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河小说网 > 长平长平 > 第333章 积竹柲

第333章 积竹柲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通河小说网 www.tonghe230.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得到张禄的开导,郑安平决心为建功立业拼尽全力。为表示自己的诚意,他把第一年的全部薪资六金都交给张禄处理,以期让每一钱都发挥出最大功用。

    张禄却把包裹一包,扔到一边,道:“汝其访里长,以安其心。”

    郑安平还想再问,张禄已经转过头去,不再理他。郑安平只得出来,怀里揣着张禄给的两片金叶,往里长家来。

    果然,奉上金叶后,里长脸上的表情已经夸张到难以形容。再三向郑安平表示感谢后,他对郑安平道:“里东五旺儿,年十五,正当书社,惟无田,才廿亩。闻公子辟土于管,敢书于公子之社,致亩于管,可乎?”

    郑安平道:“五旺之籍在东鸿里,焉得书于管?”

    里长道:“是故需公子相助也。公子以上士为令,律复一家。五旺初丁,独立门户,公子复之,乃得一用也。”

    郑安平道:“管邑之田,皆荒原也,拓荒垦土,创力为艰。五旺初丁,恐难任之。”

    里长道:“其家五儿,皆成年矣。复有二女,长已嫁,次女将成。公子虽但复五旺,实复其家也。东里戊门,五儿成丁,其父尚壮,而能力田。其亩不过二百,但能糊口耳。若得公子管地百亩,其家必全力襄助。——公子既居高位,份田焉得自力:尽付于戊门,公子坐享其成,不亦乐乎!闻其次女虽初成,于女工亦巧手,于公子或有小补!——简言之,辟五旺一人,实辟戊门一门,但得其田,能不尽力,而令其荒废乎?公子之份田,亦必经心也。”

    郑安平道:“吾身居乡里,常在行伍,与乡里少亲近。乡里有事,吾即当之。既里长为保,想五旺亦必忠厚实诚之辈,断不吾欺也。”

    里长道:“他人或不敢言,五旺为人,最为实诚,少言寡语,能下死力。公子但观之,必无差池!”

    郑安平道:“得便可携来观之!——复五旺,其心可愿?若心不服,恐有不便。”

    里长道:“服侍公子,非比旁人。公子为人,乡里尽知,厚德之君子也。——实戊父相托,故敢言之。”

    郑安平道:“何戊父相爱之厚也!”

    里长道:“公子既允,吾即告之。或即拜门下,犹未可也!”

    郑安平道:“姑卜之吉日,乃投拜可也。何以急耶?君上赐筑舍于管,或将远乡里……”

    里长啧啧惋惜道:“公子何不筑舍于里中。邑里虽敝,犹有广原,得上士之宅基,亦可高尚矣!”

    郑安平道:“管邑初创,曾无官司。筑舍于彼,实守土也。”

    里长道:“公子居管令,不过一时也。稍久必迁。彼时再得高门,当居于敝邑。”

    郑安平道:“承里长赐吉,承乡里相爱。吾或得意,其敢相忘!”

    告辞出来,郑安平回到家中,向张禄报告了与里长会面的经过。张禄道:“五旺身精瘦,而力强壮,殆天也。其门皆力农,非豪杰也。但有小奸猾,无足为害。公子迁居管邑,老臣不能随,得一小子相随左右,亦得照应。”

    郑安平说起里长承诺,复一人即复一门。张禄道:“乡里相助,亦或有之,勿作常念,未为不可。”

    听到张禄也赞成自己佣五旺,郑安平才放下心来。又换了个话题:“筑舍于管旧都,先生必有所教。”

    张禄取出两片金叶,道:“可结韩商,得好铁器,打造三柄农具。勿得缓也。”

    郑安平接过金叶,藏于怀中,道:“吾为管令,能身力田乎?奈何以农具为?”

    张禄嗤笑道:“管令?治中不过百户,盖里长也。岂有里长不力田亩者乎?劝农力田,身不亲劳,何以劝之?一年之外,乃至三年,必亲力南亩。慎勿怪吾言。”

    郑安平猛然悟道:“先生之言是也。百户之邑,其令不过里长,焉得居于十里之外?必也深居里中,以为其长。”

    张禄道:“汝能明此理,即当频频顾之,少归其家。为邑事而忘其家,力南亩而为劝农,久之,必为人所效、所敬、所从。”

    郑安平道:“吾为管令,身耕管田,得勿为人所讥为假公自肥?”

    张禄道:“非独汝也,五子皆当力田,不可缓也。邑中力农者,不过四五家,加汝五家,所过亦不过千亩,盖十之一也。所得入公帑,他人焉得讥之?”

    郑安平道:“然则以何上计于君上?”

    张禄道:“劝农力田,并充公帑,岂无辞而上计耶?”然后唠叨道:“有铁耒、铁铫、铁锸,其功必多,其力必省,其获也必增!……份田之外,犹得百亩,一窖之不足,犹待一窖。”

    郑安平道:“管邑百亩,乃充公帑,与私窖何干?”

