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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他本就想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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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侍郎苟彧去抓嫌犯苏凉,结果宁靖自首,被带去刑部的消息,很快在京城传开。

    萧慕云的死,真凶到底是谁,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

    起初传得最多的流言是“武状元移情别恋,杀人灭口”,因为宁靖的“强势加入”,变成了“文状元为情杀人”。

    苏凉从心狠手辣之人,变成了红颜祸水。

    文武双状元在今日之前是一段佳话,今日名声急转直下。

    苏凉并未出门去找什么人帮忙,也没有去求见皇帝喊冤,而是在家里下厨给宁靖做菜。

    刚做好两道宁靖爱吃的菜,苏凉等的人来了。

    是端木忱的心腹随从长安。

    “这是主子让交给苏姑娘的。”长安递给苏凉几张纸。

    正是苏凉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她接过来,“多谢四皇子殿下。那些,真是萧慕云的手迹?”

    长安点头,“主子说是萧慕云亲笔所书,且看墨迹,并非他一次写下的。”

    苏凉神色莫名。能看出是不同时间写的?如此,伪造的可能性更小了。

    “萧慕云有一个时常带在身边的随从,他在哪儿?”苏凉想起那个曾在酒楼见过的小厮。

    长安叹气,“昨夜溺死在萧府后花园的湖中。”

    苏凉蹙眉,“萧慕云的致命伤是什么样的?”

    “穿胸而过的刀伤。”长安说,“主子本来让我转告苏姑娘,千万不要被抓去刑部,会很麻烦。我来的路上才得知宁公子自首的事。”

    苏凉点头,“请转告你家主子,他的好意我都记下了。”

    长安正色道,“苏姑娘近日多加小心。主子说,皇上觉得苏姑娘身上有秘密,未必不会趁着这次的事试探苏姑娘的反应。”

    苏凉愣了一下。

    端木熠怀疑她?想想也不意外。离京一年多的弱女子,突然变得这么强,端木熠若怀疑她是敌国细作都正常。

    端木忱让长安把这件事告诉苏凉,就是让她知道,皇室并不会因为她的武状元功名和为国争光这些事而维护她,一切麻烦,得靠她自己解决。

    简言之,若苏凉不能自证清白,便杀人偿命。

    苏凉觉得合理。

    她本来也没指望皇室会给她什么特权。

    长安走后,苏凉打开那几张纸,是端木忱的笔迹。他把在萧家灵堂里看过的萧慕云写的东西记下来,又写了一遍给苏凉。

    所以虽是端木忱写的,内容是萧慕云的口吻。

    第一张纸,记述的是萧慕云和原主从相识到相恋的点滴经历。

    字里行间,满是深情回忆。

    但原主死了,其真实性已不可考。苏凉看到萧慕云写他跟原主几次私下幽会,牵手拥抱,不由蹙了眉。

    其实从苏凉的角度,萧慕云和原主认识的时候,原主尚未及笄,萧慕云已经是个原配夫人亡故的鳏夫。

    原主养在深闺,心性单纯,但容貌极美。

    苏凉很难不怀疑萧慕云是见色起意。要让她用自己的观念评价这件事,就是老男人诱骗未成年少女。

    原主喜欢萧慕云不假,也真的送了扇坠等信物,但“牵手拥抱”这些,仍是让苏凉心生怀疑。

    这么大胆的吗?

    就算原主出身低微,不懂规矩,萧慕云作为丞相府的公子,书香门第,自诩才子,他不懂这些行为是越矩吗?他不知道倘若被人发现,他不会有事,但原主一辈子就毁了吗?

    满纸都在谈情,做人基本的道德观和责任感苏凉一点没看到。

    只看完第一页,她就感觉到不适了。

    第二页,萧慕云写的是他以为原主死了,直到再次见到苏凉之前,一直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醒着痛苦,梦中思念云云。且完全无法接受家中为他安排的亲事,想方设法找借口悉数推脱。

    苏凉蹙眉。那日在酒楼“初见”,是偶然相遇,萧慕云闲着没事独自出门去喝酒,打扮得很精致,气色颇好。

    他对“行尸走肉”这个词,是有什么误解?

