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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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久,赵裕均到达了目的地。

    他故意穿了一件高领的外衣,把自己的半张脸遮住,就是怕有人认出他。

    他先找到预先定好的宾馆,把东西都放下,然后又溜出宾馆,去寻找自己需要的工具。

    走了一下午,他都没有买到自己想要的铁锹。

    没办法,这里方圆百里都没有农田,更不用说干农活用的铁锹了。

    不过,他还是找到了称心的工具。

    在一家花店里,他找到一把苗圃翻地用的铲子,比铁锹小了很多,但是挖土还是可以的。

    赵裕均把所有东西带回宾馆,然后打算休息一下。

    可是,自己好像有点太激动了,怎么都没法平静下来。

    索性,去岳梓琳坟前看看。

    赵裕均出门,大了一辆车,朝着城外驶去。

    岳家的坟地在城外,那里曾经是一个村子,但是后来被政府征用,所有人都搬走了。

    岳家坟就在村子旁边的土丘上。

    按理说,岳梓琳是嫁出去的人,应该埋在夫家的坟地里,但是,岳家很不满意赵裕均对他们隐瞒岳梓琳的病情,所以把岳梓琳的遗体拉回家里这边,埋在祖坟的角落,上面没有碑文。

    赵裕均下车了,他四处望了望,一眼就看到山丘之中的岳家坟。

    他曾经来过一次,是过年时送岳父来祭祖。

    一想到岳梓琳就在不远的黄土下,赵裕均咽了口唾沫。

    他悄无声息地转到坡上,刚看到岳家那成片的坟地,就立刻蹲下身子。

    有人在里面站着。

    赵裕均心“噗通噗通”地跳得山响,他屏住呼吸,悄悄伸出头来。

    那个人还站在那里。

    赵裕均装着胆子仔细观察,似乎是个女人,头发长长的,山上太黑,只能看个黑漆漆的轮廓。

    赵裕均就那么远远看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忽然,那个女人浑身一软,扑倒在面前的坟头上,失声痛哭起来。

    “裕均啊……赵裕均……”那女人的哭嚎声格外凄厉。

    赵裕均连滚带爬地跑下山头。

    身后的女人还在哭。

    赵裕均咬着牙拼命地从枯藤乱草里跑到大路上,然后朝着城里的方向继续奔跑着。

    耳边已经没有了那女人的哭喊声,只有风呼啸而过。

    不知跑了多久,赵裕均看到了依稀的人影。

    是一个公交站!

    赵裕均飞快地跑到站牌下,看着身后无尽的黑暗,心有余悸。

    “那个女人怎么回事?”赵裕均心里自言自语着。

    眼前再一次浮现那女人的身影,和那声凄厉的哭号。

    “裕均啊……赵裕均……”

    “难道?那个女人看到自己了?”想到这里,赵裕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那么黑的地方,那女人居然看到自己,还能认出自己,实在太可怕了。

    她究竟是谁?

    没等他想更多,公交车已经开过来了。

    赵裕均随着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上了公交车。

    看看眼前灯火辉煌的都市,再回头看看黑暗之中隐没的山丘,赵裕均恍如隔世。

    他感觉自己太累了,就倚靠在车窗上沉沉地睡去。

    车子从漆黑的群山之中驶回了城市里。

    赵裕均下了车,返回酒店。

    他拿起电话打给刘俊生。

    “俊生,我好想被发现了。”赵裕均把自己在坟地里的遭遇说给了刘俊生。

    “要不然,你还是回来吧。”刘俊生淡淡地说。

    赵裕均沉吟了一下,说:“我明天再去看看。”

    刘俊生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声音:“那你好自为之,我不强迫你,你也别强迫自己。”

    赵裕均“嗯”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长舒一口气,躺在酒店的床上。

    夜已经深了,街上人声的嘈杂渐渐消失,只有偶尔汽车的鸣笛声暗示赵裕均还活在这个现实的社会。

    赵裕均睡不着,他还在想着那个女人。

    一边想着,一边睡去。

    梦里,那个女人站在坟前,还在断断续续地哭。

    赵裕均这一觉睡了好久,当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出门去吃饭。

    赵裕均觉得自己很孤独。

    其实,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并不是最孤独的,当一个人呆在一个熟悉的环境里,却被这个环境背弃,这才是最孤独的。

    赵裕均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当他和岳梓琳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就经常在这个城市里约会。

    现在,赵裕均坐在他和岳梓琳曾经一起坐过的茶餐厅里。

    这里的布局还是没变,都和他们当初约会时一样,甚至,连服务员都还是原班人马。

    现在,只是少了个女主角。

    赵裕均自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吃完饭,然后去了一趟租车行,租来一辆老旧的夏利。

    这次的行动,没有车是万万不行的。

    准备好了一切,赵裕均把车停到宾馆楼下,然后回到房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打开了电视机,里面正放着当地的新闻。

    没什么值得看的。

    赵裕均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拿起了电话打给刘俊生。

    现在,他的心里最牵挂的就是这个女人,虽然这个女人出现得有些莫名其妙。

    “喂?”电话里传来刘俊生懒洋洋的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你午睡了。”赵裕均抱歉的说。

    刘俊生笑了笑,说:“出了什么事吗?”

