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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狂侠断指迸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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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秋急急跃了几尺,手中已经连番用擒龙手化解了霍中阳的进招。脚下却不慎踩在那刚熄的火堆之中,黑炭瞬间化作飞灰溅得四处都是。

    “好小子,有本事用雷行八法打赢了我!”霍中阳吼了一声,腿扫一周,卷得庙中一片狼藉。

    狄秋翻身急掠,手中擒往霍中阳的肩头。却手指刚刚触及,却又不明不白地弹了回来。

    眼看霍中阳回首就是一掌掏心而去,狄秋身子紧缩,却忘了相护首级,只一刹那间,天灵盖便中了一拳,被砸倒在地。

    但好在霍中阳这一拳显然未用全力,没能重创狄秋。还未等歇息,就又是一脚踹往面门。

    狄秋被激起怒火来,一个打滚闪过,膝盖一顶,直撞向霍中阳的小腿,双手急急朝着对方的后背推去。试要抢个间隙,容自己说几句话。

    然则,霍中阳似丧失了理智,不顾狄秋有没有斗志,又复冲杀过来。这一下,连迭的进招,直打得双手化作无数残影,逼得狄秋毫无招架之力。

    情急时刻,狄秋知自己不能再让,内力骤然使发出来,空中与霍中阳对了数十招。虽快不过对方,当也已经勉强让自己没有落在下风。

    而霍中阳其意似不在取胜,手中动作竟也没了先前迅捷,反倒是落得与狄秋一般速度。这下却气坏了狄秋,只当对方是瞧自己不起,才这般相让。脑海中电光一念,已然想到了制敌之法。

    只见,狄秋忽然跃起,双足一伸,点向霍中阳双目。他自以为对方身形宽大,论身形自然自己占优,要以此来寻得破绽。

    可霍中阳亦是行家里手,这点把戏又如何看察不透,只不过轻松两拳,皆化解了过去。旋即一手急出,要握住狄秋的脚踝将他拉下身来。

    但狄秋等的却正是这个时候,不仅借力而往,上身更是急速俯了过去,双手一拳一掌朝着霍中阳的双肩同去。

    霍中阳目光一闪,知不可避,于是将计就计,握住狄秋那只脚的手急忙松了,换作一拳护住额头,一拳打向狄秋胸口,要换个两败俱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狄秋口中喝了一声,双手竟然急换了章法,向下一架,别开了霍中阳的杀招。

    这一下,惊得霍中阳下意识退了半步,已然没了应对的策略。但狄秋却乘胜追击而来,一掌划过他的喉咙,另外一手轻描淡写地一托,竟然将他护住额头的左手抵了出去。

    霍中阳喉头一紧,一股子冷汗猛地冒了出来,只当要死在当场。谁知狄秋却是以手代刀,横在他的脖颈之上,停下了所以动作。

    “我输了。”霍中阳兀自喘着粗气,盯着狄秋的双眼再没有了杀气。

    狄秋心头有气,但又不知为何无法发出。这霍中阳一心想为自己父亲报仇雪恨,也难为他一片孝子诚心,可自己却端的并不是他仇人。这么多时候走来,自己背负的误会与错怪难以计数,却又怕什么多此一桩呢?

    想到这里,狄秋猛地撤了手,仰天长啸道:“罢了,这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又何尝不知。我也该料到自己这片面之词不能教你相信张恨水其人其事。”

    “我要告诉你我现在信了,你会作何感想?”霍中阳眉头一皱,却没有道理地反问起来。

    狄秋奇怪地打量着霍中阳:“你若是信了,却还要与我动手做什么?你可别告诉我方才你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不是竭尽全力,想要置我于死地的!”

