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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骂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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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清晨,天刚蒙蒙亮,微凉的空气扑入鼻端,深吸一口气,胸腔之中顿时一片凉爽。

    此时沈府外院书房后巷房门外,沉香穿着一身簇新的嫩黄缠枝比甲,底下配着一件湖蓝色六幅兰花百褶裙,一张小脸儿被麦嬷嬷摁着擦了香膏,头上两个小包包缠着金丝铃铛,莹润肉厚的耳垂上挂着一对小巧的金丁香,就连端着水盆的手上,也没逃过麦嬷嬷的利眼,一串色泽莹润,泛着暖暖霞光的珠串衬着瓷白如玉的肤色,当真好看极了。

    若是不瞧着沉香手中之物,便是说是哪个大家里头正经姑娘,也是有的。

    起码,这副打扮,麦嬷嬷瞧着就十分顺眼。自家里的人,就该比旁人气派多了去!

    满意的点点头,麦嬷嬷压低声音,细细交待道:

    “.嬷嬷该教你的都教给你了,只是嘴上功夫却是不顶用,还得手脚利索,眼明心亮才成。虽说嬷嬷觉得沉香挺好,可沉香你是国公爷亲自点了名的,这好不好的,自然还得爷说了算,咱们再如何作想,终是不抵主子一个点头不是?”

    看着小丫头木着一张小脸儿,面无表情,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不妨,不知觉的,麦嬷嬷就觉得牙疼的慌,回想前一段时日对沉香加紧训导,这丫头得反应,

    麦嬷嬷忽起一阵怪异想头,只觉得自个儿快要累成狗,偏这丫头还跟没事儿人似的,不管气恼还是欢喜,这丫头嫌少变脸……若不是一张小嘴儿还算讨人喜欢,麦嬷嬷真要狠狠点一点她那亮光光的小脑门儿了。

    也就在爷身边儿伺候,爷事多大量,不在乎这个,不然哪里能教这样没个笑脸的丫头,杵在眼前。

    麦嬷嬷暗暗腹诽一通,可看着沉香清澈透亮的眼眸,到底还是舍不得对着小丫头使脸色,只是忍不住轻轻点了点沉香的脑门儿,轻声道:

    “嬷嬷知道你心里明白,原这也是你头回当差,爷性子虽冷,倒是跟个丫头计较不得。你上心些,手下活套些,不然若是爷觉得你笨手笨脚,你就还得跟着嬷嬷从新学去。”

    这是吓唬她喽?

    沉香眼珠子动了动,额头一派黑线。

    心里头不由想到前几日麦嬷嬷拿着一溜儿锦缎,指着一堆红色段子,叫她从中分出什么桃红、银红、绯红……

    天知道那眼色瞧着都一个模样儿似的,可是闪瞎她的狗眼!

    现在想起来,她眼睛还冒着金星转圈圈儿呢!

    当真是噩梦,不堪回首啊好么!

    抬眼对上麦嬷嬷眼中期待,沉香一顿,抿了抿唇,安抚道:

    “嬷嬷放心,我都晓得。”

    任谁光是一杯茶水温度都得调了三百杯,不行都难啊!

    当然,这些个碎碎念沉香是不敢说的,不然那细细长长的柳条,抽在小臂上,滋味可不怎么好受!

    麦嬷嬷自是不知沉香心中怨念,只是听了沉香亲口保证,这才松了口气。

    相处这段日子,麦嬷嬷也是知道,这丫头不爱多话,但只要说出口,必定会做到,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这就好。”

    麦嬷嬷抬头翘了翘天色,探头往屋里瞥了眼,侧耳细听,有了声响动作,忙推了推沉香,

    “爷起身了,去吧!记着,手脚轻者些啊!”

