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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对峙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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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津关虽说是关,到底也只是一个渡口。当年大将军何进命人在大河南北岸的滩涂上各修建一座小城以扼守渡口,所设想的是,一旦有敌人袭击,便将河岸船只烧毁,关防士卒龟缩在小城之内,敌军若是不攻城渡河,便将侧翼暴露,可遭小城守卒袭击,敌军若围城不渡河,便可让南岸的守军渡河来援。小平津关设计也与之无异。

    只是陈冲时机拿捏得太过要命,孟津校尉张济此时尚在邘城布防,孟津关守军哪里有半分准备?毕竟关中的守军尚不足三百人,他们派出一队使者到南岸传信,剩下的士卒徒劳地站在关墙上守备。

    夕阳余晖,浑黄的河水渡上一层金色,这是河水今年最后的涨潮,岸边的走舸随着水涨在河浪里缓缓漂流,被并人们一一移上岸,陈冲分兵三千徐州兵乘上船只,由臧霸带领去夺下对岸的关城,臧霸本就是徐州的水贼,他上船后操弄船桨,感受河浪的波涛汨汨,对麾下笑谈道:“都说此处湍急,可大河的湍浪尚不及淮水之半。”

    于是他们如雁行般陆续摇船渡河。诚如臧霸所言,淮水的水面常有三百丈之宽,而此处的大河河面仅有有两百丈,河中虽有沙洲耸峙,但徐州兵在大河上摇船南下,仿佛水面上的游鱼般自在,视水流如清风,两刻钟左右,他们便穿越沙洲,直抵南岸的孟津渡口。

    南岸的守卒更为稀少,他们见北岸沦陷,操船的敌军又异常娴熟,显然难以阻挡,顿时都没了主意,一时间都去找能定策的将领。

    镇守南关的乃是军司马张绣,他是张济的侄子,士卒们因此都来问他的意见。张绣沉思片刻,对士卒们说:“虽不知北岸是何情形,但相国还镇守在雒阳,总不至于出大乱,我们人数不多,强守此处也不过白白送死,不如去小平津处,贾校尉镇守在那里,只要小平津不失,南关不过一座孤城,想必能很快夺回。”他说服了部下,于是扔下城关找贾诩求援去了。

    只是南关士卒的动向,尽数看在北关士卒眼里。孟津南北双关,隔岸为援,缺一则孤立难守,北关士卒连后路都被切断了,城下又被大军紧紧包围,只有乌鸦尚能出入,但他们可生不出翅膀。

    这时陈冲亲领了三百甲士到城下,他先自报姓名,而后劝降说,只要他们献城,不仅可以放他们生路,甚至可以让他们保留兵器离去。说罢,他命士卒在关城东边让开一条小道。

    凉人们虽然英勇,但听闻这个条件,也都一阵骚动,几个曲长商量说:“陈冲以守信宽仁闻名,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北关如此又守不下去,何苦让将士们葬在此处?不如去找王校尉吧。”,如此说定了,他们便回城头回应陈冲说,愿意献城离去,陈冲便如约放他们离去。

    另一边河阳城的守卒也是相同反应,陈冲得以领军入驻河阳城中。

    以步卒狂奔一日夜,接连急行军八十里夺城,对普通士卒而言,这实在难以忍受,更实在难以想象。想必普天之下,除了陈冲也不会再有人如此布置。士卒们都困顿极了,他们进了城,很多人也不想再用晚膳,只嚼了几口干粮,半眯着眼睛等上司们分配营房,进房后倒头便睡,很快,满城都是士卒们响亮的鼾声。

    但陈冲尚且不敢入睡,他自己在道旁拔了根稗子草,把根茎嚼出苦涩的汁液,用来保持清醒。他还在等待另外两路分兵的消息,他非常清楚士卒们都达到极限,但他更清楚只有逼迫极限才能完成战略目的,战场上的成败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打折扣的。

    到了夜里丑时,两名使者打着火把摸黑来报,说波县、轵县同样无血开城,都被田楷、魏攸拿下了。陈冲这才长抒一口气,他让信使去用膳歇息,自己马上写信盖印,又找来两名信使,让他们回去传新的军命:两军各休整一日夜,留下戍守的队伍,后日整军出发,田楷去攻打邘城,令天井关的骑军下山,魏攸则来河阳与自己汇合。

    直到看见信使的火把再次消失在天野,陈冲才从城头下来,他也倦的厉害了。临睡前,陈冲吩咐门卫说,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把他叫醒,但上了床榻后,窗外忽有乌鸦鸣叫,哀鸣嘶哑又悠长,让他心烦意乱难以入眠。

    这时魏延从卧房里出来,弯弓松弦,一箭将那乌鸦从桃树上射下,乌鸦的尸体掉在地上,弄出好大动静,陈冲披了外袍与侍卫们都来看,这乌鸦竟有一条黑狗大小,大家都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乌鸦,不知是不是什么凶兆呢。陈冲却笑着说:文长能射中这般大的乌鸦,可见是一名福将呢!魏延颇为羞赧,大家也就不再慌乱,笑着把魏延打趣作落鸦司马。

    第二日陈冲醒来时,已将近午时。艳阳高照,满目金光。他草草漱洗了一番,把魏延叫醒,然后一并策马到孟津北关,他观看对岸动静,问守关的泰山校尉昌豨说:“夜里有无凉人来过?”