    到此刻,苏凉只当萧慕云真对原主念念不忘,被她拒绝之后心有不甘,所以笔下的文字有自我感动的渲染夸张。

    但第二页后面一半,萧慕云写的是他那日如何倾诉衷肠,苏凉如何冷漠拒绝,甚至谎称失忆来逃避和否认他们过往的一切。

    如果是个不知情的外人,看到这些文字,会觉得萧慕云是天下第一痴情种,苏凉是个极品渣女……

    苏凉看向第三页。

    萧慕云满篇写着他的痛苦,写他跟原主明明早有了肌肤之亲,早认定那是他的女人,如今却要眼睁睁地看着苏凉嫁给别的男人。

    他好想把自己跟苏凉的关系昭告天下,可又不愿意坏了苏凉如今的姻缘和大好的前程。

    “你变了,你走得很远很远,可我一直在原地痴痴等着你,等到你回来,却等不到你回头。”

    “我真想立刻去找你,把我所有想说的话都告诉你。哪怕你把我杀了,我也无憾了。”

    “半夜梦醒,我有一种冲动,想要豁出去,再也不顾忌任何东西任何人。”

    “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

    苏凉看到最后,眸中寒意蔓延。

    她并不认为萧慕云写的所有东西都是假的。

    但这几张纸的文字中表露的深情和痛苦甚至是痴狂,跟苏凉所了解到的萧慕云,并不匹配!

    萧慕云的确在见到苏凉回京后几次三番想再续前缘,但苏凉感受到的只有一个男人对一个美丽的女人的霸占欲。

    萧慕云写在纸上的“痴情守候”,苏凉一点没看出来。

    他在大家族中长大,作为庶子,明明是个颇为精明世故的男人。

    若真这么痴心不悔,当初怎么不去调查苏家人的死因?当初他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原主的尸体!

    若他真如纸上写的这般痛苦,就算不殉情,也该消瘦憔悴吧?

    以为原主死的那段时间,萧慕云明明活得很滋润,因为出身贵族,哪怕并无多少才华,更无志气野心,依旧可以过得逍遥自在。

    发现苏凉活着,只是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他突然就觉得活不下去了?

    那他前面以为原主没了的一年多,怎么活的?

    他所谓的痴情,就是你死了没关系,但你活着不跟我在一起,那我干脆死了算了?

    对此,苏凉感受到的只有深深的矛盾违和,怪异至极。

    如果萧慕云此刻出现在苏凉面前,她一定会问一句,“你神经病啊?!”

    但,并不了解苏凉,也不了解萧慕云,更不了解他们之间真正发生过什么的外人,更会相信萧慕云死前写下的这些东西,而不是苏凉怎么说。

    因此,这几张纸虽证明不了苏凉杀了萧慕云,但写满了苏凉杀萧慕云的“动机”——抹除她身上不光彩的过往。

    随着萧慕云的死,他写下的东西,很难证伪。

    苏凉把那四张纸又重新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

    如果真是萧慕云清醒的时候自主写下的这些东西,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真想跳出来污蔑苏凉跟他有染?还是活不下去打算自我了断?

    后者苏凉认为根本不可能。

    如果是前者,那他怎么就死了呢?

    是有人暗中发现萧慕云要害苏凉,帮她除掉障碍?

    更不可能。否则为何要用与她相似的武器?

    但凡换个武器,这桩命案,都没人敢说跟苏凉有关!

    就是因为苏凉的武器,和萧慕云亲笔写下的东西,两相结合,导致苏凉成为了最大的嫌犯。

    真凶想栽赃苏凉,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几张纸,不可能是萧慕云心情不佳随手写下感动自己的。感情的事,一方渲染自己的情绪,脑补一些东西的情况并不算多奇怪,但他写的太假了,且字里行间的倾向性太过明显。

    “我一定要去找你,哪怕你要杀了我,我也想让天下人知道你是我的女人”这种话,等同于在说,“如果我死了,就是苏凉杀的”。

    此刻苏凉甚至有种感觉,真凶跟萧慕云联手栽赃她!

    可萧慕云总不可能舍了自己的性命来害她。

    他们之间,远远不到这种深仇大恨你死我活的地步。萧慕云给苏凉的印象是贪图安逸胆小怕事。

    矛盾重重。

    越是怪异,苏凉越是觉得,真相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假设她的想法是真的,萧慕云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做局害她,先亲笔写下“苏凉可能会杀他”这种指向性的文字,等他出事,苏凉就是最大的嫌犯。这种情况下,他顶多是重伤。

    但他居然死了。

    是计划出了意外,下手重了?还是跟萧慕云合谋的人骗了他,说好的只是重伤,结果一刀把他弄死,实现目的的同时,也完成了灭口?