    沉香木着一张小脸儿,心里头暗暗嘀咕,瞧嬷嬷这着急劲儿,恨不得将她手中水盆抢过来,自个儿进去似的,这可真是……

    对着嬷嬷点了点头,脚步微转,轻轻跨进门内,屏神静气的往没事走去。

    然脚步稳健之下,沉香心中还在不停叨叨,别以为她没看见秦东那张猥琐的大脸,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

    她这把他从前的活儿给干了,秦东不就闲了,怪道美得傻兮兮的。

    行到内室,一抬眼便见国公爷已是身着内衫,立在屋中,瞧见她进来,眼神往水盆上一瞥,吩咐道:

    “放那儿吧!”

    他历来自个儿动手惯了,倒是不用事无巨细由丫头伺候,他也不习惯。

    沉香多听话呀,低头应道,“是。”

    说着,轻手轻脚的将水盆放好,毛巾子摆好,瞧着国公爷自个儿弯腰撩水洗脸,静静站了片刻,沉香眼神往内室一瞥,稍一停顿,便自觉的往床铺边儿上,折被叠褥,忙活起来。

    屋中打理妥当,沉香快一步,拿了干净衣裳,搭配好了头冠,玉佩,一样样的递给沈敬重。

    两人俱都安静无声,却是显得默契自如。

    等收拾妥当,外间用过饭后,沈敬重带着秦东、秦西大步出门去了。

    只是沉香却是不用赶着的。

    站在大门外,看着几人驾马离去,沉香回想了下一早上所言所行,嗯,还好没出差错,只是还得细细想一遍,不然照着麦嬷嬷那细到头发丝儿的问法,她肯定要挨白眼的。

    转身低着头,刚跨进门槛儿,正想着一会儿嬷嬷问起,该如何回话。忽然只觉眼前一暗,一阵浓郁胭脂香味儿扑鼻而来,沉香反射一样身形一动,往边儿上一闪。

    便听“哎呦!”一声,好大一坨“碰”的砸在地上。

    疑惑的皱眉望去,只见一身着大红衣裳的女子扑倒在地上,因着这一磕,头上金灿灿的一片呼啦啦的掉落下来,只叫沉香看着,就替她头疼的慌。

    这是把首饰盒都戴在身上了吧!

    这么些个金子,也不怕把脖子压弯了!

    沉香偏头看了看,嗯,生面孔,不认得!

    想了想,左右不是自个儿撞的,人家乐意往地下爬,她拦着也没道理不是?

    抿了抿唇,沉香转过身子,抬步往里头。可刚抬起脚步,身边又是一道厉风袭来,沉香真相翻白眼儿了,脚步轻巧的又是一躲。手臂却是抬起,牢牢一攥,定睛看去。

    哟!好么!趴个大的,又来个小的,还都是冲着她来——她这是招谁惹谁了都?

    瞅着眼前身形比自个儿大一圈儿的女孩儿,瞥了眼高高抬起,仍不断挣扎被自个儿攥的紧紧鍀手臂,啧啧,胖乎乎、厚呼呼的,这要是扇到自个儿脸上,得终成猪头了吧!

    沉香只是不爱说话,没有表情,可跟傻啊什么的不沾边儿,这明显是冲自个儿来的,她又不认识这女孩儿,没招没惹的,凭什么啊?

    她脑袋上写着好欺负仨字儿不成?

    这么一想,沉香不乐意了,皱着眉头道:

    “你谁谁?为什么打我?”

    女孩儿眼睛瞪得大大的,狠狠瞪着沉香,不断挣扎着,咬着牙骂道:

    “快放开我,贱丫头,你把我娘推倒,我不打你打谁?你该打。”

    她绝对没干这事儿!

    还有,这个母女俩?

    沉香回头看了眼坐在地上,抚着膝盖呲牙咧嘴,也冲他恶狠狠瞪眼的女子,再转头瞧了瞧这女孩儿——好吧!不得不承认,这俩人不管长相还是衣着打扮,甚至表情眼神儿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嗯,瞅瞅,就这被扯着手,还使劲儿伸着尖利的指甲,往她脸上抓挠的狠劲儿,不是母女她都不信!

    沉香往后扬了扬脑袋,天降横祸了这是!

