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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过天晴,天蓝如斯,一切甚好,他带她在A大走着,周围的学生川流不息。

    “到底是A大,食堂都不一样,真好吃。”吃完午饭,涂筱柠满足得只觉肚子快撑爆了。

    “学校大大小小的食堂一共十二个,但大部分不对外,刚刚那个食堂是为数不多对外开放的。”纪昱恒告诉她。

    “十二个?那你们每天吃饭点兵点将啊?”涂筱柠觉得不可思议,不过A大确实大到她怀疑人生。

    “那倒也不用,一个食堂即使连吃一个月都不会重样,真吃腻了就换个食堂再吃一个月。”

    “你们是国之栋梁,自然伙食也比我们这些学渣好些。”涂筱柠只能这么说,突然觉得之前带他去自己学校的大学城吃饭简直弱爆了啊。

    因为A大太大,再加上时间原因,他带她逛的地方都是有选择性的。

    她紧挽着他,跟他共享这难得属于他们俩的时刻。

    “刚刚去的几个地方是你们学校比较著名的参观之处吗?”又走了一会儿,涂筱柠随口问。

    “不是。”

    她疑惑,“那是?”

    他牵着她,脚下的步伐难得慢悠,“这都是我曾经走过的路,现在带你走一遍。”

    涂筱柠心底触动,她指尖不自觉地抓紧他,红唇微动。

    “纪昱恒?”蓦地有人在后面唤他的名字。

    涂筱柠转身看到教学楼旁站着个女人。

    那女人手中捧着教科书,看上去是A大的老师,可年纪又跟他们相符,应该不是他的老师。

    女人缓缓走过来,“大人物,什么风把你吹回来学校来了?”她边说边打量他身旁的涂筱柠,最后视线停落在他们相牵的手上。

    纪昱恒开口,“没什么,就带拙荆回母校看看。”

    女人明显一惊,眼光像是在涂筱柠身上定住,涂筱柠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又在想他刚刚说的生僻词是什么意思,感觉念书时在文言文里看过,可这会儿又怎么都记不起意思来了。

    “这是我同系校友,毕业后留校任职的孙老师。”纪昱恒又跟涂筱柠介绍。

    涂筱柠朝她笑笑,“你好,孙老师。”

    “你,你好。”孙老师也笑笑。

    “孙老师。”

    往来的学生都在跟她打招呼,她点点头。

    “你忙,我们还有事。”纪昱恒并未打算多停留。

    孙老师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好的,再见。”

    待两人离教学楼远了些,涂筱柠问,“你们留校的多吗?”

    “不多,金融系大多数人不喜欢搞学术。”

    “也是,你们这聪明脑袋瓜子,不去跟钱打交道可惜了。”涂筱柠走了两步又问,“你刚刚说的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什么词?”

    “就那个很生僻的词啊。”有点拗口,涂筱柠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他继续走着,“老婆的谦称。”

    一股暖流从心底滑过,又甜甜的,她抓着他的手更紧了几分,又刨根问底地,“那词叫什么来着?”

    “拙荆。”

    “怎么写的?”

    “勤能补拙的拙,荆棘的荆。”

    “哦。”

    哦,想起来了,拙荆,真好听。

    又走几步,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你同学知道你结婚了,会不会传到唐羽卉耳朵里?”

    他却毫不在意,“那就知道吧。”

    “可是她……”她话说一半,又吞回去了。

    “嗯?”他还在等她说完。

    “没什么。”她想想还是不说了。

    他也没再追问,涂筱柠就继续挽着他的臂膀轻轻晃着,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开心到嘴角的笑都要溢出来。

    A市的二日游圆满结束,短暂的二人世界又切换成忙碌的工作,依旧是聚少离多,涂筱柠仿佛也在慢慢习惯。而如火如荼的一季度,因为科技型园区二期的银团项目贷,又让拓展一部的业务走上顶峰,纪昱恒真的做到了他来时的承诺,将部门存款在新年一季度开门红增长了70%以上,在他用实力给行里交上漂亮答卷的同时,与此同时行里也下发了对他的调任文件,正式宣布DR股份有限公司C市分行新城区支行行长一职由他担任。

