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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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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展只能道:“祖父请说。”

    元老太爷带出生气的神情,把个巴掌晃两晃:“南阳侯府一个角门上,进门钱竟然真是十两银子,看过燕燕我特意请教汪学士,南阳侯府在京里不算得意人家,要知道十两银子在外省贫苦地方,三口之家能过一年。在新集那里也能支撑三、五个月不等。我说是祁家穷亲戚,那看门的一张口就是十两。”

    云展面色有了一沉,荷花池上空的星月明朗随着往下就是一落,云世子觉得自己还在按捺时,包括在孙婿面前趁心如意的元老太爷也感觉出来。

    燕燕、绿竹、祁越等人早就后背生寒,而元财姑这个压根儿不敢来参加晚饭,向绿竹哀求后被拒绝的小可怜,瑟瑟了一下,身子往下堆着,看情形也许往桌子底钻。

    绿竹强着财姑来的原因,燕燕没有三朝回门,秀姐接她还有祖父在,权当补燕燕回门礼,多一个娘家人总比少一个娘家人好,再说也不要财姑当众周旋,你坐着吃东西就可以。

    元老太爷张张嘴,还有几句指责的话不再出来,他自己刚刚说过,问过汪学士,南阳侯府是几代的没落之家,往上数几代,代代都勉强支撑家门,和孙婿这大权势之家难以相比,老太爷懊恼自己是知道的,为什么还要向着孙婿肆意发声。

    孙婿怒一怒,南阳侯府招架不住,现在还说不到覆巢之下无完卵之话,汪学士也认可南阳侯洗心革面后的勤恳,南阳侯府一时半会儿倒不了,也就难过几阵,那么燕燕也许会受到报复。

    如果孙婿震怒,南阳侯府获罪,燕燕的夫家倒台,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元老太爷后悔失言,有些话应该私下里,徐徐的、不慌不忙的和孙婿说,而不是当着燕燕的面为她鸣不平,这令人心疼的孩子气色竟然还好,要是把她吓着了,岂不是自己添出来一桩事情。

    老太爷打个哈哈,又把酒杯举上一举,眼睛里看向手边的荷花。今天的座位是每个人一个或两三人一个高几,有长辈在,云展没有携着秀姐居中高坐,而是高几分列两边,元老太爷的高几在左侧,云展元秀和他相对,元老太爷下首是祁越、祁越兄弟、贺宁、宋瀚,在云展元秀下首,和祁越等相对的高几分别是燕燕独坐,绿竹带着元财姑,元慧和郑留根。

    这样的座位凉快也方便客人,再拘束的人不和主人同席,也能自在的吃上几口,荷花现掐了来的,带着玉白和水红点缀在每个高几上,香气清雅袭来,元老太爷暗想,击鼓传这花倒不错,又能热闹起来,否则孙婿面前人人恭谨,这酒吃得也就无趣。

    他寻思着,嘴里哈哈声还没有停下来,提议也就没有说出,这个时候,元秀走出高几,双手捧上一把绘彩描花自斟壶,向着云展福身上来,她面容上带着静静的忧伤,柔声却坚定:“世子,当罚酒。”

    元秀认真的说出这句话,是这想法早在燕燕、绿竹商讨着罚酒时,在元秀心头生根。

    元秀一听就有感悟,确实,自家的世子理当罚酒,看看他给燕燕这亲事定的,再多的聘礼也难代表婆家的认可和丈夫的温存,何况燕燕没有圆房......南阳侯府欺人太甚!

    南阳侯是实实在在不知道祁氏没有圆房,他按理说是冤枉,但是下大雪时,哪一片雪花值得体谅?南阳侯是一家之主,他知道也是他的错,他不知情也是他的错,反正事情出在他家里,就是他的错。

    就算元秀此时知道南阳侯不知情,她也会振振有词道:“你自家的儿子德性不好,自家心中没数儿吗?为什么不早交待好他,为什么?”

    所以,南阳侯府欺人太甚!

    这几天元秀在新婚里,拜公婆认家人的,元秀还没有理清楚,所以没细想过以后再和丈夫理论,今天接来燕燕,听过燕燕的亲口叙述,元秀的怒火腾腾而起,本打算让燕燕玩到尽兴以后,送她离开再回房和世子细细的说话,祖父先提起来,世子又接上话题,择日不如撞日,有些话这就挑明也罢。

    元秀双手高举酒壶,乌黑的大眼睛里带着固执,目不转睛的放到云展面上。

    秀姐是相当的认真,可是背后起了一阵笑声,就是站着的燕燕也忍俊不禁,觉得这一幕有趣之极,秀姐实在太可爱了。

    云展也好笑,先道:“秀姐你起来。”这样一说,这才想起来燕燕在旁必恭必敬的站着,云展扫个眼神过去:“你回座吧。”再就没有多的手势或语言。

    真正世家子的风范,远非轻易可以模仿,燕燕从元老太爷问话时就开始站着,云展接上话题问她,燕燕更不敢返回席面,云展刚才没有看到吗?

    他是看到的,在他的眼睛里这叫正常。别说在他的眼睛里叫正常,就是祁越等人认为燕燕离席而回世子的话,也叫应该。

    这是这样的朝代,而这种礼仪并没有废,在后世也能找出来。

    现在因为元秀也离席,云展就把燕燕一起想到,先让燕燕回席,再向着元秀微笑:“今天你请客,本应当客人多吃酒,你先灌我,客人会笑话你的。”

    元秀在他的笑容里起身,但是捧着酒壶不肯放下,闪动眼睫还是幽然:“燕燕这亲事是你定错了的,你吃了罚酒,让我们心里快活一时也罢。”

    秀姐还是好生的认真,可是这一幕夫妻“相杀”,在座的人还是好笑,元老太爷更是乐得等不及别人,高几上清一色自斟壶,老太爷给自己满满的斟上,他先快活的吃上一杯。

    他快活的又是什么呢?

    元家现在唯一的官员只有元远,就元远那个官职,元秀与民女没有区别,孙婿又是什么样的人,他沉沉脸色,这里所有人顿时生畏,可是秀姐还有胆量,哪怕秀姐罚酒的理由不对,元老太爷也满意于自己教导孙女无误,孙女儿在婆家不卑不亢,足可以当得好管家媳妇。

    话又说回来,秀姐罚孙婿的酒理由正当,为燕燕发声的元老太爷看看秀姐的日子好,就把燕燕的日子衬托出更糟,秀姐没有说错,孙婿定下这亲事,孙婿应当罚酒。

    天清月近,荷香水明,元老太爷悄然回想到那个血腥的日子里,殿试之乱让廷杖挥舞,午门外的青砖块块染血,据说来年草疯狂的长。他还想到雄心壮志殿试去,仓皇逃窜往家回。殿试之乱影响他的一生,让他中夜战瑟过、睡梦吓醒过、蒙头哭泣过,往事不堪回首。

    可是值得,付出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予回报,秀姐正容正色慢声细语的说着燕燕亲事的不公正,而孙婿满面笑容,丝毫没有不耐,让没几杯就想醉意上头的元老太爷宽慰,当年所做的一切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