    “呵,我只是想证明,你说自己只是与那张恨水对过几招,就学会了雷行八法,这究竟是真还是假。”霍中阳面露不服之色,咬着牙道。

    狄秋眉眼一跳,心中暗道:这霍中阳倒也不是个鲁莽角色,心里头却是仔细的。瞧他不服的模样,端的是想证明自己所言真伪,倒不是为其他。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说?”狄秋道。

    霍中阳哼声道:“若是早说,岂不是教你有了准备?我原以为你狄秋并没有江湖上传言的那样厉害,如今看来倒是我霍中阳自大了。方才这一出倒是真教我信了,你确实有过人之能。”

    “霍少侠过奖了。”狄秋自然不会吐露自己因习了《狂心诀》的缘故,才对这武学贯通一道深有领悟。是以霍中阳不问下去,自己也就不多与他解释。

    霍中阳见两番比试,自己都没有赢,心中却如何也放不下。口中又道:“也难怪这几个月来,你在江湖上卷起如此大的风浪。能够先后杀了……”

    “不错!”不等霍中阳话说完,狄秋便忽然高声道,“就是我先后杀了言厉、冯国邦、莲迟一干人等,倘若没有猜错,不久以后,庞鹰、庞隼两兄弟的死也会算到我的头上。江湖第一大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正是在下了!”

    霍中阳见狄秋侃侃承认自己所犯罪行,不禁吓了一跳。自己本是想以此讥讽逞些口舌之快,想不到对方忽而疯狂失智,说出如此骇人之言。

    口中忍不住道:“我方才说了,一码归一码,该你还的少不了你,不该你偿的也赖不到你身上。你少在此胡言乱语,混淆视听!”

    “我胡言乱语?”狄秋反唇相讥道,“我若正正经经说话,却有谁曾认真听了?”

    霍中阳怔了一怔,旋即捏紧了拳头:“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既然为我报了杀父之仇,那便是有恩于我霍家。但身为江湖中人,你滥杀无辜,我却也不能再袖手旁观!”

    “好一个不能袖手旁观。”狄秋冷笑道,“你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是为惩恶扬善,还是为你霍家世代积累下的声名?我看你是怕我用雷行八法再在江湖上杀人,给你们霍家脸上抹黑吧?”

    “是又如何?”霍中阳被识破了心机,却也不恼羞,倒是面不改色道,“我霍家在江湖上好歹声名不菲,若是任由你这肮脏卑鄙之人用雷行八法四处胡作非为,我霍中阳如何对得起我爹,又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霍中阳话音未落,狄秋已经心中了然,续了他的话道:“所以你准备在此永绝后患是吗?”说着,狄秋眼中杀气顿盛,猛地抬头瞪向了霍中阳。

    霍中阳被这目光吓得一个激灵,顿时气势上就馁了。口中嚅嗫道:“除非……除非你发誓,今后再不用我霍家的雷行八法滥杀无辜!”

    “发誓?哈哈哈……”狄秋自问从未听过如此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前仰后合,“我狄秋早已经在江湖上声名狼藉,我的信誉却又值几个钱呢?霍少侠,你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吧?”

    霍中阳瞧着狄秋这般无赖模样,心中又气又急,要说打自己绝不是对方的对手,但要不做个交代在此,今后却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愣了许久之后,霍中阳实在想不出万全之策,步上前头说道:“狄秋,别以为你仗着有雷火石在身,就可以如此猖狂。常言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今日,我虽杀不了你,但你听着,你得意的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哈哈哈……我看猖狂的人不是我,得意的人也不是我,却是你自己吧?”狄秋见霍中阳还是纠缠,已经全然失去了耐心,“你口口声声说自己顾及霍家的声名,可做的却是处处损害自己颜面的事,实在可笑之极。”

    狄秋这话说出来,霍中阳是一个字也没有领会,颤着一脸的横肉说:“放屁,我何曾损害我霍家的颜面?要不是我……”

    “要不是你打不过我,早就省了这些废话是吧?”狄秋也不留什么情面,直接补全了霍中阳的话,“为子,你没有替父报仇,是为不孝;为传,你没有护得家族武功外传,坦然只要我发誓就可以放我生路,是为不忠;为人,你明知我是杀人魔头,却惜命不敢与我已死相搏,是为不义。不忠不义不孝三者你全都占全,却还有脸苟活于世间,你说你是不是猖狂?”

