知道她性向的人啊,”时麒小声说,“这不等于是见死不救吗?”

    珊珊睨视着她:“那你要怎么救她?”

    “如果她真的觉得可以过结婚生子的生活,我不会打扰她,”时麒笑着说,“在那个场合里,如果她不愿意又不能表达出来,吴队还逼得太厉害,我不介意出个面把她带出来。”

    “你怎么知道她愿不愿意?”珊珊奇怪地问。

    “我们认识也快有半年了,她的表情我能懂。”时麒耐心地解释。

    “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珊珊盯着她,“搞得很伟大一样,好像愿意成全她。可你知不知道,如果她不愿意,你又从天而降,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会对你,不,是一定会对你更加的死心踏地痴心到底,那你不更是害了她?”

    “是……这样吗?”时麒想了很久,慢慢地问。

    “肯定啊。”珊珊耐心地劝她,“你看你练拳练的,你以为你是古代的侠女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时麒很久都没有说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算了吧。”

    第二天中午下了班,陶野确实接到了吴队的电话。吴队热情,陶野又很不会拒绝人,就真的去相亲了。其实这种场合她不是没参加过,是有经验的。

    相亲的时候男方是和他妈一起去的。他妈和吴队是老朋友,见面没几句话,就离了席,只剩下相亲的男女对坐当面。

    陶野安静地吃了饭,也留了男方的电话,就又如常的回去上班。后来吴队来电话问她对男方印象如何,她就说她觉得男方的个子矮了点,身体瘦了点,而且比她还不会说话,整个饭局两个人就没说上十句话。吴队听了很失望,觉得陶野有点只看人的外表,又委婉地劝了几句,陶野就只安静地在电话里听着,也不说话,吴队也就懂了。最后陶野说,谢谢吴队的关心,然后收了电话。

    吴队到底怎么想她,已经不重要了,陶野坐在办公室里,长长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把那个男方的电话删掉,安心上班。

    她并不知道,她的轻描淡写,其实是有个人动了念想要把她从中拯救的,而原因,只不过是那个人觉得,那个晚上,她可能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