    总之,虽真相迷离,但因为萧慕云“正好”亲笔写下的这些虚假的控诉文字,使得苏凉不得不怀疑,他的死,他自身并不无辜,甚至参与其中。

    苏凉把那几张纸塞入灶膛,顷刻化成了灰烬。

    旁边放的她给宁靖做的菜,已经没有热气了。

    苏凉端去给年锦成,“快凉了,你吃吧,我再重新给他做。”

    年锦成觉得有他吃的就不错了,并没有挑剔,而是问起苏凉是否想到如何救宁靖。

    苏凉摇头,“不着急,看看有没有小鬼跳出来。”

    “他不会被严刑拷打吧?”年锦成拧眉。

    “他都自首,承认杀人了,还拷打什么?应该直接砍头。”苏凉说。

    年锦成:……为何听出了苏凉的期待?一定是他的错觉。

    下一刻,就听苏凉说,“劫法场也挺有意思,我把他劫走,我们俩一起消失,隐入暗中,其实行事更方便。”

    年锦成:……原来不是错觉,苏凉竟然真的在期待宁靖被砍头,醉了……

    “开个玩笑。能光明正大活着,谁也不想东躲西藏见不得光。你应该深有体会。”苏凉说。

    年锦成再次扎心。

    “好了,你快吃吧。等会儿我要出去,如果有人来,你就藏到床底下,不要被发现。”苏凉话落就走了。

    年锦成见苏凉并不慌乱的样子,也就不想那么多了。最坏的情况不过就是劫法场,又不是劫不了。

    苏凉又给宁靖重新做了两道菜,装进食盒,就拎上骑马出门了。

    路上所见之人对她指指点点,不必留意去听,她都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而同样的这些人,昨日之前还在夸她天赋异禀,才貌双全。

    苏凉心情很平静。名声荣誉都是虚的,非她所求,她也不在意。

    ……

    苏凉见到宁靖的时候,他已经被关进刑部的牢房了。

    单人单间,还算干净。他并未换囚服,盘膝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仿佛下凡历劫的仙人。

    苏凉怀疑她这么顺利被放进来,是因为有人想听听她会跟宁靖说什么。

    牢门打开,宁靖睁开眼睛,就见苏凉拎着食盒进来了。

    “多谢。”苏凉对狱卒笑笑,“能让我们说会话吗?等我要走的时候叫你。”

    狱卒点头,从外面上了锁,离开了。

    苏凉在宁靖旁边坐下,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放在地上,“应该还没凉。”

    宁靖夹了一筷子,觉得有点费劲,便支使苏凉,“你端着,我先吃这个。”

    苏凉默默地把宁靖指的那个盘子端起来,到宁靖吃着最方便的位置。毕竟宁靖为了她才会进牢房,这点事,小意思。

    而如此动作,遮住了苏凉放在背后的另外一只手,她在宁靖后背写了几句话,关于端木忱送来的那几张纸是什么东西,她的猜想,以及接下来的计划。

    宁靖吃完了苏凉送来的菜,苏凉把碗筷放回食盒里,两人才开始说话。

    “你认识萧慕云吗?”宁靖问苏凉。

    苏凉摇头,“不认识。曾有一次在酒楼,他的下人说他有事找我。我受伤失忆了,以为是原先认识的人,想知道以前的事,就去与他见了面。他竟说两年前曾在护国寺见过我一面后,心生爱慕,魂牵梦萦,原想等我及笄就派人提亲,谁知后来我家中出事,他伤心难过很久,见我活着,喜出望外,希望我能嫁给他做续弦。他还拿出一个扇坠,说是当初苏家出事后,他暗中找人得到的我的‘遗物’,留作念想。除了扇坠,还有别的我亲手做的东西。”

    “怎么没听你提过?”宁靖蹙眉。

    苏凉叹气,“我当时只觉得他有妄想症,说的话也很可笑。他说他曾派人在我家附近盯着,只要我出门,他很快就会接到消息,跟去我在的地方,暗中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他说那是因为太喜欢我,想多看看我,还说了很多他幻想与我做的事。说实话,我觉得那人很可怕,且有点恶心。怕你误会,回去之后并未提起。”