    张禄道:“管邑初建,何得公帑?各藏私窖,有事出之,无事备之。若无预备,必遭其乱。——是故于筑舍时,必设地窖。”

    郑安平道:“先生其居于管,早晚请教!”

    张禄道:“老臣老病,难与人见。勿扰管令矣!管令但休沐时,暂得一归,则幸甚。”

    郑安平道:“首年衣食,乃当取用于此,归期必繁。先生其勿怪也。”

    张禄道:“老臣残生,能助公子开疆拓土,亦幸矣。恨不能亲为也。”

    郑安平道:“旦日有闲,当何为?”

    张禄道:“汝之戟失之久矣,当重整之。”

    郑安平道:“吾等分麻兄之兵甲,得一甲一兵。惟麻兄之兵,其器甚薄,恐难任用。熔铜重铸,所费亦多。奈何?”

    张禄道:“所得抑矛耶,戈耶?”

    郑安平道:“盖矛也。”

    张禄道:“矛者,以轻便为用,轻薄无妨。惟戈者,必紧固也。虽然,矛未可以竹为柲,刺之难入,犹当择坚木为之。”

    郑安平道:“先生言之轻易,所谓坚木,岂易为也?”

    张禄道:“麻兄之柲,以何木为之?”

    郑安平道:“是则未知也,其以麻束其外,不见其木。”

    张禄道:“速往取之。或以钱补其实可也。”

    张禄提醒了郑安平,他顾不上做饭,赶紧跑到梁西驿中。灵堂内已经空空荡荡,麻兄的长戟和短戟靠在一侧的梁边,为廊柱所遮掩,不加注意看不出来。郑安平扛了两支兵器跑回家时,粥已炊得。

    郑安平把两支兵器交给张禄观看,自己去盛粥。张禄看了道:“虽非名木,工得其法,可以任之。……戈矛甚薄,其与柲何能?奈何制柲之工也,而冶兵之粗也?”

    郑安平道:“制柲者木工,制兵者铜工,一工一粗,未为怪也。”

    张禄仔细观察着兵器,道:“此柲原有兵,为人摘去,但余其柲。麻兄得之,服以己兵。故得此也。”

    郑安平道:“先生何以知之?”

    张禄有些不耐烦道:“有旧迹在此,焉得不知!”郑安平凑过去看,果然在戈、矛之下,复有服兵的痕迹。只不过痕迹甚浅,如果不是张禄提醒,郑安平自认为看不出来。

    张禄道:“能办此柲者,当亦士家。其柲奈何入麻兄之手?麻兄,其庶人也……”顺着柲往下看,忽然道:“麻兄曾被创否?”

    郑安平道:“未闻也。”

    张禄道:“柲上有陈血,其时也,血流如注。虽经洗刷,加之污渍,实难辨也。……是柲非麻兄所有,乃得之一亡者。”

    郑安平道:“盖亡者所赠也?”

    张禄道:“非也。若亡者所赠,其兵何在?何需另铸而配之?其兵为人所取,但余柲也……此必野人之所为也。凡有大战,败者往往暴尸野外,若为乡里,但以礼葬之。而野人者,择其所能用之贮之,于其尸则浅埋之,常为兽类所啃食。其人也,取兵归之,但用其兵,而遗其柲。是必贾之矣。兵者可为铜,而柲工虽费,其价难直。故弃之。麻兄偶得之也。”

    郑安平道:“宁有此乎?先生何知也?”

    张禄道:“昔者,吾使于齐,于途残尸断骨,一望皆是。惟兵则仅余其柲,或全或残。咨之土人,乃获其知,故知之也。其有复下者,虽衣裳亦剥之。赤体暴露,不堪入目。”

    郑安平拿过长戟,仔细观看,又站起来舞动两下,道:“先生洞见,此柲果非寻常。先生但观此手戟,可得说否?”

    张禄拿过手戟,看了看,道:“柞木为柄,虽亦可观,盖寻常也。”

    郑安平将两只兵器仔细看了看,果然相差甚远。手戟的柄并未以丝帛缠裹,在柄上也看不出二次装配的痕迹,应该是原装。

    郑安平道:“先生何以知麻兄之柲良?”

    张禄道:“甚矣其愚也!柲以麻裹之,非良木而何?岂有柞木复束以麻乎?”

    郑安平道:“凡以丝帛束其外者,其内必良。”

    张禄道:“非止此也。有柲曰积竹,以木为心,夹竹为辅,外缠细藤,裹以细丝,复以漆九制之,得为一体。其用也,坚而韧,长而轻,手握之滑而不脱,固而不涩,随心应手,实良材也。”

    郑安平道:“是柲非积竹耶?”

    张禄道:“虽以麻裹之,内仅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