    一切正如赵方刚之前所说的,慢慢的一个个都在实现,他们也真的从分行搬离到了新的办公地点,虽然离家远了,但涂筱柠还挺喜欢这个只属于他们部门的天地,仿佛开启了一个新的起点,再也不用去听分行里那些流言蜚语了。

    而她转正的事他也在着手安排,赵方刚说部门整体调升成支行是一件好事,因为部门壮大需要扩充得力人手,借着这个由头正好可以向行里申请让她转正,这次是十拿九稳了。不过这件事,他不说她永远不主动问,因为他说过他自有分寸。

    搬迁至新的办公地点,他有了自己更大更独立的办公室,跟他们的办公区是分隔开的,除了必要的开会和业务沟通,她连在工作中能看到他的时间都更少了,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想念曾经的小办公室,那个她头一回就能看到他的位置。

    支行正式开业后,部门就进行了一次大型聚餐,因为现在的团队不仅仅只有他们公司条线的五个人了,还有个贷条线,营运条线,理财条线,正如之前行里人所言,到了新城区就是他纪昱恒的独霸天下。

    这算是新部门的第一次聚餐,从头到尾都很热闹,从柜员到大堂经理,再到理财经理和对私对公客户经理,所有人都在敬他酒,恭祝他的调任,也庆幸自己能归于他麾下。

    围着他的人太多了,被人簇拥着的他依旧光芒璀璨,熠熠生辉,敬他酒的人一波接着一波,络绎不绝,涂筱柠根本挤不进去,只能坐在原位,远远望着。

    任亭亭的实习期已满,离开很久了,她突然觉得如果这会儿有她在,兴许还能陪她说说话,她总是,总是缺个能真正说话的人。

    他又被围得水泄不通,她再也看不见了,胸口闷闷的不知该如何发泄,她收回了视线,然后漫无目的地举起手边的红酒,独自饮酌起来。

    部门现在一共三十几号人,几个重要角色都坐主桌,饶静没在人群中看到涂筱柠便起身去其他桌看看她,没想到她已经自己喝多了趴在了桌子上。

    “小涂?”她去拍拍她。

    涂筱柠迷迷糊糊抬头看到饶静,撒娇似的抱住了她。

    “饶姐,师父。”

    “你怎么回事?也不来主桌敬酒,自己却默默喝上了,你喝了几杯啊?”饶静知道她不能喝酒,刚来的时候江总看她年轻有姿色又无心计便故意带她去应酬,有把她推给好色客户任由占便宜的意思,那会儿她才喝了一点酒就吐的不行,当时她才从大堂调上来,可比现在稚嫩多了,她有些酒壮怂人胆耿直地跟她说。

    “饶姐,我不喜欢这种饭局。”

    可是身在职场的女人哪个又真的喜欢那种饭局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个时候她饶静都是步履艰难,投机取巧,又怎能时时保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徒弟,她能做的只有少让她在酒桌上被吃豆腐,好在后来江总离职,纪昱恒来了,他将那些所谓的应酬全都由自己或带着男人揽下,再也不用她们女人去抛头露面,牺牲色相,一如他所说,“你们只管做好营销和业务,任何公关的事情自有我来处理。”

    正是有他,才能让涂筱柠这样刚踏入营销的女孩继续保持纯真的初心,踏实认真地扑在工作上,不用像她曾经那样除了忙事业,还要攻于心计地周旋于那些臭男人的酒桌应酬上,看似她久经沙场,应付自如,却是每次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其实涂筱柠比她要幸运。

    涂筱柠好像是真的醉了,她蹭着饶静嘟囔,“就喝了两杯,不对,三杯。”

    饶静拍拍她,“好了好了,喝点水好不好?”