    “你……你……”霍中阳的脸色涨得发紫,头顶一震晕眩席卷而下,浑身都麻痹异常,却是一句话反驳不出。

    可狄秋骂得正酣,口舌哪里愿停。又是指着霍中阳的脸道:“怎么?我说的可有一处是错?即便我已经承认我是狄秋,你为怎么还不动手取我性命?何故只是站着看我?是你顾全同会雷行八法之技,却败在我这非霍姓的外人手上,失了霍家少爷的尊严?还是因为我是替你报得杀父之仇的恩人,所以担心恩将仇报,有碍你霍家人的行事作风?来啊!动手啊!你怎么不动手!”

    “我……我……”霍中阳心中已然一团乱麻,千头万绪似盘根错节,捆住了脑子,什么也抽离不出来。

    望着霍中阳哑口无言的可笑模样,狄秋摇了摇头:“我取你家雷行八法是不光明正大,但也是生死存亡之际所做的权宜之计。除此之外,我没有对不起你霍家的任何一处。既然你要我偿还这笔账,那就如你所愿。”

    说罢,狄秋猛地抽出伴月剑来,抬手一剑就劈在了空中。

    霍中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险些跌倒在地上,但身形一晃间,空中已经一道寒光闪过,卷起一片残风。

    含着微热的血飞溅到霍中阳的胸口,一样事物掉落在他的脚边。等到他定睛去看时,伴月剑与狄秋其人已经消失在破庙之中。

    “霍中阳,我这一指,留你做为纪念。将来谁人问起,便说是你亲手斩下,并已逼我发下誓言,此生绝不用你霍家的雷行八法吧!”

    庙外屋顶上,传来一声渐去渐远的讥笑,隐约在霍中阳耳畔徘徊。等到他提足追出来时,早已经见不到狄秋的踪影。徒留地上洒下的一行鲜红,慢慢渗入泥土,化为一片黯淡。

    “混账,混账!”霍中阳仰天怒吼,无尽的屈辱感涌上心头。自己不怕死,可偏偏狄秋连让自己死在他手上的机会也不给。

    他怨恨自己瞻前顾后,多做那儿女姿态。自己在得知他就是狄秋的时候,就应该义无反顾与他性命相搏。可狄秋如何能做到如此的狂放不羁?难道就因为他是那杀人如麻的江湖罪人吗?

    霍中阳想不通,父亲霍誓天在自己踏入江湖的第一天起就告诉自己,一切都要以家族的声名为第一考虑。父亲纵横一生无外乎贯彻这个理念,自己跟随他的脚步却又有何错处?

    想到此处,霍中阳胸中气血翻涌难止,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一道黑暗蒙住了他的双目,旋即跌在破庙外的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狄秋奔出破庙再没回头。心中还挂虑着栾冰儿的情况,脚下蕴着真力,全力往漠城而去。

    手上的伤口齐齐断了,算不上非常疼痛。只用了少些时刻,便已经自己止住了血。惹得狄秋不禁感慨,这伴月剑在老许几人的重铸之下,其锋利之态较之以往更有过之。

    回顾方才破庙中的情形,狄秋亦是暗暗叹气。这雷行八法说来确实多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如今却要弃之不用实在可惜。今后能用以伴身的,却也唯有那擒龙手而已。

    但眼下这些对狄秋而言却只是琐事一桩,倒是霍中阳得知自己行踪一事最为关键。若是消息走漏,不只是自己身家性命,连带着老许与冰雪儿一众,怕也会有殃及之虞。

    想到此处,狄秋咬了咬又加紧了步伐,不多时已经进了漠城的城门。好在,老许正带着几名机关师在城中寻找狄秋的下落。倒也不费多少工夫,两边人就碰了面。

    “狄公子,可算找到你了。那胖子呢?可没把你怎么样吧?”老许抓着狄秋的手,关切道。

    狄秋摆了摆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在哪里落脚,先带我过去在说,这才是要紧事。”

