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通河小说网 www.tonghe230.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密信

    得益于柳言白迅速采取措施, 楚谣很快从癔症中清醒, 自然也感知到了他的反常。

    因血腥恐惧而狂跳的心才刚平静, 又突突起来。

    他也知道她和哥哥的秘密?

    何时发现的?

    同行的这一路, 还是国子监内?

    寇凛同样在想这个问题, 但眼前局势未稳, 随时都有意想不到的危机, 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对柳言白道:“她已经没事了,松手!”

    柳言白一言不发,确定她脉搏平稳后, 才松开了手。

    寇凛冷冷觑他一眼之后,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洛王身上。

    楚谣依旧原地站着,没有去看柳言白, 她也明白现在不是时候。

    王府内乱成一团, 越来越多的神都卫兵士涌入王府中,以绝对的优势压制王府内的侍卫和死士。

    而锦衣卫提前并不知情, 真以为虞清是洛王的人, 是来抢龙袍的, 死死咬住不放。

    寇凛颇感意外, 区区洛阳百户所的底层锦衣卫,能力倒是不容小觑。

    将近一百来个人, 抓人时自动分成好几组, 摆出一个困兽之阵。奈何与虞清和阿飞实力悬殊, 阵被破的极快,旋即有条不紊的变幻阵型。

    看得出虞清也觉得有趣, 刻意拖慢了步骤与他们玩玩。

    寇凛想起自尽于牢中的百户周择,这些锦衣卫等于是他带出的兵,看来是个可用之才,可惜了。

    楚谣则眼花缭乱,耳畔全是兵刃交接的声响,还伴有喝杀声,仿若战场一般。

    她从未亲眼见过这样的场景,先前还气派恢弘的王府,眨眼间血流成河。

    她先将眼睛闭上,须臾又睁开。

    忽然理解了寇凛的求生欲为何那般强烈,未必真的怕死,只不过见多了死亡,更懂得生命的珍贵。

    也理解了他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所求不多,吃饱饭,活下去。

    的确如此,世道无常,随时都有意外发生。

    吃饱饭和活下去,真的是最简单也最艰难的理想。

    *

    任务完成之后,虞清与阿飞摆脱锦衣卫追捕,逃离王府,进入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

    两柄武士刀归入背后鞘中,阿飞朝着虞清比出两根手指:“第二,完成。”

    先前他中了神机营的毒,虞清偷解药救了他,他答应了要还她恩情,除了天影相关,为她做三件事。

    虞清之所以让他还救命之恩,是想将他留在身边,试图唤醒他的记忆。囚禁他是没用的,如今这家伙脑海里全是忍者的信仰,一旦逼急了就要自尽。

    虞清让他做的第一件事,恩情没报完之前不能回组织去,要一直跟在她身边。

    第二件事,就是刚才洛王府的事情。

    余下的第三件事,虞清三个月内都不打算使唤他了——因为他提出,最长不能超过三个月。

    原本他抗议的时间是一个月,虞清嘴皮子都快磨烂了,才又延长了两个月。

    她无奈的点了点头:“那你找地方躲着吧,我不确定寇指挥使会不会抓你。”

    阿飞原地站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

    他包裹的严实,虞清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他最终还是一言不发,转身飞上墙头,隐匿于黑暗中。

    *

    洛王府被控制之后,神都卫和锦衣卫开始做善后工作。

    裴志坤拉着寇凛提议:“暂且将洛王与贺兰哲押去南大营吧?寇指挥使与夫人也不如先住过来,洛王府死士逃走不少,我怕他们会对寇指挥使不利。”

    寇凛回的直接:“比起来洛王的人,本官更怕你,本官还是住在我锦衣卫百户所。”

    裴志坤冷笑一声:“那接下来你我该做什么?”