    她却抱着她不肯松开,“不好,我想回家。”

    “还没结束呢,今天是纪总。”她又立刻改口,“是纪行长他的庆功宴,你作为从他入职就跟着的下属,怎么能先走?”饶静抚着她的头。

    涂筱柠摇头,头也很沉很昏,声音越来越低,“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回家。”然后她就拿出手机给凌惟依打电话,“惟依,你能不能,能不能来接下我?”

    饶静看她真的多了,就没再管她,她心想反正现在部门人多,今天这种日子涂筱柠早点溜应该也没事。

    凌惟依很快就来接她了,饶静不放心,送她出的饭店。

    涂筱柠虽然醉了但还尚有意识,她抓着饶静的手,“他们要是问起来,问起来……”

    “我就说你有事先回家了。”饶静扶着她把她送上凌惟依的车。

    凌惟依也下车扶她,然后跟饶静致谢。

    饶静摆摆手,“没事,我是她师父,今天没留意她就喝多了,你好好照顾她。”

    “好的好的,谢谢了。”凌惟依点头。

    上了车凌惟依就闻到她满身的酒味,“你们客户经理经常要应酬喝酒吗?”

    涂筱柠捂头摇着,“不经常。”

    “那倒也还好,不然你每次醉成这样回去你老公肯定不让你再干了。”

    “他才不会。”

    “对了,你老公呢?大晚上的你不让他来接,使唤我倒使唤地挺起劲,我本来已经上床睡觉了还特地爬起来。”

    涂筱柠打了个嗝,靠在车座上,“他很忙的,很忙。”

    “那你们两个忙人平常能有多少时间在一起?”

    初春昼夜温差大,晚上有些冷,车内比外面温度高,玻璃窗上很快形成一层薄雾,涂筱柠伸出指尖在上面写了三个字——纪昱恒,然后又在它们的外圈画了个爱心。

    她看着傻傻笑了一会儿,可很快笑容就消逝,她抬手又把它们擦掉了,瞬间变成了水珠随着车身疾驰而滚落入不知何处。

    “没有时间在一起。”蓦地,她告诉凌惟依。

    凌惟依开着车侧头看看她,她耷拉着脑袋已经睡着了,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把她送回去,凌惟依就要走。

    “你再陪我一会儿。”涂筱柠却不想她走。

    “陪什么陪?一会儿你老公回来了让他陪你。”凌惟依怕她躺在沙发上冷还给她盖了条毯子。

    涂筱柠又不说话了,抬手遮着眼睛挡光。

    “喝死你吧就,看你老公回来怎么收拾你。”凌惟依双手叉腰边说边往外走,“我回去了啊。”

    没再听到声音,只当她睡着了,凌惟依没再扰她,换了鞋就轻轻关上门走了。

    一下子安静了,静得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喝了酒涂筱柠的胃有些痉挛,她弓着身子却觉得心比胃更痛,这日复一日的夜深人静,她总是一个人度过,总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晕晕乎乎半梦半醒,门又开了,他回来了。

    一阵悉率声,他走向客厅,找到了躺在沙发上的她。

    “怎么一个人喝那么多酒?”他温润的声音落入她耳畔,她睁开眼,清晰看到了他,没有刚刚那么远了。

    她没说话,他坐了下来,抬手拂开她的乱发,“很难受?”

    这忽远忽近的感觉,让她鼻子瞬间一酸,情绪借着酒劲就难以遏制地冒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地开始流。

    他皱眉,“怎么了?”

    她就用手挡眼睛,“我刚刚,刚刚也想去敬你的,可是,可是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我也看不见你,我总是看不见你……”她一说话就开始抽泣,断断续续的。

    他的手落在她的发梢,“那就不要敬了,本来也只是部门的聚会而已。”

    “不是的,不是的,那是你的庆功宴,他们都敬你酒了,我却没有。”

    他将她抱起来,柔声道,“我又不会怪你,就为这事哭?”他去拉她手,她却紧扣着眼睛不让他看。

    眼泪还在簌簌下落,她哭得很急很委屈。

    “不止这个。”

    “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你越优秀我就越害怕,可我好像越害怕你就越优秀。”

    “害怕什么?”