    赵裕均沉默了片刻,说:“没什么,只是想你了。”

    电话那边是冗长的沉默,沉默得让赵裕均怀疑刘俊生是不是睡着了。

    “你还是回来吧!”刘俊生突然说。

    赵裕均一愣,反问到:“为什么?”

    又是一阵更长的沉默,之后,刘俊生幽幽地说:“我怕你出事。”

    赵裕均眼睛一热,差点流出眼泪。

    “没关系,我会回去的。”他坚定地说。

    刘俊生不再说话了,过了许久,她忽然说:“你喜欢吃什么?等你回来我做给你。”

    赵裕均笑了,说:“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刘俊生也笑了起来:“早点回来,我等你。”

    挂了电话,赵裕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终于,在时钟不停的计数之中,夜晚悄悄降临。

    赵裕均顶着漆黑的夜色,发动起那辆古董一般地夏利,然后朝着城外无边的黑暗驶去。

    虽然,他的内心还在纠结那个未知的女人,但是,他不再那么害怕了。

    因为他的心里还有另一个女人。

    很快,车子驶到了那片黑漆漆的山丘下。

    赵裕均把车子小心地停在路下,然后背着包裹轻车熟路地爬上山。

    即将看到岳家的墓地时,赵裕均心里莫名地激动起来。他小心地探出头,朝那里观望。

    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赵裕均想了想,还是蹲在那里继续观察,过了好久,确定的确没有人,才大胆地探出身子,然后快步走到岳家墓地边。走到那里,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微微隆起的土丘,土的颜色和旁边不同,明显是刚盖上不久的,而且上面干干净净,一点杂草都没有。

    赵裕均四下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

    他迅速从背包里掏出那柄铲子,然后狠狠戳进松软的土堆里。

    然后,他停住了。

    因为,他意识到,此时躺在这堆土下面的,是他曾经深爱的妻子。

    赵裕均浑身都在发抖。

    不过,又很快镇定下来。

    他想起了刘俊生,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女人,此刻正在遥远的x市等候自己的归来。

    赵裕均咬咬牙,然后把一铲土翻到旁边。

    接着是第二铲,第三铲,第四铲……

    过了许久,地上的土堆不见了,只有一个没过小腿的坑。

    可是还没看到棺椁的踪影。

    赵裕均歇了一下,然后四处望望,见没有人,就跳到坑里继续挖起来。

    坑越来越深,深到赵裕均的腰都已经在地面之下。

    还是没有看到他想要的东西。

    赵裕均停下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这个墓似乎有些太深了,深到赵裕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挖错了地方。

    他试探性地朝旁边挖了挖。

    旁边的土突然坍塌,接着一条黑影“吱吱”两声钻出来,然后顺着土坑爬到地面溜走了。

    赵裕均吓得差点叫了出来,不过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挖到老鼠洞了。

    他懊恼地把铲子插在坑里,然后坐在地上歇息。

    “难道是刘君升给自己提供了错误的信息?”赵裕均开始怀疑这一切。

    可是如果刘君升说的是假话,那这个土堆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正当赵裕均纠结于要不要继续挖下去的时候,头上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赵裕均一怔,接着很快意识到,上面有情况!

    他赶紧靠着坑壁坐下,屏住自己的呼吸。

    上面那细微的声音也同时消失了。

    过了许久,周围始终静悄悄的。

    赵裕均悄悄站起身,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可刚一站起来,他就愣住了。

    眼前的地面上有一双穿着平底鞋的脚。

    赵裕均缓缓抬起头,想看看那双脚的主人到底是谁。

    就在他抬起头的一刹那,一捧土劈头盖脸地盖了上来,赵裕均猝不及防,眼睛一下子就睁不开了。

    他本能地向后躲闪,可脚却不小心绊到插在土里的铲子,身体不由自主地倒在坑里。

    黄土夹杂着石块儿和枯草铺天盖地地砸上来,赵裕均拼命地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迷眼的尘土。他四处乱抓,想爬到地面上,可一把却把自己的背包扯到坑里来。

    慌乱之中,一个金属的瓶子被他抓到手里,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刘俊生塞给自己的防狼喷雾!

    赵裕均不知哪来的勇气,抓着瓶子一跃,可刚探出土坑就被那双穿平底鞋的脚踢下坑来。情急之下,他拔开盖子,朝着灰土的源头喷去。

    只听一声闷哼,尘埃落定。

    赵裕均赶紧抹掉满头满脸的土,四下张望。

    那双脚已经消失了。

    他慌乱地抓起地上的背包,逃命似的溜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