    这一摆手,那断指处便被老许收入了眼帘。吓得他,连忙握住了狄秋的手要细细查看。

    可狄秋只是拦了拦,口称无碍,但神情却是相当复杂。几人见状,只当事情有变,也不多问,急忙让了一匹马出来,带着狄秋赶了回去。

    宁俊涛早年来过北境,对此处的了解比其他人要多。分派众人出去寻人后,就寻了一个漕运码头作为会合之处。一来,此处人来人往,人员复杂,也多他们几个生面孔不多,容易混淆其中;二来,这里聚散最为方便,倘若有个不测,或游水,或劫船,水路分叉又多,逃生起来也方便。

    狄秋见到宁俊涛后,心中略定,但头一件事就是问栾冰儿的情况。老许在身旁一听,这才知道狄秋说的要紧事,不过是担心栾冰儿那寒毒的情况。

    好在狄秋被霍中阳劫去的时候寒冰真气已经全部被狄秋吸入了体内,不多时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见到狄秋回来,栾冰儿忙跑过去说话:“狄公子,你总算回来了,那个劫你去的人呢?”

    “已经打发了,你的身子如何?寒毒可都消退了吗?”狄秋见栾冰儿的气色正常,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栾冰儿红着脸道:“你刚被抓走不久我就没事了,本想着与大家一起去找你。可雪儿担心我的身子,硬是不答应让我走动,只好由她替我去寻你了。”

    “没事就好。”狄秋松了口气,“我们快些把人都召集回来,然后收拾东西离开。我担心身份已经泄露,要是再来些老对头,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宁俊涛一听“老对头”,顿时就紧张起来,忙问道:“可是碧云宗和长川派的那些人?”

    “不好说。”狄秋摇了摇头,“方才抓走我的,是那霍誓天的儿子,名叫霍中阳。当初我从张恨水处学来的雷行八法,便是他们霍家的武功。没想到这张恨水死了还留下给我这么一个烂摊子,教这霍中阳错以为我是杀了他爹,并夺去那雷行八法秘籍的人,这才寻我报仇来了。”

    “这可是件麻烦事,说来你虽然杀了张恨水,也算替他报了杀父之仇。但你偷学这雷行八法的事,却不好搪塞过去,在江湖上这可是非常令人不齿的。”宁俊涛面色凝峻,十分为狄秋担忧。

    谁知,狄秋却是淡淡一笑:“没什么打紧的,我已经答应过他不再用他们霍家的雷行八法了。若是知情识趣,他就该不再寻我的麻烦。说起来,我已经给他留了天大的面子。”

    “天大的面子,狄公子你这话却是有些……”一旁的钱金虎听了这话,噗嗤一声险些笑了出来。

    可旋即,老许就连忙用胳膊肘顶了钱金虎一下,挤眉弄眼地示意他去看狄秋的手掌。

    钱金虎愣了一愣,不明所以地顺着老许的眼睛瞧去,这才看见狄秋竟断了一根小拇指。

    “狄公子,你这手指!”钱金虎惊呼一声,只当自己看错,连忙上去握住狄秋的手臂去看。

    在确认狄秋果真断了一指后,忍不住勃然大怒:“这霍中阳简直岂有此理,你既然为他报了杀父之仇,那学他一门武功又算的了什么?以你的本事却还稀得他吗!敢在你身上动刀子,反了他还!二弟,拿上家伙我们这就去找他讨个公道!”说着,钱金虎就朝钱金狮连招了好几下手。

    “我说你。”狄秋急忙制止了钱金虎的鲁莽举动,“他霍中阳有何非凡之处,又岂能伤我?这手指是我自己砍掉的。”

    “自己砍掉的?”众人异口同声发出了疑问。皆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看向狄秋,但旋即便领会了他所谓的天大的面子,原不是说笑,却是真真正正给出了“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