    被冤枉的沉香心情也不好了,眉头皱的更紧了,声音里难得透出一丝不快,却还是沉静回道:

    “我没有,你娘是自个儿摔倒的,我连她衣裳边儿都没碰着。”

    她只是躲了一下——而已!

    女孩竖着眉头,满脸凶狠,扯着嗓子尖声叫道:

    “我娘跌倒就是你害的,要不是你躲开了去,我娘有怎么会倒到地上,都怪你个贱、丫头,都怪你。”

    还能这么算的!没见识的沉香愣住了。

    然不过片刻功夫,沉香却是更生气了。因为衬着她跟这女孩儿讲道理的功夫,躺在地上的女子趁她不妨,一爪子挠过来,往她面皮上招呼。

    若不是她实在警觉,这会儿说不定已经破相了。

    “你们好恶毒,我要告诉麦嬷嬷去。”

    沉香一张小脸儿木的更厉害,硬邦邦的指着俩人道。

    她不打算讲理了,因为这俩人压根儿不跟旁人讲理。

    府里除了爷,最大的就是麦嬷嬷了,嬷嬷说过,有人欺负她,就找嬷嬷给她做主。当然,除了主子除外。

    这会儿她已经想起这对母女是谁了,嬷嬷给她普及府里花名时候,提起过的。沉香记得深刻,是因为说起这俩人时候,嬷嬷难得的撇嘴撇的老高咧!

    到底是客居府中的,她一个丫头,不宜出面,还是交给麦嬷嬷处置合适。

    思量间,沉香已是将这母女俩叠罗汉似的,大的搁下头,小的摞上头,最高处沉香一屁股做下去,将俩人压得死死的,旁边儿还立着几个人证,静静等着嬷嬷过来。

    哼!当她是傻的不成,早瞧着不对时候,她就使人往嬷嬷那儿报信儿去了。

    这会儿,屁股底下的妇人已经被压得直翻白眼儿,奄奄一息,然而,上边儿女孩还一副张牙舞爪的,活泼的不行,只是话题已经偏到八百里外头了,

    “……你个贱、丫头,你是哪里院子里的?我跟娘都是府里的贵客,是国公伯伯亲自请进府里的,你个贱、丫头,你敢这么对我们,回头我一定要跟国公伯伯告状,让他拿鞭子抽死你这贱、人……”

    “……贱、人,贱、丫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戴这么好的金铃铛,那么大个的宝石,也不怕砸死你……贱,丫头,一定是你偷来的吧!识相的你赶紧放开我们,不然。我一定告知国公伯伯,告你个偷窃之罪,打你一百版子,要你的狗命……”

    女孩满心怨愤,一想到刚才到了门口,映入眼帘的那一串金铃铛,合着芯子里头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她眼睛都红了。

    这东西她早见过的,喜欢的不得了。只是这玩意儿攥在那老婆子手里,她实在喜欢的紧,忍不住磨着娘亲去要了几回,可那老叟婆新奇的紧,硬是死死握在手心,不乐意送给她戴,可是让她眼馋许久……

    不想,今儿却在一个小丫头身上看见了,当时她脑子轰的一声响,再看不见其他,只蒙头冲上来,朝着这不要脸的丫头招呼……

    至于,娘亲摔倒在地,不过是她随意寻得借口罢了。

    原本宁静的大门后头,一阵高过一阵的谩骂声,衬着尖利的嗓音,只叫人耳膜打鼓似的,痒的发疼,忍不住捂起耳朵。

    那话却是越加不堪入耳,什么“小娼、妇!贱、蹄子!骚、娘儿!”从一个面容秀丽的女孩儿口中吐出,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麦嬷嬷带着一干人急急到达时候,正听到最精彩的部分。

    麦嬷嬷登时就黑了脸,再定睛一看,神色却是突然变得古怪起来,神色莫名的盯着谩骂声中兀自安静如斯,面无表情的沉香,视线下移,最底下那妇人已是忍不住吐舌头的死狗状,心里头当真苦笑不得。