    寇凛淡淡道:“谋反案你我可以立刻上折子,但金矿案对皇室影响过大,非同小可,本官必须得先写封秘信送回京城,请示圣意,随后再做决定。”又指了指他,“至于你,当然是负责灭口。”

    裴志坤明白“灭口”是何意,参与十年前炸毁天水镇的人,都得除掉,他才能彻底摘干净。

    寇凛这是在借他之手杀人,但他还不得不去杀。

    ……

    说定了以后,洛王与贺兰哲对外宣称押去了南大营,但实际上秘密送往了锦衣卫百户所。

    一行人也从贺兰家搬到了百户所。

    因为涉及谋反,洛王府、同知府以及贺兰府内所有人都被神都卫软禁了起来。

    袁少谨受了伤,先去百户所包扎,楚谣也跟着过去喝酒,尽早让楚箫醒来。

    柳言白的物品,他的书童会送过去,故而也不用回去收拾。

    独寇凛得亲自回贺兰府,去将楚谣昏迷着的身体抱走。

    但他准备先去找柳言白谈谈,刚要出门,却被楚谣拉住:“夫君,这是我的事情,我想亲自去和老师聊一聊。”

    寇凛自然不同意:“不行!我现在怀疑,咱们初到红叶镇时,你哥在柳言白房里被蛇咬了,八成是他故意的。”

    怎么会?楚谣拧着眉:“老师目的何在?”

    寇凛嗤笑:“这还用问吗,自然是想和你独处。明知你是个有夫之妇,还与你聊了许久的画。”他那晚蹲房顶蹲了一身的雪,算是白蹲了,想起来心里怄的不轻,“还有寺庙里恰好碰上,与你同点安魂灯,肯定也是故意的!”

    “不。”楚谣思忖着摇头:“旁的不说,去寺庙点灯绝对不是老师刻意为之,老师从前就爱……”

    “你也说了是从前,你自己不也说他画境变了?”寇凛倏然垂眸,“谣谣,倘若他真对你有意的话,他很有可能是天影的人。”

    楚谣惊讶过罢,摇摇头:“不可能,老师与我父亲一样,只是个文弱书生。”

    “我说过,天影不只有拳头还有脑子。作为脑子存在的少影主,并不需要武功。截止到目前为止,他符合所有我心目中少影主的特征。”

    楚谣紧张的攥起了手,寇凛却突然一个转折,“但是,他不符合的特征也很多。先前我以为他是个装好人的伪君子。”

    楚谣问:“现在呢?”

    寇凛斟酌了许久:“现在觉得,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伪君子。”

    楚谣不是很懂,“嫉恶如仇”的评价,足以说明寇凛是欣赏柳言白的,可为何非得加上“伪君子”三个字?

    不过与寇凛争执许久,最终寇凛还是同意她先去与柳言白聊一聊。

    ……

    听到叩门声,柳言白打开门时,表情微微凝固。经过片刻的犹豫,他道:“寇夫人?”

    他已经做好了寇凛来质问他的准备,不曾想来的竟是楚谣。

    楚谣此时还是哥哥的模样,听他这样称呼,倒也省的再问:“老师,方便进去说话么?”

    柳言白的手还搭在门框上,并未有动作:“寇夫人似乎饮了些酒?深夜入我房中,怕是不合规矩。”

    楚谣倒是笑了:“先生您何时也开始拘泥于礼教了?”

    “我并非拘泥礼教,我是怕寇指挥使……”话音一顿,柳言白笑着说完,“怕你我话说一半,寇指挥使闯进来,指责我不懂规矩,逼着我拿钱私了,否则便让我在国子监混不下去。”

    楚谣一愣,心道柳言白竟有这么深的感悟,一定是被寇凛给讹过了。好笑着道:“可我现在是哥哥呀,他讹不着您的,尽管放心。”

    柳言白也笑了笑,侧身让路:“开玩笑罢了,夫人请进。”

    楚谣走进房中,被他请去桌前坐下。他则坐在她对面。

    已是临近子时,的确多有不便,楚谣开门见山:“老师,您是何时知道的?”

    和聪明人说话,没有绕圈子的必要,柳言白淡淡道:“你来国子监的第二年。”

    这真的是有些年头了,也说明柳言白会守口如瓶,不会告诉任何人。楚谣宽心的同时,又狐疑道:“不知老师是怎么发现的?”