    “就见过那一次?”宁靖问。

    苏凉摇头,“那次之后,他又开始跟踪我。有段时间我每日会去给秦国公府的老爷子施针,他就躲在国公府旁边的巷子里,我从秦家出来时,他就出现,假装与我偶遇。”

    宁靖面色一沉,“你这么说,原来那次我遇见的人,是萧慕云。”

    “他还找过你?”苏凉神色惊讶。

    “有次他突然出现,问我与你什么关系,我不认识他是谁,以为是疯子,没有理会就走了。”宁靖说。

    苏凉深深叹气,“后来他没再出现,我以为他死心了,没想到,他突然死了,所有证据都指向我。可这太奇怪了,难道是有人知道他对我的妄想症,当做真的,杀了他嫁祸给我?”

    宁靖沉默片刻后,冷声说,“或许他是在你参加武举,中了状元之后,明知不可能得到你,疯魔了,仿造了你的武器自杀,让人以为你们真的有什么,栽赃你杀他灭口,让你偿命,好让世人相信你们真是一对儿,而后与你在阴曹地府重遇。”

    “这……”苏凉神色怪异,“太变态了吧?”

    “如果他早就在臆想中把你当做他的人,那么说出任何话,做出任何事,都有可能。不要低估一个对你求之不得,得不到就要毁掉的人的心会有多疯狂。这样的疯子,我曾见过,行为根本不能用常理推断。”宁靖冷声说。

    苏凉蹙眉,“他死了,如今怎么办?他手中有我的扇坠,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我还看到萧家人拿出的证据有几张纸,不知道是什么,该不会是他留下的遗言吧?上面写着如果他死了就是我杀的?太怪异了!”

    宁靖冷哼,“这整件事情,本就很怪异。”

    苏凉叹气,“你不想让我出事,就主动自首,可我们都根本算不上认识萧慕云,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怪我,当初觉得他有毛病,应该把他手中我的东西要回来。那时我只想着,一定要离他远一点,不要被缠上。”

    “你最近得罪了贵人,我怕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害你。”宁靖说,“不必担心,此案疑点很多,你的武器就是最大的疑点,不管你我,真要杀人,都不可能用那把刀。我自首并非承认我杀人,而是告诉刑部的官员,若你有嫌疑,我的嫌疑更大。”

    苏凉再次叹气,“以宁家花不完的钱,你若想杀个仇家,怎么可能留下那么大的破绽?真是无妄之灾。我救过秦老爷子,真没有办法,只能求秦国公把免死金牌送给我,保你一命。京城太凶险了,过了这次难关,我们还是回浔阳城卖茶叶吧。”

    宁靖点头,“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你先回去,不要冲动行事。”

    苏凉叫了狱卒过来开门,她一步三回头,离开了牢房。

    苏凉走后没多久,有个人从刑部离开,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

    回到家,苏凉进了杂物房,从里面翻出一把刀,跟她的双刀形状相似,但并不相同,是曾经在苏家村缴获的燕云楼某个杀手的辅助武器。

    苏凉拿着刀进了宁靖的房间,年锦成连忙问她去刑部是否见到宁靖。

    “见了,你兄弟没事,不必紧张。”苏凉说着把刀擦干净。

    年锦成问,“你要做什么?”

    苏凉神色淡淡,“这是凶器,天黑了我就去扔进萧丞相府的湖里,等明日会被人打捞出来。”

    年锦成愣了一下,“那凶手是……”

    “萧慕云自己。”苏凉说。

    年锦成目瞪口呆,“怎么可能?”

    苏凉眸光冰寒,“我本以为萧慕云是被我牵连而死,但他写的那些东西证明,他本就想害我。他已被人灭口,是谁暗中跟他勾结,很难找得到证据。只要我承认了那个烂人写的那些鬼东西之中的任何一个字是真的,其他的就算辩解也无人会信,这盆脏水,永远洗不掉。既如此,干脆全盘否认!我与萧慕云之间不存在任何过往,一切全是他的痴心妄想。这桩命案,我跟宁靖清白无辜,什么都不知道。”

    年锦成皱眉,“会有人信吗?”

    “是我长得不够美吗?还是我不够出色?”苏凉反问。

    年锦成嘴角微抽,“倾国倾城,才貌无双。”

    “那就得了。有个心理变态暗中跟踪监视我多年,在我中了武状元且定亲之后,知道自己活着没机会得到我,干脆拉我一起死。就这么简单。”苏凉冷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