    “害怕你不再是我一个人的。”

    纪昱恒定住了,眸光渐深。

    “我就是你一个人的。”良久,他开口。

    她却摇摇头,“你不是,你不是的。”

    “怎么不是?”

    “唐羽卉喜欢你,好多人都喜欢你,她们都巴望你,惦记你。”

    纪昱恒拉开她用于逃避自己的双手,她泪眼婆娑,他就抬手替她拭泪。

    “那你呢?你喜欢吗?”

    她望着他眼底仍旧氤氲一片,眼神也因醉酒变得迷离,她肯定地点头,“我,我喜欢的,我喜欢,可是你的世界太高了,我很努力地爬啊爬,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我,我什么时候才能爬上来跟你站在一起?”

    他扶住她颤抖的肩,手覆在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太累就别爬了”

    她使劲摇头,“我不爬你就被别人抢走了。”

    他长叹一声,将她拥入怀里,“我不会。”

    她又开始呜咽起来,“你会的,你不喜欢我,他们都说我们不配的。”

    “他们是谁?”

    “好多人,好多人,小赵哥说我就是个小孩,压根不是你的菜,还有饶静,她也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不适合我。”她就像个委屈的孩子,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下子释放着压藏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原来别人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记忆深刻,在寂静的深夜,总是折磨得她对他更加胆怯与自卑,“连凌惟依都说我们不相配,是我高攀了,所有人都这么说,所有人都不会把我们联想在一起,你怎么会喜欢我。”

    纪昱恒紧抱着她,刚要说话她又挣脱了他的怀抱,开始找东西。

    “找什么?”他问。

    “我包呢?”她哭哭啼啼地又莫名其妙开始找自己的包。

    纪昱恒这会儿什么都由着她,他便把她的包从玄关处拿过来,她的手提包很大,跟她身高很吻合,只是此刻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什么。

    她看到包就像看到了宝贝,捧在怀里抱了一会儿然后两只手一起伸进去,她捧出一个精致绿色盒子。

    纪昱恒眸色一滞,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再拿出里面的东西。

    涂筱柠之前摸都没摸过劳力士这么高级的手表,只在赵方刚手上看过几眼,所以连手表扣都不会解,她摆弄了一会儿还是没能解开,直到纪昱恒伸手帮她解开,但她又固执地抢回来,然后拉过他的左手。

    纪昱恒似乎明白她要做什么,他解下了原本戴在腕间的表,又看着涂筱柠把那块劳力士亲手戴在了他手腕。

    “真好看。”末了,她擦擦表盘感叹。

    “嗯,好看。”

    她仰头看看他,眼底晶莹闪烁,“祝贺你调任成为行长,老公。”

    他低头凝她,目光如炬,“谢谢,老婆。”

    涂筱柠此刻又像有点清醒,她不舍得再摸那块表,只在周围他的皮肤上轻轻地来回摩挲,“你,你喜欢吗?我本来想买灰色,因为我觉得那个颜色更适合你,可凌惟依说她跑了日本几个专柜,从东京到大阪和京都再到北海道,都没看到灰色,只有一块蓝色。”她惆怅地抓抓自己头发,“我不应该图日本的便宜的,兴许,兴许国内的专柜就有灰色了。”

    他拉过她的手制止她抓自己的动作,并将她带入怀中,声音也柔暖地熏人欲醉,“我喜欢,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

    她便往他怀里拱拱,仍有话说,“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你可不可以走慢一点,让我可以跟上你的脚步,不然你总是在前面头也不回,我心会痛。”她捂着胸口兀自低喃,“一个人在家,我总是见不着你,这里,很痛,很痛的。”

    她眼前仍是白花雪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捧起了自己的脸,然后落下密密的吻,在她的眉间,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红唇。

    耳边是他低沉且沙霭的声音,他说,“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痛了,一点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