    柳言白微笑:“这很难发现么?只需与你兄妹俩都有交集,基本就能分辨的出。难的只是鲜少有人会往荒诞的方向去想,只认为你哥哥有着两副面孔,双重性格。其中之一与自己的孪生妹妹相似,并无不妥。”

    楚谣凝眉:“那老师为何会往荒诞的方向去想?”

    柳言白缓缓道:“所谓‘荒诞’,只不过是超出了人的常识认知。事实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从无定数。”

    楚谣又问:“那老师为何不拆穿呢?”

    柳言白反问:“我为何要拆穿呢?”

    楚谣轻轻一声叹息:“国子监从不收女弟子……”

    柳言白指门:“你方才进门前,不是还问过我何时开始拘泥于礼教?如今与我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问这个问题,有何意义?”

    楚谣低头沉默许久,柳言白也没有继续说话。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她起身告辞:“天色不早了,今日变故丛生,人人皆疲,不打扰老师休息了。”

    “恩。”柳言白也不留,起身送客。

    楚谣站起身时,颇有些不胜酒力一般,身体一个趔趄,险些要摔倒。

    柳言白连忙扶住她:“夫人小心。”

    她站稳后,他松开手。她又道了一声“多谢”。

    柳言白送她出门。阖上门后,他站在门后半响没动。她是在试探他,试探他是不是喜欢她。

    不知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寇凛的意思。

    *

    这厢寇凛前去贺兰府,除了暗卫之外,身边还跟着十几个当地锦衣卫。

    阮霁见到他回来,羞愧难当:“寇指挥使,下官……”

    “你收拾东西过去百户所吧。”寇凛见他没有离开洛阳,一直留在贺兰府同生共死,已是高看他几眼了,难得和颜悦色,“此事还没完,咱们估摸着得留在洛阳过年了。”

    “是。”阮霁见他不恼,松了口气。同时他已听说王府内的异变,更是对寇凛佩服的五体投地。

    寇凛回到房间里后,先去床边看一眼楚谣,见她安然无恙才去收拾两人的随身物品。

    楚箫和袁少谨的物品,由段小江去收拾。

    门外锦衣卫忽然道:“大人,贺兰茵求见。”

    寇凛正在收拾案台上的监察札记,头也不抬:“神都卫怎么回事?被软禁的人还能在府中四处走?撵回去!”

    “是!”

    然而贺兰茵却凭借武功打进院中来:“寇指挥使,民女跪求一见!”

    寇凛微皱眉,推开窗子,见她持着剑杀气腾腾的模样:“大小姐这是跪求?”

    贺兰茵立刻丢开手里的剑,噗通朝着窗口跪下。

    锦衣卫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寇凛摆摆手,示意他们收刀退去一边。

    贺兰茵傲气全无,眉宇尽显哀戚:“寇指挥使,洛王谋反,家父是否真的参与了?”

    寇凛在案台后坐下来,铺平纸:“调查阶段,不便透露。”

    贺兰茵泫然欲泣:“家父绝对不可能谋反,还望您明察!”

    寇凛提笔沾墨,不咸不淡地道:“每一个抓回来审问的犯人,都喊着他们是冤枉的。贺兰大小姐,你年纪尚轻,又从小在自在门学艺,你父亲在洛阳城内的所作所为,你未必了解。”

    贺兰茵摇头:“家父自小让我们谨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怎么可能会去谋反呢?”

    寇凛斟酌着密信该如何写:“多说无益,本官若是查明贺兰老爷不曾参与谋反,自然就放回来了,请回吧。”

    贺兰茵低声道:“寇指挥使,您要多少金子才肯放人?”

    寇凛笔下不停,面色亦是不变;“送客。”

    贺兰茵咬着下唇:“大人,您究竟要什么?要什么都可以……”

    “送客!”

    “贺兰大小姐请回!”