    昌豨这夜值守在大河旁,吹了一夜的河风,河风带着点沙尘,吹得他直揉着眼睛,他答说:“来过一些斥候,但他们就在远处看了几眼,很快又撤退了,天刚白时,我看西边的小平津也撤了些船只到南岸去,想必那里也在收缩兵力,算算时间,董卓也该知道消息了。”

    董卓确实刚收到消息,他睡醒便收到孟津与河阳此前发布的告急信,这让他颇觉荒唐。

    这三月来。凉人可称得上战无不胜,数次战役里,凉人皆不过两万人,便能河南河内纵横无敌,纵然联军往往五倍十倍于凉人,也只有丢盔卸甲的结局,此时河内联军的兵马已不足五万,而对峙的凉人接近三万人,这如何能让联军打到孟津?

    一个时辰后,贾诩又派使者来通报说:叛军已经攻陷孟津南关,他打量叛军旗帜,恐怕是颍川陈庭坚亲至,虽说此时控制孟津关的叛军兵马当不多于两万,但是北岸其余诸县形势晦暗,皆有告急的传书,可见敌势汹汹,兵数绝不在少,但他已无暇确认,船只建造不易,贾诩以保住船只为先,将小平津的所有走舸运回南岸,守兵也已撤走,以待后续。

    得知是陈冲到来,董卓才霍然而惊,他又把贾诩的回信看了两遍,问信使说:“王方张济没有传信来吗?”得知确无消息后,一个问题首先摆在董卓面前,陈冲此次前来,到底来了多少人?

    以常理估计,陈冲既然来了,刘备也一定在军中。贾诩在孟津关处看到约两万兵马,也只打着陈冲的旗帜,那就说明这只是并人的前锋,毕竟孟津与天井关之间,足足相隔上百里,路上有八座城池,若是并人长驱直入,也必须攻克三座城池才能抛去后顾之忧,因此并人中还未抵达的兵马便至少有五万之数。

    如此算来,刘备陈冲此次最少领有七万人来参战。

    在明确了这一点后,董卓焦躁分外焦躁,只因他对北岸的损失一无所知。董卓在河南现有近九万兵马,有三万人要在前线监察提防袁术袁绍,不可轻动。还需调拨两万要驻防各关,可机动的兵马仅有四万,而这四万兵马中正有三万停留在河内。

    若是邘、葵二城的兵马尽没,北岸的王方余部又能逃掉吗?陈冲征战多年,哪怕兵士稍有不如,但到底不比联军那些唯长清议的米虫,决不能小觑,如今他又该如何以两万之众抵御叛军呢?

    李儒征询董卓意见,问他是否要带军去争夺孟津关。董卓虽一时心乱如麻,但到底很快镇静下来,他思考两岸形势,先答说:“不忙,他们如今虽只有先锋临河,但已夺下南关,南关的坚固你我都知晓,只要兵员充足,也非一时强攻便能攻克的,到那时兵疲马倦,敌军大军渡河救援,我们兵马不多,反易败退。”

    说到此处,他决心以不变应万变,决策道:“把余下的军队进驻到邙山上,我们居高临下,俯瞰南岸,便是把河岸尽数让给陈冲又如何?”随后又遣使身在敖仓的董越,渡河打探河内的具体形势。

    河内的形势当然没有董卓想得那样坏。

    张济得知沁水、波县失陷的消息时,田楷还在休整,但张济斟酌形势,明白自己已被切断后援,天井关上又有并州骑军虎视眈眈,他若是原地坚守,生者当十不存一,于是在初四时,张济领部下抛弃邘、葵二城,沿沁水直奔武德县而去。

    恰好东中郎将董越前来遣使打探消息,见河内凉军东有王匡、西有陈冲,已处在左右为难的境地,继续死守在河内,实在是不智至极。于是他一边给董卓回信,一边自作主张,令三万兵马从怀县于初八尽数渡河南归。

    修武的联军见前线的凉人骤然消失,都莫名所以,但他们也不敢深追,到七月十一,他们才派斥候到武德城打探形势。斥候踏马到城郊,远见城门大开着,黄黑的硝烟在空中很是显眼,但他们靠近了,城中依然寂静无声。走入城内,所见一片炭灰火痕,不少房屋都还有余火燃烧,不时爆出一两颗火星,等斥候走到城中心,一股浓烈的焦肉味令人作呕,他们举目看去,正见一座被烧焦的二丈京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