    贺兰茵拳头一攥,只能起身离去。

    等外头静下来以后,寇凛起身将窗子阖上,转头道:“醒的挺快。”

    楚谣坐起身,活动一下筋骨。

    寇凛赶紧又问:“你去见过柳言白了?”

    “见过了。”楚谣将两人对话说了一遍,“其实想想也是,老师那么聪明……”

    寇凛沉吟不语。

    “而且老师与我相处间进退有据,不远不近,不觉得他对我有哪里特殊。”楚谣觉着若真按照寇凛的猜测,他与天影有关,暴露之后,她摔倒时,他该尽量避嫌才对。可他并无任何区别,依然十分关切,宛如长者对晚辈的爱护。

    “你才说过,他那么聪明……”寇凛喃喃自语,没在继续针对这个问题,转身继续写密信。

    眼下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譬如送来七个木偶的幕后凶手尚未抓到。

    此人一直不露面,只利用金矿案受害者来推动一切发生,也不知其本人是否也是金矿案受害者。

    或者,只是想利用自己扳倒洛王和神都卫,从中获取利益。

    寇凛目前确定不了此人的动机,但他必须将此人给抓出来。

    为达目的滥杀无辜,该死。

    胆敢算计他,更该死。

    楚谣见他伏案写个不停,穿鞋下床,走到他身边去:“你在写什么?”

    寇凛信口胡诌:“写诗。”

    楚谣哪里会信,探头朝纸上一瞧,仔细辨认,竟是写给圣上的密信,赶紧收回视线。

    寇凛见她谨慎的模样,不由笑道:“看吧,无妨的,反正你也看不懂。”

    确实看不懂,楚谣刚学写字那会儿,写的字也比他写的工整。

    字迹潦草的像鸡爪子挠的不说,还有一大堆圈圈叉叉,应是不会写的字。

    她好笑道:“难不成圣上看的懂?”

    寇凛也笑着解释:“我不过是起个草稿,稍后还会让小河再誊抄一遍呢。”忽地眨眨眼,“不如我念你写,还省的我许多功夫。”

    楚谣略略思索,点头:“好。”又好奇着问了一句,“誊抄完了之后,直接八百里加急送去给圣上?”

    “自然不是。”寇凛站起身让位置给她,想说八百里加急还没有段小江的轻功快,且路上容易出意外,由小江亲自送回去才放心。

    可他脊背一僵,猛地坐下,双臂搁在密信上,捂的严严实实,语气也有些慌乱:“算了,我还是自己写吧。”

    “哦。”楚谣神色微微一黯,“那我来收拾东西。”

    她觉得寇凛防着她,但真相并不是。

    他是想起自己中午做的噩梦,和他之所以会做噩梦的原因。

    再看自己写的字,越看越不堪入目,心里越难受。

    中午时那股萦绕在心头的烦躁感又回来了,寇凛不想承认但必须承认,这烦躁似乎来源于自卑。

    更烦躁自己究竟自卑个什么鬼?

    心情郁郁的出了贺兰府,将楚谣抱上马车,寇凛没急着上去。

    他将正准备回京送密信的段小江拉去一边悄悄询问:“你可知道云端居士是谁?”

    段小江笑道:“大人,您在考我吗?属下虽然出身江湖,云端居士这般有名的唐代大画家,属下还是知道的。”

    寇凛一张脸顿时黑如锅底,段小江与他一样没念过多少书,竟也知道!

    段小江见状不对,猜测着自家大人的心思,立马补充:“但属下对他的作品一无所知,真的!”

    知道是哪朝人已然是种罪过,寇凛脸色依然不见好转,嘱咐道:“回京送信之前,先去给本官买一份字帖来。”

    段小江纳闷:“买字帖做什么?”

    寇凛道:“当然是练字,难不成买来吃?”

    已入三更天,洛阳城不比京城繁华,又因洛王谋反案闹的人心惶惶,上哪儿里买字帖?小江提议:“夫人写的一手好字,您让她抄个诗,您比着写不就完了?”

    寇凛瞪着他:“本官是穷到连张字帖都买不起了吗?”

    段小江连忙道:“是是,属下这就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